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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方破曉,整座侯府還將醒未醒之時,彎彎曲曲的抄手遊廊上就響起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左太醫,您快著些走。”周景元擦了擦頭上的汗,回頭催著一大早被叫起床,還顯得有些狼狽的左太醫往內走去。
也不怪他心急,畢竟今早發生得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若是出了半點差錯,任他在府裏再賣命十幾年也抵不了。
跨過垂花門,眼看正院裏的飛簷越來越近,周景元才微微鬆了口氣,四周不斷有丫鬟和仆婦走過向他行禮,令他不由又憶起今早那一幕:那時他才剛起床,正待安排今日一天的事宜,夫人房中的小丫鬟安荷便匆忙跑了過來,道:“夫人最近食欲不好,又經常作嘔,她懷疑自己可能是有孕了。侯爺今早恰好不在屋裏,夫人讓我來找周總管,說想讓周總管給找個大夫給瞧瞧。”
周景元一聽頓時激動不已:夫人有喜了!這可是整個侯府盼了許久的大喜事,他立即想去通知老侯爺和公主,安荷看出他的想法,連忙又道:“總管先別急,夫人說了,自己也隻是瞎猜,不知是不是真得,所以暫時不想張揚,怕萬一是空歡喜一場,倒讓老爺和公主失望。還請周總管先幫忙找個大夫看看再說。”
周景元一想也有理,正要出門去找大夫,安荷又道:“對了,夫人還說,想請公主當年生侯爺時的那個大夫,說這樣才看得準,不知道周總管能不能幫忙。”
周景元稍稍遲疑一番,隨後很快便應下了。畢竟夫人這是件頂重要的大事,既然開了口,去把左太醫搬來也不是太難辦到,於是他連忙讓府裏備好了車,衝到了左太醫府上不由分說把他給拽了過來。
待他回過神來,兩人已經站在了正院裏,安荷早等在那裏,立即將兩人帶到了元夕麵前。左太醫一聽元夕講完也有些激動,連忙為她號脈,誰知把脈把了許久,他臉上的表情就越發凝重起來。周景元見他的表情便知不妙,卻仍抱著一絲期望道:“左太醫,夫人到底是……”
左太醫收回手,微微搖了搖頭,又歎息著道:“依這脈象來看,夫人應該並沒有懷孕。不過夫人莫急,我現在給你開些藥調理下,應該很快就會有孕了。”
元夕失望的耷下了嘴角,一旁忙活了一早的周景元也難免露出鬱鬱神色,這時元夕轉頭對他道:“周叔對不住了,都怪我自己亂想,誰知竟鬧了個烏龍,害你白忙了一場。”她說著說著眼眶就有些發紅,周景元知道夫人心裏一定也不好受,竟還要來對他道歉,連忙擺手道:“夫人說得哪裏話,這些本來就是我的職責。”他頓了頓又安撫道:“夫人也莫要太過失望,不管早到晚到,這孩子總歸是要有的。”
元夕勉強扯了扯嘴角,卻仍掩不住臉上的落寞之色,她抬起頭又道:“既然隻是空歡喜一場,也不好再麻煩周叔你了,您先去忙您的事吧。左太醫正好來了,我還想向他單獨請教些事。”她將單獨兩個字咬得極重,周景元隻道她要問受孕方麵的事,明白自己也不方便在場,於是連忙告退了下去。
元夕讓安荷將周景元送出門去,回過頭看見左太醫正展開紙墨,認真地為她寫著補藥的單子。她於是走過去,以隨意的口吻道:“若是將來真得有孕,還得多勞煩左太醫,對了,不知道當年我婆婆安胎時,吃得是那幾味藥。”
左太醫抬頭對她笑笑,下筆卻絲毫不亂,邊寫邊道:“公主是個有福之人,平日裏她身子雖然羸弱,懷得胎卻極穩,是以也隻服了丹參茯神當歸這幾味常規的藥材,後來又加了些調中、安中的湯藥,到後期便未在用補藥了。”
元夕在旁仔細觀察他的神色,隻見他眼神坦蕩,話語清晰,連筆下的字跡都始終如一,未見任何慌亂,心中忍不住疑惑起來,難道自己之前的推測是錯得。
她於是又追問道:“那左太醫還記不記得,公主當時是幾月生下侯爺的?”
