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叫爹地可以,可惜你的娘親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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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具裂開的瞬間,她已經有了決定,即便三人還好好的,她也會隨了修淩。

    “可是,我這一生,不後悔。”

    這是她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寒風拂過王宮,拆掉的往生樓旁,栽種的桃樹上,花瓣紛紛落下枝頭,縈繞女帝的殿樓旋轉,飛舞,宛如一曲淒美的挽歌。

    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第二天,凰決宮的上方,有凰影飛起,比起隕落,那更像是一種涅磐,隻是,沒有人說得明白,究竟出了什麽事。

    三天後,宮門打開。

    兩個人影,又似乎是三個,在門口一閃,隨即不見了蹤影。

    大門重新闔上,王宮的氣氛一派安靜祥和,德乾帝依舊在暫執政務,隻是已經蒼老了許多。

    半個月後,凰決宮的門終於開了,一襲玄衣的男子款款踱到大殿中央,陽光照射進來,籠著他修長的身影,他眯起眸子,“眼下是清晨,女帝在早朝麽?”

    秋娘眸底氳出一層淚,“女王陛下,她……”

    梵容瞳孔一緊,盯著黑衣女子,“她如何了。”

    心跳,是的,他的心跳又回來了。

    身體是暖的,也難怪能夠融化冷的冰氣。

    他抬手按住心口,一種不詳的預感襲湧上來。

    墨予悶聲不語,秋娘低下頭,終於還是道,“女帝把心髒還給了尊主,吩咐我們把她的骨灰灑入千黛湖。”

    梵容臉色大變,後退一步,硬生生將一口血逼了下去,驀然出手,卡住了墨予的脖頸,越收越緊,“難道,你們不會阻止嗎?”

    秋娘哭道,“女帝說了,她的願望,如果不讓尊主活過來,就永遠不會實現。”

    “什麽?”

    “女帝說,從此她隻愛尊主一人,生死不變,請尊主放心。”

    梵容的手一鬆,已經被提到半空的墨予摔下來,差點暈死過去。

    男子眸中的痛無法言說,那幾乎已經不是痛,而是一種不會複蘇的絕望無力,喃喃,“你好傻,好傻呀。”

    隻要你不處心積慮地殺我,我已經很滿足了,真的。

    她又是那樣的決絕,化作骨灰,不給自己留任何餘地,還將雪玉扳指的力量都給了他……

    “女帝還留下了遺囑,康夙朝大統,由尊主繼承。”

    秋娘從袖中拿出遺囑,呈了上去。

    然而,梵容並沒有什麽心思關心遺囑,忍著胸口整塊被剜下的痛和痙攣,扶住柱子,闔上了眼。

    “女帝的孩子已經流了出來,她說,隻願清白對一人,雖有遺憾,但事到如今,這是最欣慰的結果。”

    梵容長歎,心頭的滯悶卻越來越濃,掠身而起,不多時已抵達千黛湖。

    千黛湖一派平靜,偶爾有清風徐來,漣漪緩緩推送來去,一如從前的景致。

    坐了很久很久,蓮上的玄衣男子掬起一碰水,低頭,親吻,“我很想來陪你,但,又如何能辜負你的重托?”

    “我會懷著你實現的願望,活著,隻是你已離去,仍是一件憾事,若有下輩子,不許這樣了,傻女人。”

    夜影樓。

    夜幕逐漸降臨,書房點上了一盞孤燈,偶爾有微風從窗戶縫隙間透出來,火焰輕輕搖曳。

    書桌前,一襲藍衣的太子手持一本書卷,俊顏平靜而專注,偶爾在上麵落下一筆,玄發直傾瀉到腰際,仿若流瀑,手指骨節白皙而修長。

    一個人步入書房,跪下,“太子殿下。”

    洛九歌抬眼,有些疑惑於龍清的神色,“咦,你為何這般傷愁?”

    “據小道消息,中州康夙朝,女王陛下已經於半個月前離世。”

    龍清道。

    “什麽?”

    書冊從手中滑落,在桌上砸出“啪”的一聲輕響,洛九歌蹙起眉頭,手按緊了書桌邊緣,“胡說。”

    惋惜和震驚之外,他的心,忽然飄渺一空。

    像寄托的某種信念和希冀,就這樣失去!

    龍清道,“康夙朝隻宣稱女帝操勞於戰事,導致猝死,不過,任何人也無法殺死女帝,除了她自己。”

    他隱約猜到些許緣由,隻是,不能說。

    況且,她的離去,何嚐不是一種解脫呢?

    洛九歌望著虛空,半晌,抬手,“你先下去吧!”

