中了邪的人，醫術是無法控製的。

    粗眉毛咬破手指，一邊念著口咒一邊靠近雲常在，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雲常在觸電般渾身一抖，雙目竟然頓時清明起來，但也隻是那一時片刻，很快她的眼神又陷入呆滯狀態，不過好在已經控製住情緒，不再發瘋咬人。

    宮女們扶著她趕緊往儲秀宮回，麵對七阿哥我也沒了旁的話語，也就趕緊跟了上去。一路上，不斷有人對我們指指點點，雲常在門樓發瘋的事不用多久就會傳遍整個皇宮，隻怕這個雲常在……做不長久了。

    回到鳳光室，我小心拆下雲常在的旗頭。

    現在看來。這旗頭與平常之物並無區別，隻是看起來陳舊了些罷了。而當我取下旗頭的時候，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突然掉在地上，隨之傳來一股帶著血腥腐臭的難聞氣味。

    “啊！”在旁的兩個宮女尖叫，捂著嘴瞪著眼睛，嚇白了臉。

    我看著地上那團東西，手腕也有些發抖。旗頭裏麵……居然會有這樣的東西！

    其實並不是別的，那是一團黑黝黝糾纏在一起的頭發。但可怕的是，那團頭發上麵居然帶著血絲，掉在地上之後。地麵也沾上了鮮紅的顏色，這血就好像是剛剛才冒出來的一樣！

    我趕緊檢查雲常在的腦袋，可是她頭上一點受傷的痕跡都沒有，甚至連一絲血跡都沒有沾上！

    所以說……那團頭發並不像是從雲常在頭上掉下來的，而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盤在那怪異的旗頭裏麵。雲常在的頭上。別說受傷，根本就沒有斷發的痕跡，而那縷發絲上卻帶著斑斑血跡，明顯是從頭皮上活生生扯下來的。

    那團頭發……又是怎麽盤在旗頭裏麵的呢？

    雲常在從早上就不見了人，找到她的時候就連外袍都沒有穿，唯一整齊的就是頭上還戴了那頂旗頭。雲常在神誌不清，鳳光室的宮女又沒有在那之前見過她，會是誰給她戴上的呢？還能在那裏麵放入一縷帶血的頭發，這不是叫人慎得慌嗎？

    然而這些都不能用正常思維去解釋了，雲常在中邪，被鬼附身，戴上那頂旗頭或許並不是她自己的意願。

    “這個東西，該怎麽辦啊？”宮女緊張兮兮望著我，指著地上的東西。

    “雲常在神誌不清，專弄這些東西嚇唬我們，大家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說著，我用手帕將那縷斷發接過包起來，打開屋子裏的香爐，將東西丟了進去。火苗瞬間將它吞沒，漸漸燒成灰燼。

    宮女麵麵相覷，誰也沒有多說什麽。

    當我們把雲常在扶到床上休息之後，沒多久，院子裏就傳來幾個太監的嘈雜聲。

    我出去一瞧，隻見四五個太監站在鳳光室門前，正與門前的宮女說話：“雲常在逼死李安珍，今日又大鬧奚華門，現在徐妃娘娘要拿她過去問話。”

    李姑姑全名就叫李安珍，當初李姑姑之死，並未誰多說什麽，怎麽今日突然就成了是被雲常在逼死？

    麵對這些氣勢洶洶來拿人的太監。又是徐妃娘娘的人，宮女們誰也沒敢先發話。我心有懷疑，徐妃娘娘怎麽會插手此事？後宮不是已經交還給皇後娘娘打理的嗎，皇後還沒下達任何命令，她怎麽就先來找雲常在了？

    我上前一步。對他們道：“雲常在正在病中，現在帶去問話不方便吧？”

    太監的目光移到我身上，臉上更是橫著輕蔑的神氣：“關乎人命，哪有方便不方便。”

    如果再說下去，很有可能……我就會挨一頓板子，甚至跟徐妃娘娘結下梁子。我鎮定住緊張的情緒，還是緩緩道：“她到底還是常在，如若你們顫闖，即便是徐妃娘娘派來的人，隻怕皇後娘娘也不會饒過你們。”

    雲常在現在的分位並沒有丟失。如果這些人能隨意闖入一個常在的房間，那麽宮裏其他常在又會怎麽想呢，皇後娘娘身為中宮之主，對於這種情況又會怎麽做呢。再者，皇後都沒出手，哪裏輪得到徐妃，如果徐妃娘娘執意如此，定她一個逾越之罪也無不可能。

    太監們麵麵相覷，想來我的那些話也讓他們擔憂起來，於是退了一步。態度也稍微放柔了一些，笑嗬嗬地問我們：“隻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你們若能老實交代，能讓我們去回話，雲常在那邊。我們便不會打擾。李姑姑死前那一天，是否跟雲常在有過爭執？”

