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時間總是在忙碌之中與你接踵匆匆而過，轉眼就到了約定見麵的日子，一間餐館的包間裏，相對而坐的三人，其中兩人各懷心思，餘下一人也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漏了馬腳，

    “介紹一下，這是我女友，唐薇，這是……沈桐雨。”

    喬默笙率先打破了尷尬的氣氛，盡量用輕鬆的語氣介紹著，盡管早在見到那張熟悉麵孔的一刻，心底的記憶便衝破了一道道塵封，變幻成了張張斷續的膠片，一一映在她眼前，曾經她以為最愛的人就坐在自己咫尺的地方，麵上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柔，嘴角依舊帶著她所熟識的笑，沉靜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恍惚間，喬默笙差點產生錯覺，以為自己度過的這兩年隻是一場夢，一場虛無的夢，一場如墜深淵的噩夢，可是沈桐雨手指上戴著的戒指所反射出的光一點點刺痛著她的眼，雖然沈桐雨總是無意間的遮擋，可是那一星半點的光亮，此時卻像散發出無數倍的光芒，足以提醒著喬默笙，她已經再沒了可以上前擁抱沈桐雨的理由。兩年，除了床頭櫃裏那張鎖在破裂相框中的照片，她什麽也沒剩，喬默笙一邊刻意的丟掉和沈桐雨有關的一切，卻又在心裏給自己隔出了一塊空地，否則她也不會固執的用著那個條紋杯用了兩年，直到它破碎得失去了原本該有的價值，直到它再也不能被重新拚湊，直到它不知被埋在世上的哪個角落，任她顛亂了每絲每毫的記憶，都再也尋不見……

    “你好。”

    唐薇的聲音將沉浸在回憶中的喬默笙拉了出來，她有些發愣地看著她“女朋友”大方向前伸出手，最後被一隻手輕輕回握，

    “你好。”

    沈桐雨的聲音響在對麵，讓喬默笙的目光定在那雙相握的手上，一時又有些失了神，

    “請問幾位現在點餐嗎？”

    門口的服務生敲門向裏問道，同時遞上菜牌，

    “你們點吧，我隨意。”

    沈桐雨將桌麵上的菜牌向前推了推，喬默笙則將翻開的菜牌直接擺到唐薇麵前，

    “你點。”

    唐薇遲疑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低頭倒茶水的喬默笙，這才翻著手裏的菜牌，

    “好吧…這家的醉蟹好像還不錯，來個醉蟹吧！”

    唐薇一邊說一邊詢問著抬頭看向沈桐雨，卻發現沈桐雨看向自己的眼神滯了一下，

    “嗯？”

    不明所以的唐薇繼續用眼神尋求著意見，

    “你點就好，不用問我，”很快沈桐雨就恢複了平時溫和的神情，“不過…你們常吃海鮮嗎？”

    “還……”

    還可以這三個字還沒等唐薇說出來，桌下喬默笙的手背就拍在她腿上，

    “不常吃，不過唐薇很愛吃海鮮，太久沒做了，這次出來正好給她解饞。”

    喬默笙裝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把玩著手裏添了大半杯茶的杯子，唐薇生生把話咽了下去，不知道情況的她也隻能在旁邊附和著：

    “對啊，我們平時都不怎麽吃，嗬嗬……”

    對麵沈桐雨若有所思垂下眼，喝了一口喬默笙遞過來的茶後，小聲說道：

    “這樣啊……”

    “嗯，”喬默笙將唐薇麵前的菜牌扯過來一些，“桐雨你不是愛吃蝦嗎，再點個香辣蝦吧。”

    “好。”

    沈桐雨捧著杯子並沒有抬頭。

    又點了幾樣小菜後，服務員收走菜牌關上包間房門，一時間氣氛又冷了下來，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過了好一會兒沈桐雨才開口打破僵局，

    唐薇有了剛才點菜時的經驗，生怕說錯話，幹脆眼睛一眯歪頭看向喬默笙笑：

    “寶貝兒我們在一起多久了？”

    “……”喬默笙對她將話頭轉到自己身上的舉動很讚賞，可是這聲“寶貝兒”叫得她實在有些泛酸，心裏掂量個大概後，喬默笙牽牽嘴角道：

    “一年了，和你分手後過了大半年我遇見的唐薇，在酒吧。”

    “酒吧？”

    在酒紅燈綠的地方相遇並在一起的故事，聽起來總不是那麽好聽，沈桐雨也不例外的反問了一句，何況她所認識的喬默笙很少會去那種地方，

    “嗯，和你分開後，有段時間我常去喝酒，碰巧有次她來找搭話，後來常聯係，一來二去的，就在一起了。”

    謊言總是建立在事實的基礎上，這樣至少比較能讓自己信服，

    “哦…唐小姐是做什麽的，方便說嗎？”

    沈桐雨似乎並不打算對這個說法繼續深究下去，

    “像喬默笙一樣叫我唐薇就行，”唐薇笑嗬嗬的，心想可算有自己能接上的話了，“這有什麽方便不方便，又沒什麽見不得人的，我和朋友一起做個工作室，廣告牆繪什麽都做，有點雜。”