    龍清張了張口,想說“殿下節哀”,然而,想到兩人已然疏漠,便將話咽了下去。

    在外人看來,這樣的結果太過傷情,然而,對於蒼生,百姓福祉,一個國度的千秋萬世,個人恩怨情仇,實在是太小,太小了。

    書房內,隻剩下洛九歌一人。

    他走到窗前,看著凋零的紫荊花,將初遇到離別都回憶了一遍。

    初遇驚豔,折服,他甚至因為修淩的多疑和侮辱生出搶一搶這個女人的念頭,終究在道德和禮儀之中放下,戰爭勝利,離開的時候,他尋覓了一下那個身影,可惜,她已經帶著冰封了的修淩先一步離開,沒想到,此一別,竟成永遠。

    手風一動,一朵紫荊花落到指尖,他撫著花瓣,動作很輕,幽幽道,“隻可惜了這樣的女子。”

    也許,是心動了吧!

    隻是相遇,為時已晚。

    他不知道,如今的他,是她給他的,最大的成全和最後一份深沉的愛。

    女帝一個多月不露麵,臣將們終於坐不住,聚在凰決宮門口,見不到女帝不罷休。

    女帝與修淩尊主,九淵太子聯手,守住了煌離大陸,三人在他們心中是宛如神一般的存在,女帝長時間不露麵,引起無數猜測,甚至有人懷疑是否出了意外,一些朝臣還因此罷朝。

    終於,在凰決宮外混亂了幾日後,言常侍宣讀了女帝的遺詔。

    說是女帝自戰場歸來,便一直臥病在床,多日密宣太醫診治無果,於前些日子去世,傳位於修淩尊主,也就是原來清穹王府的梵世子,擇帝以百姓福祉,蒼生大義為重,反對者,便是與百姓過不去,違背道義,則殺無赦。

    眾聲嘩然。

    不僅是女帝的死,還是修淩尊主的身份,然而,清穹王府已經平反,在臣將的心中,自是不會將梵世子作亂臣賊子對待。

    然而,女帝尊貴若神女,也是凰的主人,怎麽會輕而易舉地死了。

    有人要看女帝的遺體,言常侍抹了一把眼淚,說女帝的金體已經火化成灰,灑入了湖水。

    眾人都愣住。

    經過十天的反複驗證和不置信,臣將們都逐漸接受了女帝離世的事實,朝堂上一派蕭瑟和肅然。

    又是匆匆一個月過去,修淩終於離開月落穀星落北,繼承大統,並入帝王姓氏,改名軒轅容,稱鳳君帝,她的江山,還是她的,他會替她守著。

    令人不解的是,女帝離世許久,康夙朝並未舉行大葬禮,有人說,這是因為新帝對女帝愛慕頗深,不願意相信她已經逝去的事實。

    唯獨有兩處墳墓,一處在皇家祖陵,一處在千黛湖畔,鳳君帝閑暇之際,會去星落北陪心愛的女子,甚至就在他們住過的琉璃屋內就寢,玉質的墓碑上,赫然刻著幾個大字,“梵世子梵容之妻藍鳳祭墓”。

    摘下了王冠,解下了鳳袍,步出了凰決宮,她隻是一個人的妻子,而已,他也還隻是當初的梵容,那一顆赤誠相對的心,從未有過改變。

    天陰霾了兩個多月,今日終於開了晴,雖然是清寒的冬季,然而,陽光也為天地之間罩上了一層些許的暖。

    一個小腦袋探頭探腦地從王宮鑲金點鑽的廁所內滾出來,一身雪白的毛,一雙黑亮的萌大眼,透著粉紅色的鼻尖,小巧的嘴,像狐又像貓,眸子含著一抹水棱棱的好奇,世間再也沒有任何動物比這個小東西更可愛了。

    隻是,等等……

    它怎麽從廁所出來?

    要不是那個沒出息的,總是為情所困尋死覓活的主人,它又怎麽會來到這裏呢?

    隻是,不小心掉進這個廁所後,不知為什麽,它儲存在體內的能量明顯不夠用了。

    “唔,還是沒有吃的。”

    小家夥嘴巴委屈地抽搐了一下,順著草叢間爬,像一個小雪球在地上蠕動,接著又到了一條石子鋪得很精致的小徑上。

    它翕動著鼻子,眼中閃著對美食的渴望,可是,終究不得不在某一處停下,仰著頭,順著繡龍的錦鞋向上看,一滴口水,從小不點的嘴角流下。

    好俊美的男子哇!

    五官是說不出的精致,仿佛最好的美玉雕成,身姿又挺拔又修美,還飄著一股隱約的淡香,隻是,男人的眉頭卻是微微蹙著的,眸子一派清寂平靜,仿佛蘊了太多的故事。

    “爹地。”

    小家夥忍不住脫口而出。

    梵容眉頭微微一挑,有些哭笑不得,“爹地?”

    “爹地。”

    小家夥又道,聲音幼稚而肯定,不好意思,在它的那個世界,就有看到好看的男子和女子就認作爹娘的習慣,有顏值,走遍天下都不怕。

    梵容唇角揚起,俯身將它抱起,修美的手撫著它雪白的毛,他又何嚐不是,在第一眼就中意這個小家夥呢?鳳祭離世之後,再也沒有任何讓他心中泛起漣漪的事物,這一次算是例外。

    “叫朕爹地可以,可惜,你的娘親,已經不在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