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三年後。

    生活就這樣充滿著一種安逸和祥和，把生活形容為一杯清茶在合適不過了，蕭啟正現在才品出其真味道來。

    畫室，蘇末在另一邊的畫架旁，仔細而又認真地觀摩著自己的畫作，這幅畫，耗費了她一年多的時間，一直修修改改。因為生活在繼續，不斷有新的驚喜發生，這是一幅帶著祥和之樂的全家福畫作。

    當初創作這幅畫時，逸夏才剛結婚，當她畫到一半時，逸夏懷孕了，她不得不終止了下來。一直擱置到最近，經過三個月的辛苦，終於完成了心願。

    看著這幅全家福，蘇末不自覺笑了起來，“老蕭，我感覺這幅畫還沒有真正完成，說不定明年夏冰又添一個。前兩天我好像聽夏媽說小兩口有意計劃三胎呢！”

    “哦？好事呀！那我們蕭氏就更不用發愁以後的接班人了，多多益善。嗬嗬嗬！”蕭啟正高興地笑了起來，放下手中的畫筆，走了過來。

    “你看我這個背景還要不要顏色在加重一些？我感覺有點淡。”蘇末微蹙眉頭，半思考狀。

    “不用，這種色調挺好，看上去給人一種快樂、和諧，美好的感覺。”蕭啟正認真看後，笑著說。

    “是嗎？我本來還怕渲染不出那種氛圍，聽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蘇末猛一放鬆，剛才她還一直在這糾結。

    “顏色在加重的話，就有些畫蛇添足了，現在真的挺好！”蕭啟正連連點頭。

    “ok！你什麽時間閑了幫我裱一下吧？我還有別的事要做。”

    蘇末依然是風姿卓越，灰白搭配的亞麻長裙拖至腳崴，一點都不減當年風采。

    蕭啟正笑著點了點頭，溫和的語氣，“畫了一天了，出去透透氣吧？”

    蘇末微笑著點頭，穿上外套，並幫蕭啟正取來衣服，關切地說：“你穿厚點，外麵有點涼。”

    院子裏的地上，落下了一層黃葉，劉姨本來是要清理的，蕭啟正感覺滿地落葉畫畫挺有靈感，就讓保持了落葉的原樣，他最近經常坐在這裏畫秋色。

    之前一家人本來是住在一起的，結果蕭清遠受了風寒，怕傳染給小孫子，堅持非要回老宅住，蕭啟正拗不過他，隻得陪著父親回老宅。其實，他也理解父親不完全是怕傳染，而是最近老人家又在惦念母親，想回來陪陪那片荷塘。

    天氣好的時候，蕭清遠經常會坐在亭子下曬太陽，望著荷塘一看就是一刻鍾。父親對母親的那種感情，是蕭啟正對他最欽佩的地方。同時感到自愧不如。

    他最近畫了一幅《父親》的畫作，準備拿這幅畫去參加今年北京的第十二屆全國美展。

    蕭啟正抬眼看著滿院秋色，眼神裏流出極大的滿足，生活終於在暮年時刻讓他收獲到了幸福，不但與兒子的關係恢複了正常，終於也給蘇末了一個交代。他和蘇末現在已經是合法夫妻，盡管蘇末當時不願走這個形式，但他依然堅持要這麽做。因為他理解，蘇末是怕這麽做會傷害到一凡，覺得對不起一凡的母親。

    蕭啟正認為，蘇末並沒有錯，當年錯的是自己，不應該讓蘇末為他犯的錯，背一輩子感情債。該受懲罰人應該是他，前些年他也得到了生活的報應，在夏冰還沒有出現之前，他每天都過著煉獄一般的生活，遭受著良心的譴責，一天也沒有輕鬆過。

    令蕭啟正沒想到的就是，當初在他看來毫不起眼的一個女子，竟是後來化解他多年鬱悶，並幫蕭家解開那盤死結的明路人。如今，蕭啟正回想起來就慚愧，不過幸好當年他醒悟得早，及時退出，才不至於失去一個這麽出色的媳婦。

    蕭家今天的幸福和祥和，一大部分功勞來自於夏冰，她身上有著良好的教養和氣度，善良而又有寬容心，是難得的好媳婦。蕭家有她來持家，他完全放心，蕭啟正覺得即便是哪天自己走了，也會是安心的。他相信夏冰絕對是一凡的賢內助，任何時候都會以蕭家為重，是一凡的得力助手。

    “老蕭，能在生命的盡頭和你走到一起，我很知足。”蘇末挽著蕭啟正胳膊莫名其妙的發出感概，深歎口氣，“我真的很感謝生活，感謝生活這麽善待我。”

    蕭啟正收回思緒，抬起胳膊拍了拍蘇末的手背，“秋天就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季節，你又被眼前這片蕭條景色渲染了吧？”

    “我都多大歲數了，哪還有那麽多浪漫情結。我說的是實話，我心裏真的很感謝生活，現在這種日子，是我前些年想都沒敢想的未來。我一直以為，後半生或許隻有女兒陪著我過下去，從沒想過還能在挽著你的胳膊，來漫步這落葉，有種做夢的感覺。”蘇末笑著微微搖頭，眼裏溢出的卻是幸福的意味。

