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看花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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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哥哥,你還是與家時一般囉嗦。”胡氏說著又笑了起來,胡峮卻覺得與家裏受盡寵愛,無憂無慮的時候比起來,妹妹如今並不是真心的歡樂。

    兄妹兩人難得相聚,吃的自然多些,直到外院廚房的鄭婆子笑眯眯的來了,話裏話外的是就是時候了,吃的也差不多了,酒也快沒了,胡氏氣得又砸了一兩銀子,鄭婆子才拿捏著嗓子說了兩句好聽話,一甩身,扭著肥腰走了。

    “這起子小人看我如今不得意便來作踐我,沒得連累了哥哥受這樣的冷待。”胡氏不由想到有一年齊氏的哥哥來府裏給齊氏祝壽的時候,這府裏上下對他可是客氣的很。

    縱然齊氏再不得寵,她也是正經的妻,她這個妾侍比不得正妻,便是自己個兒使了銀子若是上頭的人不把你當人看,有銀子也有疏通不了的。

    這些個婆子哪個不是心裏頭有一本賬的?打量著如今世子爺風頭正不好,她也不是個得寵的。便在哥哥麵前這般作踐。

    胡氏見自家哥哥一臉陰沉的模樣,才自覺說多了嘴,叫哥哥難受了,胡氏雖是個笑麵虎,表麵一套,背後一套,可是在自家親哥哥麵前,總算是真誠的,連忙說道:“這些個婆子都是這般,便是咱家,也是不給銀子使不動人的。”

    胡氏的父親官職雖不大,可他們兄妹兩人都是嫡出,正經在揚州府裏的時候何曾受過這樣的待遇?胡峮原本以為自己入了京有這樣的體麵,想必妹妹在府裏也過得不錯。

    過年的時候妹妹得了假,出來看他一次也是大包小包的東西,胡峮不曾多想,如今自己進了府才知道。

    再聯想到父親的妾侍,即便是母親不刻意打壓,也不過是個玩意兒罷了,府裏的下人又何曾是真正放在眼裏的?到底是他自己太過天真了。

    越是這般想,胡峮便越是攥緊了拳頭。他定要有出息,這樣妹妹的境遇也能好起來。“世子爺可喜歡你?”

    胡峮原本想這麽一問,隻是想著以自家妹妹的才貌,哪有男人會不喜歡的?隻不過是那個傳說中的“楊柳仙兒”勾住了世子爺的魂兒。

    待到他功成名就了,給妹妹扶了正,到時候自有法子來對付那個楊柳仙兒。那個婊|子本就不受侯府眾人喜歡,哪有自家妹妹討喜?

    兄妹兩人各懷心事兒,便吃不下東西了,不一會兒功夫,胡峮將父親母親托人送來的銀票分了妹妹一半。

    他如今吃住都有侯府安排,但是也不能這般占人家侯府的便宜,沒得以為他是個破落戶兒來占便宜打秋風的,到時候侯府難免更加看輕自己的妹妹。

    因此胡峮決定回去之後房租也自家付,揚州地界一向富裕,他母親也是商戶人家的千金,銀錢自小便是不缺的。

    隻是原先以為侯府客氣便也不外道。再加上妹妹如今這樣的境遇,在侯府裏麵也多得是使銀錢的地方。待到胡氏回到了自家的常青閣,才聽說夫人姚氏病了,這些天被生生給折騰的。

    她就琢磨著晌午的時候夫人或是不是故意不見她的,既然不是惹了夫人的厭煩,胡氏心裏又高興了起來,隻不過姚氏到底堅強,正月裏頭生了病多少是有些不吉利的。這回不用姚氏娘家定國公府出麵,便是安國公的老夫人親自請了禦醫出來。

    給姚氏看了,也給老夫人李氏一道看了,各自開了藥方,兩個園子裏的丫鬟再細心照料著,姚氏到底年輕一些,十五的時候便能夠下床了。

    “你是說十五元宵夜裏,咱們都能出去看花燈?”楊曉敏的眼睛不由亮了起來,她原本還想著怎麽跟忠王見麵呢。

    當初回複的時候隻說是內宅寡婦,年關事忙,出不的門子,那邊也十分善解人意的與她說願意等,等她有空的時候使人去忠王府帶個信兒便成。

    因而一聽說十五的夜裏能出去觀燈,楊曉敏的眼睛便亮的跟燈泡似的。紅梅跟紅絡望著自家姨娘好容易的歡脫模樣,忍不住笑著捂了嘴。“可不是嗎?咱們侯府門第高深,平常即便是正經夫人姑娘們都不得出門,隻不過元宵佳節的時候卻是可以的。往年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姨娘難不成忘記了嗎?”