    這話明顯是在放線釣魚。

    果然，有個沒看明白的宮女主動交代：“爭執倒是沒有，隻是雲常在曾教訓了幾句李姑姑。李姑姑當時……也並沒有表現得多委屈，還是很看得開的樣子。隻是沒想到她竟然會自殺。”

    宮女說這些話興許還是想為雲常在擺脫罪責的，但她卻不知道，這些人要的簡單的多。隻要有一個“訓斥”，雲常在逼死李姑姑之罪，就坐實了。

    我在後麵立馬跟著開口：“李姑姑是宮中的老人了。不會因為雲常在幾句正常責罵而尋短見。”

    太監依然笑嗬嗬地看著我，隻是現在的笑多了許多奸詐的味道：“如非不是雲常在出了重口，李安珍又怎麽會自殺？又怎麽會在雲常在的床前自殺給她看呢？今日問話，我們隻是來確定一下猜想，果不其然，沒有人是會無緣無故去斷送自己的性命。雲常在怕被責罰，就開始裝瘋賣傻。”說著，指了指剛才答話的宮女，“帶上她，我們走，這就向徐妃娘娘回話。”

    宮女渾然大驚，被兩個太監扭著手臂，硬生生架出了儲秀宮。

    徐妃娘娘究竟想幹什麽？她這樣做，這件事皇後那又知不知道呢？

    可是還不及我多想，屋子裏的宮女出來。驚慌失措地喊：“不好了，雲常在又開始發瘋了，不停地抓自己的頭發，樣子好可怕！”

    宮女們一聽，跑到門口。伸長脖子往裏探，卻是沒有一個人進去的，全在門外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

    “雲常在又發瘋了，剛才被咬了手腕的那個宮女流了好多血，現在都還沒見著她呢。”

    “徐妃娘娘的人都來過了。隻怕這鳳光室沒多久就要空了。雲常在發瘋，我們還是別進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也是個要死的人。”

    “也是，都變成那樣了，皇上也一定不會再來看她。真是可憐，常在還沒當上幾天，日子就到頭了。”

    聽著她們說這些風涼話，我心中再有不憤，竟也還是無可奈何要多一些。世間冷暖，也隻有在遇到倒黴事兒的時候才體會得到。這些人對雲常在冷情，也是因為怕極了這宮中的冷情，為求自保而已。

    我也很想不管不顧，可是我良心過不去。

    我推開門，邁了進去。原本守在屋子裏的宮女都已經退了出去，站在門口那一堆宮女裏看著我。

    雲常在坐在床上，不停用雙手撓著自己的腦袋，嘴裏不停喊著“好癢、好疼”。我上去抓住她的手，看見那雙指甲裏滿是鮮紅。我驚得倒吸一口涼氣，趕緊在她腦袋一摸，頭發裏麵已經一片潮濕，頭皮已經被抓出血漬，再不阻止，恐怕是要把這張頭皮給扯下來了。

    我死命按住她的雙手，任由她大喊大叫也不讓她再碰腦袋。並叫外麵的人去把太醫再請過來。

    那些宮女都悶著聲，沒一個答應的。

    我有些惱了，對她們道：“她現在還是常在，還是你們的主子，她若有個三長兩短。你們認為鳳光室裏的人都還能安然無恙不受半點責罰嗎？！”

    宮女們臉色皆是一變，小聲相互說了幾句話，就有一個人影從窗外跑過，往大門外去。

    我心中也終於舒了口氣，焦急等著太醫過來。

    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太醫才提著箱子趕來。他先為雲常在把脈，並未說什麽，隻讓我和幾個宮女將雲常在按在床上，為她施了幾針。不一會兒，雲常在終於安靜下來睡著了。

    我問太醫：“大人，昨天開的藥方，還需要繼續吃嗎？”

    太醫收拾著銀針，點點頭：“繼續吃，隻是這雲常在的病有些嚴重，那些藥也隻能鎮一時。”

    他的這些話已經再明白不過了，雲常在這病，治不了！

    如果想要雲常在恢複正常，那便隻有……驅邪。

    我在房間裏待了一會兒，看雲常在睡得正熟，便退了出去。我在麗景軒轉了一圈，愣是沒找到小林子，去他屋子，裏麵也空無人影。

    也是奇怪，今天早上在奚華門鬧了這麽大一出，幾乎邊上的人來跑來看熱鬧，唯獨沒有小林子的影子，他這是去哪兒了？！

    正急著，有個太監向我跑來，微笑著向我彎了彎腰，說：“七阿哥有請。”

    我心中咯噔，第一反應及時小林子直接跑到重華宮去了。可是再想想也不太可能，我跟七阿哥不能相見，他這是知道的。

    太監向我做了個“請”的手勢，催著我現在就過去。我想著之前的事，對他說：“請你回稟七阿哥，雲常在正在病中，還需我照顧，恕奴婢不能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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