    “嗬嗬！是啊！人生恍如隔世，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沒想到我們還能笑著回憶過去，有苦有樂，有酸有甜。以前經曆著這一切的時候，感覺生活得那麽沉重，現在回頭看看，一切不過浮雲，反而遺憾當初沒有好好把握生活，失去了很多生活裏的樂趣。哎！人總是在經曆過後才去感概生活，很難做到把握住現實。”蕭啟正望著遠空，不無感概的神情。

    “我不這麽認為，那是因為你有一段不堪的過去，才會有這種感概，因為你已經失去了那段歲月，一切遺憾都無法挽回。在這方麵，我覺得夏冰和一凡就做得很好，他們能及時把握著自己的幸福。我感覺他們能做到這點，是因為他們都能做到內心平靜，所以才看清幸福就在手邊，並能及時抓住。生活中，很多人會把近在咫尺的幸福隨意忽略，還獨自感傷幸福離得遙遠。其實，失去和得到都不過隻是人的一念之差，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隨時能把握住現在的幸福。你說是嗎？”蘇末抬眼望著蕭啟正，笑著問。

    蕭啟正細細品著蘇末的一番話，沉默了半響後，微眯著眼，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你分析得沒錯，我的人生確實是失敗的，不過還好，老了老了學會了如何生活，也是一種進步嘛！俗話說長到老學到老，我現在也算得上是一個用功的學生嘛！嗬嗬！”蕭啟正不自覺笑了起來。

    “兒子，有進步，活到這個年齡居然活開竅了。哈哈哈！”

    蕭啟正和蘇末被突然發出的聲音嚇了一跳，轉身看過去，這才發現父親正在他的那片花園地裏擺弄花草，蕭啟正快步走過去，擔憂地問道：“爸，您不舒服還弄這些花，回頭我來幫您弄，您快回屋去吧？”

    蕭清遠爽朗一笑，“嗬嗬！不用擔心，我這身子骨硬朗著呢。你們根本不懂，每天擺弄擺弄我這片花草，我這心情愉快著呢！哈哈哈！”

    “是是是，我知道您就喜歡幹這些，但是醫生不是交代讓您好好休息的嗎？”蕭啟正說著走過去扶著蕭清遠站了起來，蕭清遠拍了拍手上的土，溫和的語氣，“離我遠點，別弄你一身土，等我把這一小塊整完，就該吃晚飯了。你們繼續散步吧，不要管我。”

    蕭啟正無奈搖了搖頭，“爸，這些花草對你來說就那麽重要？每天都要來看幾回。”

    蕭清遠又彎下腰去，小心地撫摸著花，輕輕地為它鬆土，像在對待一個嬰兒那般嗬護，“你媽當年就喜歡種花花草草的，那個時候我也是不理解她為什麽那麽上心。自從你媽走後，我幫她打理這些花以來，我才真正體會到養花的好處。看著這些花，能讓你的心得到安定、平和，我每天過來給它們澆澆水，剪剪枝，鬆鬆土，雖然會費點功夫，但我也從中找到了樂趣。它們也是有生命的，養得久了，就會產生感情，最重要的是它能給我帶來快樂！”

    蘇末也彎下腰學著蕭清遠的樣子，拿起手邊一個鏟子，在花的根部輕輕的為花鬆土，“不養花根本體會不到養花的樂趣，就像人的生活，不親身經曆，又怎會得到完整的深刻認識。”蘇末慢聲細語的說。

    蕭啟正聞言，感覺父親和蘇末言外之意好像又在給他上課，不覺欣然一笑，“好，以後我也學著種花，看最終能不能從中尋找到學問。”

    蕭清遠笑著說：“種花的學問大著呢！可不是你表麵看著那麽簡單，不過隻要你處處留心，還是能養出好花來的。”說著又拿起剪刀，將枯黃的菊葉一個一個細細地剪掉，“比如這些枯掉的葉子，必須要及時剪掉，因為枯葉也會消耗一部分營養，對植物生長不力。但剪掉的枯葉不要丟掉，把它放在花的根部，就是有機肥料。”

    “對對對，我記得以前好像聽母親說過，隻不過那個時候我不大愛養花，也沒用心記。”

    “是啊！澆水不當也會影響花的壽命，澆水太勤容易出現濕澇，不澆水吧又會出現幹旱，所以把握住土壤的尺度也很關鍵。”說起養花的知識，蕭清遠說得頭頭是道。

    三人正說著，劉姨從庭院那端走了過來，遠遠揚起嗓音道：“哎喲！你們怎麽都在這呢？我已經做好了飯，等了半天都沒等著人，快收拾收拾吃飯啦！”

    蕭啟正挽起父親，“爸，從明天開始，我就跟著您學種花，您這手藝可不能失傳。”

    蕭清遠一聽，高興地笑了起來，連連應道：“好好好，我教你，以後，這片花園就交給你來打理，我也後繼有人了。哈哈哈！”

    劉姨也大概聽出了怎麽回事，接著話茬說道：“這下好了，老先生整天就擔心他這一身手藝沒人傳，今個可算是找到了接班人。”

    哈哈哈！庭院傳來一陣爽朗開心的笑聲……

    夕陽把最後的光芒灑在屋頂上，樹梢上，它溫馨的光輝，把歲月的疲憊和生活的沉重圈了起來，賦予給人的是輕鬆、柔和，幾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廳堂。（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