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電話結束在喬父的囑咐與關懷中，在他再三叮囑喬默笙早點回家和路上注意安全後，喬默笙按下手機掛斷的紅色按鍵，

    “你坐在這兒幹什麽？”

    唐薇不知什麽時候也從包廂裏出來，站在雙臂抱膝席地而坐的喬默笙麵前，之前在包廂裏一直坐立不安，就是在擔心許久都沒回來的那個人會不會因為醉酒而出了什麽事，

    喬默笙手裏握著有些發燙的手機，埋進雙膝之間的臉並沒有抬起，

    “沒事，你先回去吧……”

    她聲音含糊地答著，

    唐薇見狀也沒再做聲，學著她的樣子屈起腿在她身邊靠牆而坐，也不管地上幹淨與否，曾經自己說出的潔癖這個不知道算是優點還是缺點的特性也被拋在腦後，她隻是想陪在她身邊，至少現在這一刻，可以讓她看起來不是那麽的……孤單。

    對，孤單，唐薇想不出用什麽樣的詞來形容此刻的喬默笙，明明她可以和很多人談笑風生，明明她身邊站著一些看起來都還不錯的人，可是轉過身後，唐薇忽然覺得，那些人根本就未曾走到過她的心裏，或許沈桐雨曾經是唯一一個與她親密的人，但那也是過去了，從這幾次喬默笙與她的接觸來看，她已經在自己與沈桐雨之間隔下了一道石板，盡管會有縫隙，但絕對足夠厚重，所以現在的喬默笙，用孤身一人來形容，再合適不過。

    從四麵的包廂裏傳出各種各樣的音樂與歌聲，雖然很大部分都是酒後的嘶吼，這些聲音卻很好的成為了喬默笙嗚咽的偽裝，酒精可以讓人暫時忘卻煩惱，也可以無限放大人們心中的情緒，開心的，壓抑的，傷感的，撕心裂肺的……

    喬默笙感覺就像有人撕扯著自己的皮肉，伸手透過胸腔握住了那顆奄奄一息好像馬上就要停止跳動的心髒，自己每一次的呼吸都會讓那隻手緊上一分，那種鈍痛穿過皮膚，透過毛孔，傳遞到神經，最後蔓延至指尖，你試圖用握緊了的手去敲打它，讓它停止這種折磨人的感覺，可是最後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它會變本加厲，最後讓你連一絲一毫的喘息都彌漫著痛苦的味道。

    “借我靠一下……”

    喃喃的低語，無比的疲憊讓喬默笙將頭緩緩依到身邊人的肩上，如果沒有體驗過，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在你感到傷神勞累時一個人安靜的待在你身邊是有多麽重要，那種不需要多餘的語言，不需要無謂的動作，隻是讓你知道你不是一個人，你身邊還有她，即使這人在其他時候沒有多深的交集，可是在此刻，你會變得無比地依賴她，

    唐薇的身體因為肩上突然承受的重量僵直了那麽一瞬，不過下一秒她便調整自己緩和了這種不自然，她偏頭看著喬默笙緊閉的眼和因為施力而有些發白的指節，想了想後小心翼翼將對方靠在自己肩上的頭挪到膝上，又順勢摟過她的肩膀將自己剛脫下的外套披在她肩上，整套動作唐薇都以一種輕到盡量不去打擾她的狀態行動著，那隻順勢搭在她肩上的手也有意無意的繼續放在那，絲毫不掩飾主人的私心，

    “走廊挺冷的，你別再生病了……”

    唐薇別過頭看向走廊的一端，像是在說給靠在自己身上的人聽，可更像在為自己掩飾著什麽，慶幸的是此時埋頭低迷的人並不打算深究，她隻想安靜地靠在這人身邊休息，直到她覺得有了足夠讓自己再站起來的氣力。

    時間的指針在每個人心中一點一點的走，耳邊嘶吼的音樂從青藏高原換到死了都要愛，中間不知道跨過了多少人的聲嘶力竭，唐薇甚至已經想到自己因拖著發麻的腿站起身而扶牆的場麵，喬默笙就像睡著了一般窩在她懷裏一動不動，她們派對所在的包廂裏已經有人陸陸續續勾肩搭背三兩一夥兒往外走準備離場，唐薇終於開始鄒著眉頭糾結著要不要叫醒喬默笙回家，

    “默笙……？”

    沈桐雨的聲音突然地響在兩人的上方，唐薇抬起頭，看到神色有些複雜的沈桐雨挎著誌輝的手臂站在自己身邊，

    喬默笙雖然眉頭動了動，可看起來並沒有睜開眼的打算，唐薇衝著沈桐雨抱歉地笑了笑：

    “她好像有點喝多了，你們…這是要走了？”

    “是啊，挺晚了，好多人明天還要上班的。”沈桐雨鬆開誌輝的手臂，到喬默笙身前蹲下，繼續擔憂地問道：“你們怎麽來的？開車嗎？”

    “是啊……”

    唐薇有些無奈地看了看懷裏的人，自己沒有駕照，真不知道眼前這個“司機”還能不能繼續勝任，

    “你會開車嗎？”

    沈桐雨轉向唐薇，在看到她遺憾地搖頭後便掏出包裏的手機，一邊翻找著什麽一邊低頭說道：

    “我這有代駕的電話，把號碼給你，你撥撥看，我們…誌輝也喝了不少酒，就不送你們了，不好意思啊……”

    沈桐雨把手機屏幕擺到唐薇眼前，示意她記下號碼，

    “沒事，不然也不能麻煩你們。”