    紅絡這一句話卻把楊曉敏給問住了,她的原身記憶裏麵可沒有這段記憶啊,正急得頭頂冒汗的時候,隻見紅梅輕笑了一聲。“你原是不知道,咱們姨娘原本身子骨弱,不愛出門,前兩年元宵佳節的時候都躺在床上哩。”

    紅絡這才恍然大悟,她也不過是近來才被調進來伺候的。隻知道到了元宵佳節,府裏的女眷是可以出去看花燈的。卻不知道楊曉敏還從來沒有出去過。

    楊曉敏鬆了一口氣,是了,這原身的身子骨確實是不好,要不然怎麽會看了一次花就患了風寒一命呼嗚了?

    倒是便宜了她。“是了是了,如今我身子骨好了,這一次必然是要去的。”楊曉敏已經有些激動的說了,隻不過為了掩蓋她的興奮,她還是略略放緩了語氣,隻是了解楊曉敏的紅梅與紅絡兩人還是能夠輕易聽出楊曉敏此時語氣裏麵的興奮。

    “瞧把姨娘高興的,可見前兩年是悶壞了。”楊曉敏隻有訕笑,前兩年的可不是她啊。前兩年那個原身或許已經做好了在這侯府老死的準備了,秦進燁來或是不來,寵或是不寵,總之她不爭就對了。

    況且身子骨又不好,如何會在意什麽花燈呢?如今的她可就不一樣了,她是要出去的,要過自由生活的人,況且在她的心裏,秦進燁始終不是良配。隻不過想起秦進燁這段時間的德行,楊曉敏就忍不住直起雞皮疙瘩。

    嚇得她都不敢去瑾蘭院了,幸好據說那個貨現在還起不來床,還說什麽她最好,油嘴滑舌的,竟被打了一頓,腦子都打殘了?

    若是秦進燁知道自家的親近被楊曉敏這般嫌棄,說不定會被活活氣死。秦進燁原先從戰場回來鬱鬱寡歡的時候,是柳玉兒陪他,他愛上了柳玉兒,如今在他的世子之位岌岌可危的時候,是楊曉敏還堅持來看他。

    因此他又覺得楊曉敏最好了。與前一次比起來,這一次是他或許沒有了權勢,前一次他又失去了什麽?這樣一對比,他更加覺得這個平時相處就極為舒服的楊氏是真心的了。

    這也是大家子弟的悲哀,能同富貴,可若是要共患難的卻是少之又少。隻不過如今他對楊曉敏還沒有到愛的地步。

    對柳氏也不過是一時之氣罷了,至於柯氏,胡氏,崔氏跟孟氏,秦進燁進她們房裏本來就少,自然早就不知道扔到哪裏去了。

    “那若是出去的話可有甚講究?”楊曉敏知道大戶人家重規矩,因此還是先問清楚才好。眼睛卻不眨一下地盯著紅梅。“姨娘可知道珍饈樓?”

    楊曉敏眼睛亮亮的,隻盯著她們兩人,紅梅立時就忍不住了,不待她回答便道:“出嫁的婦人雖說不如未出嫁的姑娘們自由,能夠隨意走動。可是若是有夫君帶著,便可以出去逛逛。那珍饈樓每年咱們侯府都會包下一層來,給眾位夫人奶奶們觀燈用的。”

    楊曉敏一聽,頓時又蔫了神了,才剛說那貨最好都不要下床,隻是若是沒有他領著,也就是說她也隻能待在那珍饈樓上麵了?

