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氏身邊的呂媽媽站在一邊，一聲不吭，姚氏瞪了她好幾眼，她隻當是沒看到，心裏卻不由哀歎一聲。

    她家小姐確實不聰明，因此姚氏必然以為是自己挑唆她做出這樣的事情。殊不知，她家那位夫人可是一位有名的狠角色。

    禮部尚書府多年來就是半個庶子都不曾有，庶女也隻得一個，由此可見齊夫人的厲害。便是與姚氏比起來，也不逞多讓。

    唯一的不同，呂氏知道，姚氏早年與鎮南侯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可自家夫人與尚書大人卻是由長輩定了婚約的。感情自是不能相比。下起手來也格外狠辣利索。一想起尚書府中夫人的手段，呂氏都直哆嗦。

    原本那庶出的小姐也是活不下來的，出生的時候聲音隻跟貓兒似的。因而得了個賤名“妙妙”，取得是諧音。

    照理說齊夫人厲害，齊氏再不堪也不至於被妾侍欺負成這樣？呂媽媽卻是知曉其中原因的。若不是齊氏年幼的時候曾有一回發了高燒，險些沒了，齊夫人也萬不會寵愛至此，因此齊氏如今的愚蠢一半是齊夫人給慣的。

    奈何這母女兩人合計的事情，如今夫人卻要將這筆賬算在自己頭上。誰叫她是齊氏的陪嫁，亦是乳母，呂氏心中悲歎，低著頭，不敢出聲，生怕姚氏借機發難。

    聽姚氏說退下，她忙扶了齊氏回了芷芳院。齊氏走了許久才回到芷芳院，望著這滿目的蒼涼，心裏納悶，她的病本就多半是氣得，為何好了母親還不叫她回去，還叫她繼續住在芷芳院，是哪個意思？

    這芷芳院雖然好，卻格外偏僻，不走得遠些，除了伺候的丫鬟婆子，半個人都瞧不見。如今入了冬更是增添了幾分蕭條，院子裏的樟樹梧桐都落得光禿禿的，瞧得齊氏一陣心煩。

    隻是如今聽了母親的話，除了一個懷孕的許氏，齊氏心裏十分的舒坦。便也不再想住處的事情。轉身吩咐呂氏將她的湯端上來，據說是調養的湯，喝上一陣子再與秦進燁同房能夠增加懷孕的幾率。

    齊氏臉上不由帶了幾分期許，目光也柔和了許多。

    許氏不過是個姨娘，外人隻道是她自己撒潑血崩而死，因此自然不能風光大葬，隻在小閣樓中擺了靈堂，買了棺木入殮之後，停了三日就叫人擇了墳埋了，許氏的哥哥嫂子還來鬧過一陣兒，聽了事情的原委之後倒是消停了。

    秦世菲再不是也是位小姐，這件事情從始到終都是許氏自己找上門，許氏的哥哥嫂子縱然為妹妹感到冤屈，卻也站不住腳，再加上鎮南侯府也不是普通的窮門小戶，由不得他們這般混鬧。

    隻是許氏到底懷過孩子，也不好做的太絕，由姚氏做主給把總府送了撫慰金去，還將許氏的哥哥提了千總，這件事情就這麽過去了。

    許氏這麽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走得無聲無息的，許氏入殮的時候，楊曉敏作為“姐妹”也去送了一場，除了許氏之外，另外還有一口小棺材，據說是許氏落下的血胎。這是許氏臨終的遺言。

    古時候，未出世的孩子小產之後一般都是直接埋了亦或是處理了，因為這些都是不吉利的。沒有想到姚氏竟然還同意按照許氏的遺言去做。

    由此看來，許氏肚子裏這個孩子，姚氏也是當真看重的，因此他們這些還活著的人也隻能是感歎許氏沒有福氣。

    這些天，楊曉敏一想到這件事情，胃口也差了好多，許氏縱然與她沒有什麽關係。但是許氏的命運是不是也暗示著她們這些女子的命運？

    楊曉敏隻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遍一遍的數著銀兩，錢財，心裏才略略踏實。直到第五天的時候，楊曉敏聽說秦進燁發落了身邊的秦安，這才回過神兒來。

    “你從哪裏聽來的消息？咱們爺罰了秦安？”紅梅笑著說道：“這事兒都傳遍了，他送錯了東西，被爺兒處罰了，如今飯都隻能吃一頓，整個人整整餓瘦了好幾圈呢。”

    “那你還這般幸災樂禍？”楊曉敏白了她一眼，紅梅笑得傻兮兮的，聞言卻哼了一聲，“這秦安白日裏仗著自己是世子爺身邊的人，對咱們這些下人總是瞧不上眼，大凡是看得上的有幾分姿色的，總是動手動腳。奴婢們私下都不喜歡他。”

    “原來是這樣。”楊曉敏心裏不由一動，難不成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嗎？想了想，卻道：“他送錯了甚事？爺竟生這般大的氣？”

    “這個奴婢就不曉得了，世子爺身邊如今是秦平當差，秦平嘴巴最嚴。”

    紅絡端了小酥餅進來，“姨娘，馬媽媽說很喜歡奴婢送的醬菜，送了奴婢一碟小酥餅，據說是滋味齋的點心。奴婢不敢獨自享用，特地端來給姨娘嚐嚐？”

    楊曉敏知道紅絡這丫頭有心討好自己，也不好拒絕，便點了點頭，隨意問道：“咱們府裏的鄧媽媽不是每日都有新鮮的點心，怎麽馬媽媽喜歡滋味齋的點心嗎？”

    紅絡不由眼睛一亮，楊曉敏這樣與她打聽便是也將她看做是自己人的意思。紅絡與紅梅不大一樣，她不是家生子，是剛買來的丫鬟，在府裏沒有根基。因此隻能緊緊扒著楊曉敏這個主子，主子得寵了，主子的日子好了，她的日子才能好。