    唐薇一邊不在意地說著，一邊用空閑的手從褲子兜裏摸出手機，記下幾個號碼後不忘向沈桐雨道謝，

    “那你們早點回去吧，太晚了兩個女生也不安全。”

    沈桐雨收回手機後站起身，重新回到誌輝身邊，

    “好，婚禮再見吧。”

    唐薇衝兩人笑笑，

    沈桐雨怔了一下，隨後也擺手彎起嘴角：

    “好，再見。”

    誌輝朝地上坐著的人點點頭，示意再見，之後便牽著沈桐雨離開，唐薇看著稀散人群離開的方向愣了一小會兒的神，直到懷裏的人動了動，

    “醒了？”

    唐薇回過頭，順手替她捋了捋有些淩亂的頭發，

    喬默笙任由她的動作，兀自揉了揉因為流淚導致有些腫脹發澀的眼，

    “打電話吧，叫代駕，我們回家。”

    “……”唐薇手上頓了頓，“你沒睡？”

    “沒睡。”

    喬默笙起身的同時答道，

    “謝謝你的衣服。”

    唐薇微張著嘴看著遞過來的外套，腦子有那麽一刻的當機，在她緩過神接下衣服打算站起來的時候，兩條腿因長時間一個姿勢血液不通造成的麻痹使她差點又摔坐回去，

    “小心！”

    好在喬默笙雖然喝了酒，但還算是手疾眼快，彎腰一把撈住了她，才讓唐薇免於尾骨骨折的可能，

    “謝謝……”

    唐薇踉蹌了兩步站穩了身子，急忙用手機撥打著之前記下的號碼，試圖以此掩飾自己的慌亂，

    “代駕說十分鍾後到，我們先去車裏等吧。”

    掛了電話後唐薇走到喬默笙身邊，

    “好。”

    喬默笙閉上眼轉了轉眼珠，想要緩解一下不適的酸脹感，隨後跟著她出了ktv的大門。

    毫無疑問的，唐薇再次跟著喬默笙回到了她的房子，自己的新房裝修遲遲沒有完工，說到底，這些到現在也隻是個借口而已，在兩人洗漱準備睡下時，心裏卻不約而同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好像忘了點什麽……

    幾乎與此同時，ktv包廂裏的沙發上慢悠悠爬起來個人影，這人影頂著一頭的亂發，眯著眼睛瞅瞅昏暗的四周，帶著剛睡醒的迷蒙與困惑低聲嘟囔道：

    “人都死哪兒去了……”

    聖誕節的一早，這座小城裏很給麵子地飄了幾片零碎雪花，也算是為這萬人狂歡的日子裏增添了一些節日氣氛，喬默笙抱著盤起的雙腿坐在沙發上，瞄著眼前這個大清早就殺進自己家門把她從床上拎起來拽到客廳至少對自己噴了半小時口水的人，萬般無奈地打了個哈欠……

    “喬默笙你有沒有良心！你別幹坐在這不說話，別以為你不說話就可以裝啞巴扮無辜，我就問你一句話，你，有沒有！良心！！有沒有？！！”

    於鬱一手掐著腰站在茶幾旁，另隻手伸出根手指頭朝著喬默笙的方向，對著空氣一頓戳，那一腦袋有些亂蓬蓬的頭發加上那副鼓著腮幫子咬牙切齒的模樣，活脫脫像一個街邊兒打架打輸了的怨婦，

    “對不起，魚魚，這次把你忘在ktv是我不對，我承認錯誤，我知錯就改，保證絕對，沒有下次！”

    喬默笙抬起雙手舉過頭頂做投降狀，一臉真誠地看著於鬱，學著她的樣子一字一頓地說道，末了還怕對方覺得自己態度不端正，硬生生把到嘴邊的哈欠給憋了回去，

    “別給我來這套！”於鬱皺著眉頭大手一揮，立馬拒絕接受道歉：“這話我聽得多了，你姐我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這麽被一個人扔在燈紅酒綠的ktv包廂裏，萬一……萬一人家被……你讓人家可怎麽有臉繼續活在這世上……嚶嚶嬰~”為了配合自己的情緒，於鬱拈起手指做出掩麵擦淚狀，

    喬默笙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可是又不知現在的場麵該如何下口，最後還是搖頭決定放棄，

    估摸著於鬱覺得自己“哭”了半天沒人理挺掉麵兒的，撇撇嘴轉身立馬換了副麵孔，一股趁機欺壓貧困老百姓的地主婆氣息自她周身散發開來，將沙發上不自覺吞了兩下口水的人層層包圍，

    “你給我說點實際的！”

    “……什麽實際？”

    喬默笙感覺後脊梁一陣惡寒，放下舉起的雙手，眨巴著眼睛巴巴看著於鬱地裝無知，她哪知道她自己那張臉，不管怎麽裝都是一副一肚子“黑水”的模樣，

    “什麽實際？也簡單，”於鬱改抱著雙臂，在茶幾旁來回踱了兩步，最後在喬默笙跟前站定，居高臨下揚著下巴看著沙發上的人道：“半個月在你家，包吃包住，吃什麽我說的算，喝什麽也是我說的算，去哪吃還是我說的算，簡單吧？這都便宜你了。”

    “……”

    喬默笙呆呆地看著被自己的心慈手軟所感動陶醉其中的於鬱，她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

    照自己對於鬱多年的了解來看，搞不好這一個半月的收入就全搭裏了，

    “那個…魚魚，咱……”

    喬默笙難得露出一臉苦相，可惜後麵“商量”二字還沒來得及吐半個音呢，就被於鬱瞪過來的犀利眼神打斷，隨之而來的還有仨字兒：

    “沒！商！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