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喬默笙被掛了電話後呆愣了幾秒，後來她還是決定走回臥室窩在那床輕柔綿軟的羽絨被裏再睡個回籠覺，一大清早經曆了病痛與一通讓人作嘔不快的電話，外加於鬱喋喋不休在耳朵旁邊的聒噪聲，雖然是隔著聽筒，但喬默笙還是感覺到無比的疲憊，這種疲乏的感覺就像從骨頭裏一點一點透過你的肌理組織，穿過你或多或少的脂肪，最後終於散發在身體表皮，使你全身失力甚至癱軟，讓你的眼皮像黏了兌了水的502萬能膠，縱然粘不嚴實，也會持續阻礙著你想要睜眼看清這個在別人眼裏鳥語花香在你眼裏卻是淒涼冰冷世界的欲x望。

    當於鬱就差把萬記鄉所有她認為味道還不錯的菜品都點一遍拎著大包小包的所謂的早餐艱難地騰出兩隻手指頭捏著鑰匙擰開喬默笙家的大門時，喬默笙正蹙著眉緊閉著雙眼遊蕩在她那不知何境的睡夢中，在從玄關瞥見臥室床邊一角那片略微鼓起的被子後，於鬱咽下馬上就要衝破喉嚨的一聲喧囂呐喊，換下鞋子後光著腳走到吧台邊上，將袋子裏的盤碗碟盒一一掏出來擺在一個看起來讓人舒心也讓她滿意的位置，之後才一邊揉著因為拎了價格不輕分量也不輕的包包袋袋而有些酸痛的雙臂，一邊躡手躡腳盡量不發出定點聲音以免吵醒熟睡中的喬默笙而邁進臥室，可是很快的，在她看見雙手死握著被角將自己裹個嚴實蜷縮其中的喬默笙唯一露出來的小半張臉上那有些病態的蒼白時，在她探出手背輕輕貼到她裸x露的額頭上卻被那片不同尋常的體溫而將心拉得沉了幾沉後，於鬱果斷抓起被自己扔在吧台上的鑰匙串，再次奔出喬默笙家的大門，她不知道喬默笙家的藥箱收在什麽地方，她甚至都不知道喬默笙的房間裏到底有沒有藥箱這種對於喬默笙來說可有可無的東西，她隻知道，喬默笙在很多時候，都不是那麽會照顧自己，她甚至可以在一天不出家門的情況下一口飯都不吃，即便她的胃部已經因為生理反應而做出抗議，於鬱大概可以理解她這種行為，因為在某些特殊情緒的渲染下，她也會對著空蕩的房間裏餐桌上擺放的各色美味佳肴而感到食之無味。

    可是不照顧自己不代表喬默笙不會照顧別人，在大學的幾年相處中，於鬱算是親眼見證了喬默笙和沈桐雨的愛情經曆，從頭，到尾。她眼睜睜的看著每次沈桐雨有個頭疼腦熱時喬默笙是如何心急火燎地為她端茶送水，也眼睜睜的看著那手裏的溫水和飯菜是如何演變成了一地的狼藉。

    太多事情，旁觀者清，雖然於鬱在早一些的時間裏就已經預感到了今天的結局，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左邊和右麵的兩人都是自己的至交好友，有些話，她實在不忍心攤在這兩人其中的任何一個麵前說個明白，這樣太殘忍，她做不到。

    於鬱有的時候也在想，如果當初自己把自己的觀點陳述給她們二人聽，會不會今天就會是個完全不一樣的結局。

    所以，她潛意識裏想要為自己的優柔寡斷與心慈軟弱負責。

    所以，她會在無數個喬默笙醉酒的夜晚頂著一雙熊貓眼和一頭剛睡得蓬鬆毫無造型可言的亂發，出了大門招手到處攔出租，也不管司機大哥盯著她時怪異的眼神，趕到喬默笙所在的位置，然後帶她回家，當然，她也有招不到車的時候，每當於鬱在或寒冷或炎熱的夜晚招不到出租的時候，她都會在心裏把喬默笙從上到下從裏到外罵個遍，然後轉身回車庫裏提車，更多時候她願意打車的原因是，她不想疲勞駕駛因為去領個醉鬼而丟了小命。

    所以，在聽到沈桐雨要結婚的消息當晚，她捏著裝銀行卡的卡包跑到家樓下的atm機取了不知多少張毛爺爺，回到家暗自包了一個差點撐破紅紙的紅包。沈桐雨即將組建自己的家庭，不管幸不幸福，這沉甸的紅包也算是於鬱為自己的愧疚而補填的膏藥，當然，於鬱是希望沈桐雨幸福的，從各個方麵。

    在於鬱掃蕩了附近兩家藥房再次推開喬默笙家門時，洗手間裏正傳來隱約的嘔吐聲，於鬱三步並兩步甩下鞋就往裏跑，在見著喬默笙因胃部不適而痛苦扭曲的臉後趕緊回身抽了幾張紙巾，一邊輕拍著她的後背一邊隨時準備將手裏的紙巾遞出去，雖然她不並知道這樣的拍打到底會不會讓人感到舒緩一些，