    這也是楊曉敏後來才知道的，因此才決定對紅絡看重幾分。

    她心裏想著怕是姚氏那時對她還沒有那麽多旁的心思，因此這幾個丫鬟大抵是沒有問題的，隻是葛媽媽在楊曉敏看來始終是有些神秘，不能完全相信。

    這些暫且不提，且說紅絡，還是被自己的父母給賣掉的，紅絡的父母是京城郊外一處農莊人士，家事也算是清白，家裏有三個女兒，年前才添了一個弟弟，養不過來，這才托人將女兒賣了。

    隻是這古時候，若是知道家裏的所在，即便是被賣了，若是得了主子恩典，那還是要回家的，紅絡便是如此，她如今是楊曉敏的丫鬟，她要出入鎮南侯府，尋常事情也不過是楊曉敏一句話的事情。

    自從楊曉敏製作了不少的護膚品討好了姚氏之後就請了這個恩典，身邊的丫鬟方便出去采買。但是若是楊曉敏要親自出去，還是要經過姚氏或是齊氏的同意。

    如今這鎮南侯府當家的便是姚氏，因而隻要姚氏同意，就是齊氏不願意也沒有辦法。這也是楊曉敏拚命討好姚氏的原因之一。

    紅絡的母親擅長做醬菜，楊曉敏發現竟然還有她前世的泡菜，醬瓜，豇豆之類的。打聽到姚氏身邊的馬媽媽喜歡吃醬菜，這才暗示紅絡去家裏拿了醬菜來討好馬媽媽。

    若是姚氏是boss，那麽馬媽媽就是秘書，她雖然是個下人，但是地位卻不容小覷。與其用金銀去討好收買她將來落下把柄，倒不如這些小恩小惠，時間長了慢慢的成為人情，而紅絡是她的丫鬟，她的人情自然也是她楊曉敏的。楊曉敏心裏自然有自己的如意小算盤。

    紅絡心裏高興，在腦海裏組織了措辭，笑著說道：“馬媽媽說鄧媽媽的手藝是好，可她總是懷念這小酥餅，有家鄉的味道。”

    馬媽媽是姚氏的奶娘，錦州人士，當年定國公也是出自錦州，因而姚氏屋裏常有錦州的特產，諸如鵝梨、小酥餅、特色醬菜等。

    要討好姚氏不能用這樣的方式，姚氏見多識廣，小恩小惠未必管用，但是馬媽媽不同，她年紀大了，離開錦州，未免思鄉情切。因此這些小恩小惠反倒是更容易動心。

    楊曉敏前世混跡實驗室八年，在公司中雖然是研究專員，話不多，對於這些道理卻瞧得透徹。“原來是這樣，那你以後若是回家記得多帶些醬菜回來孝敬她老人家。”

    “是，奴婢明白。”楊曉敏方要點頭讓她退下，卻聽紅絡說道：“奴婢回來的時候經過攬玉閣，聽說了一件事情。”楊曉敏抬頭，示意紅絡繼續說。

    紅絡得了鼓勵，頓時精神越發飽滿起來，“聽說攬玉閣的柳姨娘屋裏被搬出來好些家具，都是黃花梨做的，雕刻的十分精美，卻不要了。夫人聽了十分生氣，斥責了柳姨娘，柳姨娘氣得直哭。世子爺知道了竟然沒有去哄她，反倒是聽了夫人的話去了芷芳院接了奶奶回去。”

    楊曉敏頓時來了精神，“是攬玉閣嗎？”紅梅原本搬了小杌子出去繡花兒去了，如今卻折了回來，將小針線籃放好，瞪大了眼睛問道。

    楊曉敏沒有說什麽，紅絡自然不好說紅梅什麽，這段時間的相處，紅絡也看明白了，這紅梅與姨娘相處了多年，感情自是她一個新來的不能比的。

    好在紅梅心性單純，為人仗義，並不難相處，因此她點了點頭，“是呀，據說世子爺身邊的秦安也因此受了責罰呢。”

    “那麽說這件事情是秦安做錯了事情？”楊曉敏理了理思緒，這兩個丫頭一人帶“半個”消息回來，仔細研究竟然都與秦安有關係。因此楊曉敏覺得這件事情大抵是一件事情。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同樣的一件事情經過很多人傳了之後就會變了樣子，甚至會變成好幾個不同的版本傳聞。

    “呀！”紅梅突然叫了一聲，將楊曉敏與紅絡都嚇了一跳。“你個死丫頭，叫喚甚，將我與姨娘都嚇了一跳。”

    “奴婢想到了，是秦安，怕是世子爺吩咐給奶奶新打一副家具，秦安送錯了送到了攬玉閣，柳姨娘誤會了，結果鬧了大笑話，自然是要將這些家具退回來。隻是一個柳姨娘退回來的東西奶奶怎會要？”

    紅梅很是興奮的說道，絲毫不介意紅絡叫她“死丫頭”，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楊曉敏搖了搖頭，事情應該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隻是秦進燁竟會這般好心給齊氏打新家具？真的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但是楊曉敏更想不到，原本這些家具是秦進燁要送與她的。

    結果陰差陽錯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引起了諸多的誤會，自然不好又將東西送來舒雲閣，這樣一來，楊曉敏就成了最大的笑話了。而秦進燁也沒有這個臉做這樣的事情。最後這匹家具就給退了回去。

    秦安在結束了懲罰之後，自然又賠了不少自己的私房給自己的表舅舅，畢竟這次生意是因為他才黃掉的。秦安成了最大的倒黴鬼，好長一段時間都是夾著尾巴做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