    “姨娘這是怎麽了?莫不是不歡喜?”楊曉敏這才回過神來,雖說是要秦進燁帶著,如今秦進燁沒有妻子,隻幾個妾侍,柳氏的身份最低,秦進燁若是陪著其他的妾侍,倒是還好看一些。

    或許她可以爭取一下,到時候等走到人多的地方再把他甩開不就得了?這樣一想,楊曉敏又高興了,誰也不許阻擋她的計劃。楊曉敏心裏如今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盡快談攏合作的事情。

    等有了幾分薄麵,她就可以求忠王幫她弄個戶口。忠王雖說是個閑散的王爺。隻是一個王爺的身份在哪裏,辦個戶口還不是張張嘴一句話的事情?

    楊曉敏立時又對十五元宵之夜充滿了期待。楊家人不知道楊曉敏那一晚能出門,當天托了人送了元宵進來,磨得細細的水磨湯圓也叫做“元宵”,裏麵的餡兒放得足足的,是秋天醃漬的桂花糖。桂花兒不似豆沙芝麻精貴,可是也是好東西,難為母親有心。

    楊曉敏吃的津津有味兒,吃完了,又舀了一碗提了盒子去了瑾蘭院,縱然是渾身雞皮疙瘩,如今也得去,“夫人還在生世子爺的氣,怕是連元宵都沒人送去,姨娘此番去世子爺定會高興的。”

    紅梅笑眯眯的說道,楊曉敏有些不以為然,這個貨怎麽樣都是夫人的親兒子,怎麽可能會少了他一碗湯圓?隻是楊曉敏去的時候卻聽說秦進燁去了攬玉閣。

    心裏不由有些失望,自然不是因為他去攬玉閣失望,而是因為他不在,她就不能實施自己的計劃,如今他腿腳不好,她也不怕他使壞,最多是占占口頭上的便宜罷了。

    為了自由,楊曉敏決定,被占占口頭上麵的便宜還是忍了吧,前世在職場上麵也不是沒有過,也沒有少塊肉,再說更多的便宜她也不是沒有被占過。

    當初為了家人,她都忍了,如今有機會出府了,她能不忍嗎?更何況小不忍則亂大謀。可正當楊曉敏失望的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見在月光下一個人一瘸一拐的往瑾蘭院來。

    楊曉敏到了這古代之後,眼神明亮了許多,一眼就看見那是秦進燁,不是去了攬玉閣嗎?怎麽那麽快就回來了?

    紅梅激靈,忙喊道:“是爺回來了,姨娘給您送元宵來了。”楊曉敏遠遠的望著秦進燁的身影似乎有些落寞。心道這家夥又抽什麽風了?

    隻是嘴上卻也十分溫柔的說道:“妾聽說爺去了柳姐姐那裏,還以為妾白來了一趟,爺回來的正好,妾母親差人送來了元宵,妾自家小廚房煮的,是桂花兒餡兒的,有些粗陋,不敢給夫人送去,可想著如今爺在養病,夫人忙,怕是要疏漏了,因而大膽給爺送來嚐嚐嘴兒。”

    雖說心裏覺得姚氏不會為著這點小事情跟自己的親兒子置氣,連元宵都不送來,但是楊曉敏嘴上卻是這麽說了。

    隻是說怕是疏漏了。秦進燁的眼神忽明忽暗,待到燈火下麵瞧見一個淡藍色的身影,衣領上麵繡著一圈毛,襯得一張小臉兒在月光下越發的雪白。隻見她眯著眼睛笑盈盈的望著她,手上還親自挽了一個食盒。

    心裏忽然之間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秦進燁從小含著“金鑰匙”長大,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心情,隻不過原本想著自家能下地了,之前也衝玉兒發脾氣。心裏想著她以前的溫柔。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

    明兒便是十五元宵佳節,秦進燁想著去看看她,奈何才剛到門口就聽見她在發脾氣,責罵下人,口口聲聲說如今世子爺的地位要不保了,她們一個個也不拿她當回事兒了?