    “怎麽了這是，發個燒怎麽還吐上了？”

    於鬱一邊繼續手上的動作，一邊皺著眉頭詢問著，此刻洗手間裏的味道並不那麽好聞，可是於鬱真的一點也不嫌棄，真的。

    喬默笙抬起一隻撐在馬桶邊上的手朝身後擺了擺，於鬱識趣地閉了嘴，她知道喬默笙現在力不從心，嘴裏喘氣都顧不過來呢，哪兒還顧得上回她的話。

    也不知道喬默笙到底跪在馬桶前麵多長時間，膝蓋之下腿部的酸麻迫使她想盡快結束這場“戰鬥”，她早就吐不出什麽，隻不過她胃裏的不適讓她覺得不吐點什麽出來實在不舒服，在馬桶衝了第三次水後，喬默笙終於由著於鬱將自己攙扶到沙發上，

    “歇會兒陪我吃點東西吧。”

    於鬱倒了杯水遞給看起來虛弱無力的喬默笙，順便從臥室衣櫃裏取出一件她經常在家穿的外套給她披上，雖然房間裏的溫度足以讓她穿著短袖蹦東跳西，但對於一個發著燒的人來說，恐怕並不那麽適宜。

    “……等一會吧，我緩緩，你要是餓了就先吃。”

    喬默笙本想拒絕的，胃裏依舊殘留著翻江倒海過後的餘微波瀾，她真的是一點胃口也沒有，可是拒絕的話剛到嘴邊，又轉了個彎改了方向，於鬱耍了個小心眼兒，喬默笙知道，如果剛才那句話變成“喬默笙，過來吃點東西吧。”那她勢必會拒絕推開遞過來的食物，可是一樣的目的換了一種方式去進行，結果就會變得不太一樣，於鬱說的是讓自己陪她吃飯，要知道，現在的現實社會，有人陪是一種幸運，但是有人肯讓你陪，又何嚐不是一種心靈的安慰呢？

    “姐姐我肚子都要餓癟了，雖然姐的肚子本來就是癟的，不過看在你可憐巴巴的份兒上，我也不好意思自己在這邊吧嗒著嘴皮子啊，瞧姐買的早餐，多香~”

    於鬱捧著一個開了蓋子的白色餐盒，做出一副癡迷的樣子圍著盒子眯眼深嗅了一圈，

    因為角度問題，喬默笙看不見餐盒裏裝的到底是何方美食，但是逐漸飄散到客廳各個角落的味道昭示著，這菜確實很香，連方才還沒有丁點食欲的喬默笙都忍不住想要抓起筷子嚐上兩口，沒辦法，清早經那麽一折騰，胃裏估計也就隻剩剛喝下去的那杯溫水了，喬默笙那麽想著，也做出了行動，可是在她打算幫忙將吧台上放的一眼望去數不出數量的餐盒挪到茶幾上時，卻被於鬱按回到了沙發上，

    “嘛呢嘛呢，你一個病號兒瞎折騰個什麽勁兒，老實坐回去！”

    於鬱瞪著她那雙不知道上了多少妝的大圓眼，企圖用威逼的銳氣目光讓喬默笙保持安靜，

    “我是發燒，不是癱瘓。”

    喬默笙心知她的好意，可是說出口的還是陰陽怪氣不冷不熱的話，換成別人，可能早就八百個白眼甩過去，擺張臭臉給誰看呢，誰愛伺候你怎麽的，飯愛吃就吃，不吃就滾蛋！可是於鬱了解喬默笙，她這個縱使內心波濤洶湧表麵也波瀾不驚的人，當然，也不排除一些例外的人和事，例如柏衛金。

    “好啦好啦，你就當你今天癱了，讓人伺候不好嗎，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排著隊讓姐伺候姐都懶得動一根手指有呢，偷著樂去吧，乖~”

    在於鬱再一次攔下伸手要幫忙的喬默笙後，喬默笙才放棄抵抗，縮在沙發裏看著於鬱一個人在偌大的客廳裏忙前忙後，直到把那些還微微冒著一絲熱氣的菜肴統統擺在茶幾，兩人坐直了身板準備動筷。

    “嚐嚐這個，那個也不錯，我買的都是少油無辛辣的東西，多吃點，看你瘦的，成什麽樣子……”

    於鬱一邊不停地往喬默笙的碟子裏夾菜一邊翕動著嘴唇，腮幫子還鼓著一塊剛夾緊嘴的鍋包肉，吃都堵不上嘴，說的也無非就是這種人，

    “好了好了，你吃你自己的。”

    喬默笙看著手中碟子裏眼瞅著就要冒出去的食物，有些無奈，幹脆把碟子放回茶幾，端著這些東西，手腕也怪累的，

    於鬱嚼著嘴裏的食物，眼珠子東瞅瞅西看看，也可算是安靜看下來，可是沒兩分鍾，她就又閑不住了，隻見於鬱咬著筷子頭吧嗒吧嗒地眨著眼盯著喬默笙，過了半天，蹦出來一句讓喬默笙差點把整塊竹筍吞下去的話：

    “默笙啊，我看薇薇這孩子不錯，你要不考慮考慮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