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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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雜事料盡,命符發下,就該各自出發了。

    遊弋衝自家外表鎮靜內心憂慮的大師兄施禮道別,而後領了築基境的大塊頭小弟,一步一回禮地出了山門。離開季仲卿視線不過三步,便一振衣袖,讓等待多時的嗜血藤藏進袖子裏。

    翁軍驚得略有些結巴:“少、少爺……這……”

    遊弋臉上的笑差點沒掛穩,隻得一麵回首比劃著衝翁軍吩咐道“你什麽都沒看見”,一麵用神識衝寵物抱怨:“小石子,他怎麽學你結巴啊?”

    嗜血藤先是說道:“大人您看小的今日說話多順溜。”複又覺得不對,“咱們真不考慮還一個名兒嗎?”

    遊弋笑而不語。

    他從衣袖中抽/出那張統一發放的遁符,與翁軍對視一眼,指尖一點將其燃了。四周景致頓時一片模糊,也不知穿越了多遠的距離,三眨眼後遊弋來到了一方村莊前。他鼻翼翕動,嗅見空中的血腥氣味時笑容深了一瞬,而後在確認翁軍並未跟丟後施施然找到了扶搖殿弟子的登記點,收了粗藥三瓶往前線的方向去了。

    翁軍忍不住出聲:“小少爺,方向錯了。”遊弋一頭拐進一方小院裏,顯然不是他們需要到達的地方。

    遊弋不敢耽擱,一指摁唇向翁軍示意,並在心中念叨著:“此處之物論因果,最終將歸於我。不過早點取,換種方式取,大抵沒有違背什麽天道意識。”一頓胡扯為自己開脫完,少年伸手推開眼前的木門,而後眯了眯眼。

    他的嘴角彎起雜糅著溫柔,清冷與距離感的弧度,滿麵高深地對院子中央目瞪口呆的凡人妹子作出一個悲憫的眼神。

    其身後的翁軍門神似的杵在大門外。

    妹子哆哆嗦嗦地跪地而拜:“仙、仙師們。”

    這妹子是書中一個小角色,遊君臨的青梅竹馬,妾有情郎無意,一段不短的小曖昧就是為了讓男主順利拿到他家庫房的鑰匙,全名的沒有一個。後來男主某日回下三天辦事時恰好看見這妹子,卻已是垂暮老婦了,夫君都化作了黃泥下埋葬的一具屍骨。

    遊弋在心中輕嘖一聲、“噯,我在”了一句,實際麵上僅僅是一揮袖子,廢著力氣地造了一陣清風,在地上拂出幾個字。

    ——佩玉源自何處?

    那妹子一怔,握住了頸間垂下的一塊暖玉:“撿來的。”

    遊弋笑得更加燦爛,更加溫柔,更加誠懇。於是地上的字跡徒然一變:“若你願意贈之與我,便送你一句話。”

    妹子一麵恭敬地遞上玉佩,一麵還想詢問,卻倏忽見狂風拂過,細沙填平,複又多了四個字。

    “今夜君歸。”

    再抬頭時,哪裏還有遊弋的身影。

    *

    作了回神棍的遊弋邁開步子溜得遠遠的,手中把玩著暖玉,一抹喉節,笑了。

    這玉是接下來開放的小秘境之中一處菜園子的鑰匙——裏邊盡是些饞人的仙花仙草,其中就有一味可以治得了遊弋啞病的。至於“今夜君歸”四字,倒也不算坑人。照著劇情,今晚遊君臨就該來到這院子了。

    收了暖玉,遊弋將作為法器的卷軸抱在懷中,踏著步子往前線去了。

    說是前線,不過是個淺淺的山丘,就在村莊外圍,綴著幾根雜草,無處話淒涼。遊弋繞過正築起高牆的一眾人,到來時並沒有引來他人的注意——一波獸潮方才過去不久,滿地的獸屍和傷員還在處理。盤林宗、半宵閣與扶搖殿的弟子雜在一處,忙碌時誰也分不清彼此了。

    遊弋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蠢蠢欲動嗜血藤摁了回去。

    忽聞前方有人在高聲呼喊:“填個人,閑者都過來——”新來不久的弟子望著眼前景象略有些猶豫,遊弋卻卸了笑,帶著翁軍自顧自地過去了。呼喊著是半宵閣的體修,並不認識遊弋的模樣。望見遊弋那仿佛風一吹就會倒下去的小身板兒時,他皺了皺眉,直到瞧見翁軍那大塊頭才舒了眉飛快往遠處去了。

    兩人麵前是一大片荒涼的平野。這荒涼並不指植被稀疏,而是表示其他——比如橫屍不知幾何。極目眺望,在地平線那段灰雲之下的林子裏,還聚集著黑壓壓一片的野獸。

    遊弋見四周荒涼,並沒有太多人,便一抖袖口將嗜血藤給丟了出來。這裏不過是第二道防線,但也輕鬆不到哪裏去。

    幾人準備的時刻,遠方一聲獸鳴穿破空雲悠悠地飄來了,遊弋垂著頭擺弄著卷軸不知想到什麽,微微一笑。

    他的內心活動是這樣的:這可是第一次公眾前打鬥,血可流,逼格不可丟!