    這可曾是他最愛的玉兒能說出來的話?玉兒不是任何都是都是溫柔的,善解人意的嗎?秦進燁隻覺得滿心都是苦的,剛想回頭逃開,卻是拐杖敲到了柱子,發出了聲音,被裏麵的人聽見了。

    秦進燁清楚的看見,玉兒看見他的時候臉色都白了!這說明了什麽?說明她之前說的都是她的真心話。秦進燁原想甩袖而去,但是被柳玉兒死死的保住,脫不開身。然後她就隻是一個勁兒的哭,一個勁兒的道歉,秦進燁心裏直發酸,卻沒有說話。

    柳玉兒見他站住不動,就一直說他們以前是如何甜蜜,又說請他無論如何要珍重,他是世子爺,是整個鎮南侯府未來的主子。這話本也沒有錯。

    可是如今秦進燁聽著卻刺耳的很,柳玉兒越說他們以前的甜蜜,秦進燁就越覺得她虛偽,惡心。他本來就因為被打了之後柳玉兒不曾來看他,心裏有幾分芥蒂,現在好不容易去見了柳玉兒,又知道了她不為人知的一麵,還有她的那一聲聲世子爺,把秦進燁的麵色叫的越來越難看。

    其實柳玉兒也是挺冤枉的,天知道這位爺怎麽會忽然出現,她被姚氏禁足,秦進燁又有腿傷,所以她以為他是不可能會出現在攬玉閣的。不得不說百密一疏,總歸是被看透了真麵目。

    況且人一慌就容易露餡兒,更是當場被聽見,她自然是急著解釋,隻是越解釋越亂。又是這樣的話掛在嘴裏,秦進燁聽了如何能舒服?

    如今秦進燁就隻有一個念頭,是不是因為他是世子爺所以她當初才接近他?是不是他是世子爺,所以她才願意跟著他?他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韙,難道隻換來一個因為他是世子爺不成?

    秦進燁的心冷了,他一把推開柳玉兒,冷冷的望著她,眼底的冰冷讓柳玉兒渾身發寒,卻不敢再抱著他不撒手,隻得眼睜睜看著他走了。

    原本他以為她是不同的,但是沒有想到直到今天她才看清楚她的真麵目。秦進燁麵如死灰,一瘸一拐的自己回到了瑾蘭院。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難道是他做錯了嗎?是因為他自己識人不清?當初齊氏對他的嫌棄他是親耳聽見的,因此對於齊氏,若是齊氏真的死了,秦進燁或許還會覺得對不住她。

    但是如今齊氏都改嫁了,秦進燁覺得沒有什麽虧欠她的,畢竟她是嫌棄他的,一個男人的自尊讓他無法再接受齊氏,即便是齊氏悔改,都沒有辦法彌補當時秦進燁心裏的創傷,這也造成了齊氏的悲劇。因此對於齊氏他隻是覺得兩個人的緣分不夠。

    卻從來不覺得自己對不住她。但是對與柳玉兒,他自問是一心一意對她的,若不是為了子嗣,其他的姨娘他是從來不碰的,後來因為母親逼得緊沒有辦法,他才碰了,但是柳玉兒也是口口聲聲的說理解他的。

    因為愧疚,秦進燁對其他的姨娘從來不逗留。但是傳統的思想讓秦進燁覺得即便是他有妾侍並沒有什麽大錯,他並不是好色之人,隻是想要一個後代罷了。

    可是玉兒卻子嗣艱難。終於許氏懷孕了,秦進燁以為他能鬆一口氣了,但是許氏後來又死了,帶著那個沒有緣分的孩子。

    但是直到許氏死了,孩子沒了,秦進燁都還想不起來,許氏長什麽樣子。這後院的女人,或許除了玉兒,也就是楊氏能夠讓秦進燁有幾分印象。

    想起楊氏,秦進燁的嘴角才有一些溫暖,當初對楊氏,哦不,對敏兒的印象也隻限於“她是一個有心計的女人。如果不是一個有心計的女人,怎麽會叫母親開了口叫自己收她呢?因此秦進燁對待她十分粗魯。並且一點憐惜之情都沒有。

    但是慢慢的,他發現她其實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女人,若說是心計,並非沒有,但是卻在他能夠容忍的範圍之內。不貪婪,也不邀寵,她隻是想要自己有寵,有賞賜,讓家人過好日子罷了。

    也正因為敏兒的這份淡然還有一點點的小心思,所以跟她在一起,秦進燁才會覺得渾身輕鬆,毫無拘束。因為敏兒所求的不過是他能偶爾去看看她,證明她不是無寵之人,這樣在後院的日子便好過。隻不過有時候她又笨的讓他生氣。可是在他的世子之位可能要被廢掉的情況下,也隻有她來看他,還給他帶了許多吃食來。