    沈桐雨點點頭，

    “有自己的事業挺好的，”隨即將目光轉向一旁，“默笙呢，之後都在忙什麽？”

    喬默笙當然知道她口中的之後是什麽意思，

    “開了間咖啡店，樂得清閑。”

    喬默笙一邊給自己添著茶水一邊回著她，今天不知怎麽的，總覺得口渴，進來不到十分鍾，這已經是第四杯了。

    這回沈桐雨沉默了好久，

    “……挺好的，這是你一直想做的，到現在能實現，真挺好的……”

    聽著沈桐雨有些自言自語的聲音，喬默笙拿到嘴邊的杯子也短暫的停頓一下，

    “說起來，你從哪兒知道的我號碼？”

    喬默笙早在和沈桐雨分開後的一年就換了手機號碼，原來的卡連同她們一起時留下的東西，都在一場酒醉後被她扔到園區的垃圾回收處，雜碎的東西足足裝滿了六個紙盒箱子，當炎夏的夜半，她一箱箱將這些東西堆到垃圾回收處時，滿頭的汗滴順著她明顯的輪廓流下，最後滴在那紙箱子上的也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那一滴滴變深的痕跡也隱在暗白的路燈下，直到炎熱的空氣將它蒸發，最後隻剩一個個淺淺的圓圈，就好比烙在心上的煙疤，即使看不見，但不代表沒疼過。盡管第二天酒醒後的喬默笙發了瘋似的往樓下跑，可是被打掃幹幹淨淨的那一方小小空地告訴她，不在的，就是不在了。

    “我從魚魚那兒問的，那丫頭嘴可真嚴實，我若是沒張口問她，任何關於你的消息她就緘口不言。”

    沈桐雨無奈地笑著，喬默笙看在眼裏，

    “你不問，誰也不會說，沒人願意去扯別人的傷疤，何況是朋友。”

    喬默笙這句話太過平靜，甚至有些冰冷，冷到將沈桐雨嘴角還未來得及消下去的笑意都凍了住，冷到坐在她身邊的唐薇都忍不住擔憂地望向對麵，

    “打擾一下，上菜，香辣蝦，請慢用。”

    看著端著菜進來的服務生，唐薇簡直就差一拍桌子站起來給他三十二個讚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救場小能手？！

    “來來來，桐雨，我叫你桐雨不介意吧，你愛吃的來了，嚐嚐他家味道怎麽樣！”

    唐薇把菜盤子往對麵挪了挪，借著這點熱乎勁兒，她一邊往那兩人的盤子裏各夾了一隻蝦一邊問：

    “魚魚是誰啊，沒聽你提過呢？”

    沈桐雨看著喬默笙碟子裏的那隻蝦，

    “你沒見過魚魚嗎？她是默笙身邊關係很好的朋友。”

    “她沒見過，工作室很忙，沒時間，而且我也有段時間沒找魚魚了。”

    喬默笙不動聲色的將碟子裏的蝦夾回唐薇那邊，隨即將那雙筷子擺在一旁，

    “服務生，麻煩再添雙筷子。”

    沒等喬默笙開口，沈桐雨叫來服務生，將新添的筷子遞給她，

    “謝謝。”

    喬默笙看她一眼，道了謝才拆開筷子的包裝，

    唐薇開始看她倆這一來一回的還有點發愣，後來她才反應過來，結合點菜時沈桐雨的問話來看，這喬默笙分明是不吃海鮮的樣子，再看她連碰過蝦的筷子都丟到一邊，應該不隻是不喜歡的程度，□□成是海鮮過敏！完了完了，這下肯定穿幫了，唐薇這邊心裏叫苦連天，趁著沈桐雨沒注意，拽了拽喬默笙袖子小聲嘀咕：

    “你海鮮過敏？”

    “嗯，”喬默笙看著陸續上來的菜，往唐薇盤子裏每樣夾了一些，“我沒說過，不怪你。”

    喬默笙難得講了次理，唐薇也鬆了口氣，繼續撿起方才的話題，

    “魚魚和你關係很好？介紹介紹，改天也讓我見見吧？”

    喬默笙瞥她一眼，

    “魚魚本名於鬱，鬱鬱蔥蔥的鬱，這名兒叫得快了就分不清音，時間久了我們就都叫她魚魚，是我們大學的同學，還有幾個和我們關係都很好，改天有空介紹你們認識。”

    唐薇一邊點頭笑著應聲，一邊在心裏合計，裝個相還有模有樣的，真懷疑她大學念的是演繹專業，不上銀屏倒真是有點可惜了。

    菜一上齊，本來就不多的話更是變少，一個怕再說錯話做錯事，隻能埋頭顧著自己麵前的一畝三分地，兩個分了手的舊＂qing　ren＂就更沒什麽好說的，相對無言，說的應該也無非就是這種感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