左太醫這時終於寫完了藥單,對著宣紙輕輕吹了吹,才抬起頭道:“我記得公主的胎應該是到五月就足月,因為始終沒出什麽問題,公主懷到六個多月時,老侯爺便讓我去忙宮中的事,這邊不用時時費心,如果出了岔子再讓我來看。”
“也就是說,他並未看到公主生產。”元夕在心中暗暗想著,這邊左太醫已經開始交代那幾味藥該如何服用,平日要注意哪些事項,他年紀大了,又是醫者之心,甚至連房事該如何做才能提高命中也大剌剌說出,元夕頓時臊得低下了頭,但卻也偷偷記下,畢竟她也確實希望能早日有孕。
待左太醫終於交代完離去,元夕卻坐在房中有些發怔,她將所有線索又再想了一遍,仍然想不出其中關鍵。公主當時究竟是不是真得有孕?左太醫方才的神情不像作假,可見他是真的替公主養過胎。但她的產期明明是五月,為何蕭渡卻是在櫻花未敗的四月出生。元夕想得心煩意亂,終究隻是輕歎一聲,對自己道:還是得再找些證據才能下定論。
無論如何,這場小小的風波就這麽悄無聲息的過去了,又過了一日便是上元節,侯府內掛滿了各式花燈,布置的十分喜慶。但有不同於屋外熱鬧的氣氛,元夕坐在蕭芷萱房中,顯得有些鬱鬱寡歡。
蕭芷萱此刻做完了手中的瓔珞,笑著交到元夕手中道:“大嫂,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也隻擅長這些手工活,隻能送這個瓔珞為你祝賀生辰,你不會嫌萱兒寒酸吧。”
元夕有些驚喜地看著手中精致的大紅瓔珞,開心道:“難得萱兒還記得,這瓔珞這麽好看,我自然是喜歡的很。”隨後她好似想起什麽,眼中卻又再黯淡下來。
蕭芷萱歪著頭看她一會兒,明白她是為何難以展顏,連忙握著元夕的手道:“我這個大哥,也不知最近都在忙什麽,連今天也不留在家裏。不過你放心,他晚上一定會回來的,這麽重要的日子他怎麽會忘。”
元夕見她一副為自己打抱不平的模樣,急忙道:“他不在家,自然是有十分要緊的事要辦,反正這生辰嘛,每年都有,也不在乎這一次。”她雖是這麽說著,臉上卻始終開心不起來。
蕭芷萱望了望窗外天色,道:“這樣吧,我們不等他了,你陪我去看花燈吧,到時候他回來看不見你,也讓他著急著急。”
元夕有些猶豫,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被蕭芷萱拽了起來,又扶住她的胳膊連撒嬌帶乞求地道:“大嫂你就陪我去看看嘛,我等上元節的花燈等了好久了,如今娘也不在了,隻有你能陪我去看了。”
元夕聽她提起蔡姨娘,心中也生出些憐惜,隻得點頭,道:“好,我陪你去。”
兩人於是結伴來到了街市之上,此刻雖入了夜,但街上卻是繁光滿綴,織燈如晝,街道上擠滿了看花燈的人群和叫賣各式玩意兒的小販,蕭芷萱極有興致地四處摸摸看看,元夕卻顯得有些興趣缺缺,怎麽也提不起精神。
正在這時,蕭芷萱拽住她的胳膊道:“大嫂,你看那是什麽,好有趣。”
元夕抬起頭,便看見一個攤前鋪著一張紙,紙上有許多鐵片做得小魚,最新奇的是,那小魚竟能隨那攤主的手在紙上遊動,看起來好似活生生的魚在水中遊玩一般。
那攤子旁早圍了一大圈人,都為眼前這神奇的景象發出陣陣讚歎聲,那攤主得意洋洋地道:“我願以五兩銀子為賭注,賭在場的人猜不出其中奧秘,如果有誰猜出了,五兩銀子雙手奉上,如果猜不出便隨意留下些賞錢就好。”
在場的觀眾一聽這話,頓時沸騰起來,紛紛上前去猜,卻無一人能答對。元夕含笑搖了搖頭,拉著蕭芷萱正準備離開,誰知卻被蕭芷萱舉起了她的胳膊高聲道:“我大嫂能猜出來!”
元夕頓時窘迫起來,這其中的把戲她自然一眼能看出,但並不想隨便戳破斷了別人的生路,誰知此刻竟被蕭芷萱擺上台麵,一時間尷尬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這時周邊的人都起哄起來,紛紛叫道:“無知婦人懂什麽。快回去奶孩子吧……”連那攤主也露出鄙夷神態,元夕被激得心中冒出火來,索性站定身子道:“若是要我猜,隻怕是因為攤主你在桌案下擺了一塊磁石,而另一隻手就藏在桌案下控製磁石,所以這些鐵片做得魚便能按你控製的方向遊動。”她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道:“不知道我這無知婦人猜得對不對。”
那攤主被戳破了把戲,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十分不甘地掏出五兩銀子,這時元夕卻擺了擺手道:“我隻是胡亂猜得,銀子我就不要了,今日是上元節,早些回去過節吧。”
那攤主似是十分感激,又從身後拿出一個小包遞給元夕道:“這是有位公子讓我交給您的,說您若破了我這把戲,才能把這個給您。”
元夕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愣愣接過那包裹,打開發現裏麵竟是一個小小的羅盤,這些她愈發傻眼,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再仔細看看那糖人旁還留著一張紙,竟是蕭渡的筆跡,上麵寫著一排字:“生辰賀禮,由你自己來解,可有趣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