    這個時候秦進燁願意相信她,“爺,怎麽了?外麵涼,快些進屋吧。”秦進燁正望著楊曉敏出神,楊曉敏感覺夜裏的冷風吹在身上有一股絲絲的寒意,秦進燁身上隻穿了一件普通的青衫,整個人顯得十分單薄。

    因此她忍不住出聲道。秦進燁點了點頭,楊曉敏忙將食盒遞給了紅梅,走上前去扶住秦進燁,秦進燁望著她低眉順眼的模樣,忽然之間有一種小夫妻的感覺,在這樣的時候都沒有嫌棄他的……

    進了屋,秦進燁隻覺得渾身的疲憊,因此一聲不吭的被楊曉敏扶著坐了下來。卻見她忙裏忙外的為自己張羅,忙完了之後又親自盛了元宵出來喂給他。

    秦進燁吃完一碗元宵,隻死死的盯著楊曉敏的眼睛,半晌才啞著喉嚨說道:“若是,若是我不是世子,你還會如此待我嗎?”

    楊曉敏愣了一會兒,心道莫不是受了什麽打擊,她抬起眼睛,秦進燁的麵色微微有些難看,楊曉敏便知他是誤會了。

    想到自家有事情求他,即便是他不是世子,她這身份也是他的妾侍,在沒有“身份證”之前,她不在侯府,還能去哪兒?

    因此她格外鄭重的說道:“妾嫁的是你,不是什麽什麽世子爺這個名頭。”用現代人的觀念來說,楊曉敏這麽說也沒有什麽錯,她覺得自己應對得宜。可是秦進燁的眼睛卻忽而亮了起來。這對他來說無疑是最美好的表白。

    楊曉敏卻以為自己是在開解她,“這天底下沒有發生的事情那樣多,妾不過是一內宅的婦人,怎地知道未來的事情?隻是知道妾既是你的妾,便是你的,與你的頭名沒有任何關係。”

    當然若是她弄到了新的“身份證”,等她不是楊曉敏,而是“王曉敏”,“張曉敏”的時候,那就跟你秦進燁沒有什麽關係了。當然這話楊曉敏沒有說出來。說出來純粹是找死的節奏。

    秦進燁深深的望著她,楊曉敏被他盯著臉上發燙,他卻猛然將她擁入懷中。嚇得楊曉敏差點把碗給扔了,紅梅這個時候也十分識趣的退了下去。楊曉敏心裏直哭爹喊娘,這家夥又發什麽瘋?她說錯話了嗎?

    “爺,您掐疼妾了!”秦進燁這才鬆開楊曉敏一些,可還是摟著她不肯鬆手,這一刻,楊曉敏有一個錯覺,仿佛在秦進燁的眼中她是什麽珍寶一般。錯覺,一定是錯覺……楊曉敏自我催眠。

    “對不起,對不起,爺隻是太高興了。”楊曉敏無奈,果然前世她的結婚狂室友說的沒錯,有時候男人脆弱的時候比女人要幼稚多了。但是她現在有求於他,自然是他怎麽高興就怎麽來。就當是安慰他受傷的小心靈吧,隻是不知道柳氏做了什麽叫他傷心的事情了。

    說實話,楊曉敏還真的有一點好奇。

    接下來不管楊曉敏怎麽推他,他都紋絲不動,楊曉敏這才真正見識到了什麽叫做牛皮糖,她想回舒雲閣也不讓回去。楊曉敏心裏直罵,這幾天可不是安全期啊,而且她不是說好不要這根黃瓜的嗎?

    楊曉敏一直膽戰心驚的,但是事實證明,她多心了。因為秦進燁根本就沒有碰她,隻是死死的抱住她。夜裏楊曉敏醒來的時候,他還是沒有鬆手。楊曉敏不由感慨,男人也那麽沒有安全感嗎?