    ……

    …………

    季仲卿晚間找到小師弟是在一座孤院子裏。村裏的人們殷勤地為這些除獸的仙師讓出休息的地兒,但也並不能安頓完所有的弟子。像遊弋這般一個人霸著一間院子的情況倒是少有。

    看來小師弟做得很好……這個想法在季仲卿心底一閃而過,而後便煙消雲散了。劍修更加在意的是——遊弋是否受了傷。

    遊弋在季仲卿來時便有些察覺了,於是用神識知會了嗜血藤一聲後,自顧自地運法穩定修為。

    是,他進階了。

    練氣境第三重天並算不上什麽,但遊弋此時待在這下三天,與遊家同齡比較,也算得上拔尖了。他用靈氣將微微發酸的靜脈潤過,去了暗傷的隱患後,才睜開眼。

    而後便嚇了一大跳。

    季仲卿站在他身前彎腰俯身地盯著他看,那對比劍還鋒銳的眼神兒緩緩從少年僵硬的身體上掃過。氣氛突兀地變了,遊弋幾乎能感受到季仲卿身周散發出的煞氣。

    “你受傷了。”季仲卿指責道。

    遊弋摸了摸後背,那處是他最開始還未曾適應打鬥時留下的。若不是他反映的快,這一爪子挖下去——自己的身份就該暴露了。

    季仲卿卻一把捏住了少年的手腕,眉頭皺得高高的:“不要動。”

    劍修也搞不懂自己在做些什麽。小師弟今天做得很好,從這座院子就能看的出來,並且小師弟還進階了。他應該高興,而不是這樣……為了這點小傷急匆匆地趕過來查看。但向來穩重的道心今日卻不大講道理了,除卻出手之時,閑下來的每一刻季仲卿都在擔憂著。

    瘋魔了似的。

    對上遊弋那雙無辜澄澈的眸子,季仲卿微微歎了口氣。他將少年鬢角上留下的一道血汙抹掉,“轉身。”

    這熟悉的兩個字讓遊弋不由得想起今早,略有些尷尬地轉了個方向。

    季仲卿摸出一個玉瓶,半擰開放在一側,而後伸手撩開了少年後背處的衣料。春季的冰冷空氣吹在遊弋的後背上,讓他忍不住起了一聲雞皮疙瘩。

    大師兄搭在少年肩頭的手微微用力,“別動。”而後仔細看了看。說是傷口,其實並不太深,就盤踞在少年左腰偏下的部分,斜斜地劃進褲頭些許。隻不過遊弋的皮膚白的過分,於是那道深色的傷口分外顯眼,格外恐怖,令季仲卿覺得十分的礙眼。他下意識伸出手沿著傷口邊緣的嫩肉往下劃——指尖蹭過的略帶溫熱的軀殼有些僵硬,甚至有些瑟瑟發抖。季仲卿微微眯眼,那手指便順著傷,小心翼翼地將少年的褲頭往下拉了一些,露出傷口的邊緣——以及純白色底褲的邊緣。

    遊弋一個哆嗦就想逃開,這滿屋子的曖昧氛圍算是什麽事兒啊!他這還未成年呢!

    好在季仲卿並沒有幹什麽出格的事,他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不過是在上藥罷了。於是格外地悠然,右手往玉瓶中挖了一小塊軟膏撫著傷口抹上去。

    遊弋又是一個哆嗦,快急哭了。你抹個藥用得著這麽纏綿嗎!

    季仲卿清了清不知為何有些發澀的嗓子,解釋道:“你如今還未入道,便需按著凡人處理。”免得一個不慎鬧出什麽事兒來,小事也不可。

    遊弋垂著腦袋點點頭。

    抹好了藥,季仲卿收回手撚了撚指尖。遊弋則小心翼翼地撐著衣服半掩著傷口。劍修抬眸時撞進那雙幽幽的眸子裏,自動曲解:“餓?”

    遊弋愣了愣,最終放棄與自家大師兄爭辯節操問題,垂頭喪氣可憐巴巴地戳著對方的手心:餓。

    季仲卿摸了摸遊弋的腦袋,心情莫名愉悅地尋找師尊去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