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異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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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此人的話語之時,季仲卿的眉頭便已皺了起來。

    他並不想聽及“季家”與“婚約”之類的字眼。

    這百年來他隨吳笑去了下界,就是為了避開被那些煩人的勢力滲透的此間。若不是後來他與遊弋有了極深的羈絆,季仲卿也許會在下界待到劍心終成,再回到至頂一劍幹脆地挑翻所有人,而後登仙。

    但修煉之途漫漫,再多計劃也趕不上天道的捉弄。他向來心冷,也從未想過自己竟會有與人結為道侶的一日,更不要說為了一個天生魔物築陣回到上三天來。

    他確實抱了領遊弋入季家大門的心思,但不是現在。小師弟還很脆弱,季仲卿知道他想憑借自身之威隨他聯名記入族譜,也就不會提前出手,此時更沒有率先攤牌的打算。

    於是季仲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邁步自那人身側走過時低聲說,“不回。”

    斬釘截鐵。

    “……季大公子莫非還打算陪那位小修士?”來人假作疑惑,見季仲卿並無解釋反而放下心來,他並不信下界能走出什麽令這位大人動心的角色。他以為遊弋隻是個借口,斟酌了片刻,又欲圖再勸,卻在抬眸瞬間對上季仲卿冷凝的目光時,驚得刹那間住了嘴。

    “您跨入大乘巔峰了?”來人毫不掩飾驚喜之色。

    季仲卿不答,心中卻難免偏題。他停步於大乘境多年,本以為是心境不穩,曆練多年恍惚後才發覺,竟隻是差個機遇。

    他的機遇,自然表示家裏蹲著的那株愛好撩人的木心蓮。

    遊弋:阿嚏!

    “您莫非是準備——”那人驀然一肅,也不知腦補了什麽迅速住了嘴。此時季仲卿已來到街角的一處安靜地域,似乎十分不耐又無奈受人糾纏。

    “……我明白了。”季家的說客深深一鞠躬,“隻希望大公子早日'臨門',早日歸家。宮悅涵小姐還在等您一個回話。”

    宮悅涵。

    即便是季仲卿,聽到這個名字也忍不住一陣頭疼。

    *

    頭疼的季仲卿又在外頭無所事事地轉了幾個時辰,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他才終於回到了小月樓。走前他替遊弋安頓了個陣法以免鬧出太大動靜,如今以樓內安然的氛圍來看——大抵是沒出什麽意外。

    他幹脆地入門,轉頭環視並不寬敞的客房,卻空無一人。

    隻有一株胖草,蔫巴巴地耷拉在漆黑黑的花盆裏。

    遊弋有點憂愁。

    他本以為這隻是一次簡單的儀式——便把清心丸與卿落提供的秘藥隨意地擱在手邊,又突發奇想地把師尊的妙藥丟進小鼎中煮了鍋大亂燉。修煉前期還好,並沒有什麽差錯,可到了後頭,他越來越覺得體內蟄伏許久的東西倏忽蘇醒,一時間猛地冒出頭來。

    當年小秘境,他被秘境主人丟到了一棵古樹上孕養,孤陋寡聞的他實在分辨不出那是什麽,直到今日,由特殊組合的藥效一激發,那棵樹賜予的奇妙氣息便一下子活躍了起來——

    那是一棵逆轉樹。

    樹如其名,有逆轉之效。譬如,將魔氣逆轉成純正的天地靈氣,又譬如,將一株魔物的需求完完全全轉換為靈物的配置。若不是魔道意識強盛,天道排斥堅挺,說不定他便會在這場意外之中直接轉職,被一腳踹進天道的懷抱。

    季仲卿走近了,摸了摸那株有點眼熟的草,“怎麽回事?”

    遊弋扭了扭胖乎乎的葉片——這些葉子已經完全變作了一顆顆奶白色的玉,玲瓏可愛地擠在一起,委屈地垂著腦袋。察覺到季仲卿的觸碰,他又擺了擺枝條纏了上去,兩條白嫩嫩的葉條順著季仲卿的手臂攀爬伸長,一副努力把自己掛上去不鬆手的架勢。

    劍修無法,隻得把他抱了起來,“怎麽……變回去了?”

    “為了,討你喜歡。”遊弋努力扭轉自己手賤的真相,轉移話題道,“如今怎麽辦?”

    “你想回遊家?”

    遊弋擺了擺葉子:“不……我隻想還清遊家的債。”

    他雖然是依著原身的召喚穿來的,但依舊是霸占了人家兒子的身體。經過季仲卿的矯正,他開始努力重塑自己的三觀,以爭取做一個好人。

    有債還債,就是計劃中的一環。

    遊君臨已加入東聖海,據遊弋的猜測,這人必然會被指示著來覆滅遊家。兩方勢力已是敵對,遊君臨的身份頗為尷尬,又急於占隊,以他傳承自其父的對遊家的惡意,必然會將這個任務應下。

    遊弋打聽過,東聖海新任職者一個月內必然要有一場曆練,結合遊家此番的族內大比,不難猜測其目的。

    救了遊家,他便算還清了債。也就對此間別無牽掛了。

    誰知出了這樣的意外……

    “大比必須混進去。”遊弋規劃著,難免有些沮喪,“本來用著本體就能簡單地入場。”

    季仲卿低頭看著懷中的那盆草,忽然說:“我帶你進去。”

    ……

    …………

    晨霞赤豔,晝光射進遊離境的一處群院時,隻一瞬便被濃濃霧靄所掩蓋。漂泊的水汽沾上花草便成了露珠,折射出遊家大院的廣袤精致來。

    遊致遠剛結束與幾位長老的會談,行在濕漉漉的小道間,途經了熱鬧遊家的練武場。遊家子弟的修行是從天色未亮時便開始的,能撐到這個時辰的,大多是極為刻苦出色之輩。思及明日的大比,他不由緩了緩嘴角繃緊的弧度。

    幾乎要邁步進了自家院子時,遊致遠才被長子遊碩喊住。

    他的孩子統共三人,長子持家有道,次子已掙紮在靈寂巔峰。唯獨最小的孩子自小出遊獨自曆練,又與家中不親近,雙向冷淡之後幾乎全是音信全無。既然求道,那邊沒有家中出手相助的道理——耿直到有些生硬的遊致遠也就未派人去尋,更是不會想著親近。

    遊碩這幾日已忙著大比的各類布置,除非極為難處理的情形,不然很少向他詢問。遊致遠不免好奇,更是察覺長子的臉色不妥。

    遊碩舔了舔幹澀的唇,額間更是爬滿了細汗,隻不過一雙眸子明亮得嚇人。他恭敬地一施禮,聲音帶顫:“父親,季家的一位先生投信而來,說是明日,有季家內門血脈的弟子來比試中撐場。”

    遊致遠腦中一木:“哪個……季家?”

    “至頂的那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