    第二天直到晚上,楊曉敏才懷著無比期待的心情,如願出了門,隻不過身邊除了兩個丫鬟之外,還多了一個跟屁蟲。怎麽甩都甩不掉的某人,隻要楊曉敏一生氣,他就擺出一副可憐的模樣,真個叫楊曉敏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京城的燈會果真是熱鬧,叫楊曉敏這個“外鄉人”也看得目瞪口呆,前世電視裏麵看到的果真都是臨時演員跟臨時的布置。

    真正的古時候,那才是盛況當前。鎮南侯府這一年縱然是鬧了不小的笑話,可是當麵也沒人敢說他們什麽。畢竟老鎮南侯府跟安國公的關係可親著呢,當今的皇後乃是安國公老夫人的親生女兒。

    而鎮南侯府又是安國公老夫人的娘家。即便是不給鎮南侯麵子,也要顧及安國公老夫人的麵子,要顧及皇後的麵子。

    這珍饈閣乃是一座修建的十分華麗的酒樓,一共有四層,樓上掛滿了紅燈籠,似一顆顆紅彤彤的果子一般,一串串的掛在屋簷下麵,高高翹起的屋簷用朱紅的墨綠的漆畫的十分漂亮,上了三樓,樓下便是護城河,果真是觀燈的好去處。

    鎮南侯府的人上了樓的時候,樓上已經有許多身份貴重的夫人姑娘們。姚氏笑著與她們打招呼,然後她們也都十分客氣的給她們留了地方。

    楊曉敏身份不夠,自然沒有辦法擠到前麵去,那邊秦進燁卻被姚氏的人帶到了前麵,楊曉敏想著,總歸是自己親生的兒子,姚氏又怎麽舍得真的責備他呢?

    本來秦進燁也是不打算出來的,他這腿如今還有點疼,走路卻沒有什麽大礙了,隻是楊曉敏想出來,他不放心,這才跟了出來。這會兒卻被姚氏叫走了。他在楊曉敏耳邊叫她等他,一會兒帶她下去看花燈。

    秦進燁才走,胡氏就推了推她笑著說道:“楊妹妹,這樣看看不到什麽吧?”

    楊曉敏瞧了她一眼,卻見她穿著一身玫紅色的長褙子,袖口跟衣領上麵都鑲著一圈白毛,容長臉兒畫的十分精致。再低頭看她的腿,果真見胡氏臉色一變,瞬時又恢複了自然。她身邊坐著柯氏,崔氏,與孟氏。崔氏還是如往常一樣,穿著不顯眼,孟氏與柯氏卻是打扮了一番。

    隻是孟氏膽子小,隻抓著柯氏的手不肯放,頭也低地極低,叫人看不清楚臉。楊曉敏卻忍不住多看了崔氏兩眼。崔氏似乎是感應到楊曉敏的目光,抬起頭與楊曉敏的目光撞到了一起,然後慌忙轉移開了。楊曉敏隻笑著,什麽話都沒說。

    柳氏禁了足,再沒有秦進燁幫忙,自然是出不來的。況且姚氏往年也是不讓她出來的,即便是出來也不許上樓,沒得叫其他的夫人貴女們看笑話。如今更是連門都出不來了。

    “嗬嗬,我倒是知道哪裏能瞧見,楊妹妹也知道我哥哥如今在京城,一會兒他約我一道看花燈,楊妹妹要不要一起?”胡氏見楊曉敏與崔氏打著啞謎,也不理會。直接開口要請道。

    許是知道不妥,胡氏又道:“咱們幾個一起過去。”胡氏的哥哥是外男,楊曉敏她們雖然都是姨娘,可是也都是女眷,胡氏自己是親妹妹自然無事,可是楊曉敏跟去就不像話了。

    隻是以胡氏的意思,她已經說動了柯氏她們了?楊曉敏望向柯氏,柯氏對她點了點頭,楊曉敏心裏頭也惦記著要給陳景遞個消息的,便點頭答應了。雖說是或許見不成,但是跟陳景見個麵或許還是可以的。

    胡氏十分高興,一會兒就親自去跟姚氏那邊告假去了。姚氏本來也沒把幾個姨娘放在眼裏,隻是這幾個到底是良家出生,這些年也好歹出去幾次,如今看花燈既然是出來了也不好拘著,隻吩咐跟姑娘們一樣,要身邊帶著丫鬟,不許亂跑。戌時之前要回來珍饈樓,到時候一起回府。

    胡氏忙應了,急忙拉了楊曉敏眾人下了珍饈樓。楊曉敏這個時候也感歎,上麵的景致雖好,可到底不如深入人群的熱鬧,所謂看花不如身在花叢中,或許就是這個道理。

    楊曉敏動作慢,不一會兒就落在了後麵,珍饈樓上秦進燁坐在椅子上麵,忽而瞧見下麵一個熟悉的身影,麵色不由一沉,再瞧見自家幾個姨娘都在,麵色才好看了一些。隻是如今他自以為看清了自家心意。對楊曉敏竟然有些難舍起來。

    悄悄的跟了下去。他原是個武夫,雖說是有些跛腳,可身體到底沒有什麽大礙。因此動作也不慢,隻是越走進人群,人越多,速度也相應的慢了不少。

    “楊妹妹,快些跟上來。”楊曉敏覺得奇怪的是,隻她一落後,胡氏必然要來拉她,隻她與胡氏向來沒有甚過密的來往,上次她不過是想幫她,結果弄巧成拙了,因而倒是覺得有些對不住她。

    因此她忽然這麽熱情,楊曉敏也不好意思拒絕。楊曉敏的性子便是如此,雖然慢熱,不會輕易將人當做自己人,可是卻受不住別人過分的熱情。難免就“半推半就”了。

    “那兒人少,咱們去那兒看吧。”胡氏仿佛一匹脫韁的野馬,楊曉敏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胡氏。“我在揚州的時候也是這般,揚州的元宵節雖不比京城京城繁華,可也有許多花燈,有蓮花形狀的,有猴兒,壽星翁,太上老君的,還有八仙的。你可聽說過‘上燈圓子落燈麵’?我們揚州正月十三便要點燈,到了十八落燈,落了燈就要吃麵。”

    胡氏一臉興高采烈的模樣,一張容長粉嫩的臉兒格外的柔和,忽而她又轉過來,“我聽說西街有一家麵館兒,那兒的麵湯是甜的,我們揚州人喜歡吃甜的。你是京郊的吧?要不要與我一道去嚐嚐?”

    東街與西街隻隔了一條街,拐個彎就到了,楊曉敏見胡氏一臉向往,不忍馬上拒絕,其實心裏卻想著感覺甩開胡氏。

    胡氏根本就不給楊曉敏說話的機會,拉上她就道:“走,我帶你去吃。”

    楊曉敏在人群中被胡氏猛拉了一把,紅梅跟紅絡跟護崽子一樣護著楊曉敏,可也架不住胡氏跑得快。一會兒就跟丟了,隻得哭喪著臉回到柯氏身邊。柯氏忙安慰她們說,還有胡氏身邊的碧心跟扣兒。四個人想必也安全,跑不遠的。

    但是她們兩人還是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雖是這麽說,崔氏,孟氏,跟柯氏卻都覺得奇怪,這胡氏跟楊氏甚時候竟然這般要好了?

    這個時候柯氏眼睛亮,“世子爺?”然而秦進燁的目光隻盯著楊曉敏與胡氏的方向,柯氏暗自咬牙,隻是在崔氏與孟氏麵前不好表達出來,人來人往的忽而擠了一下,將她三人,連帶著八個丫鬟擠到了一邊兒。

    一行十一個人,倒是人多,也不怕走丟,街上大多是年輕的男女,隻是每年到了元宵燈會的時候,拐子也多,她們雖不是小娃子,隻是這侯門的女眷,麵嫩一些,更禁不住街上的年輕男子直勾勾的盯著看,若是未婚也就罷了,但是她們如今的身份,到底是掃興了。

    一行人便都回珍饈樓去了。所幸姚氏與其他的夫人聊得正好,沒有人注意到,她們少了四個人罷了。

    楊曉敏一路被胡氏牽著手,越走越遠,才覺得不對,胡氏身邊的兩個丫鬟也不知道哪裏去了,隻有她跟胡氏兩人,難不成要這樣去見胡氏哥哥嘛?那她成什麽人了?楊曉敏忽然之間渾身充滿了不安全感。

    這畢竟是她陌生的地方。如今還跟著胡氏這麽一個不能叫楊曉敏百分之百信任的人,楊曉敏心裏有些著急。她記得陳景的鋪子好像就開在西街的街角,若是胡氏真的要出什麽幺蛾子,她定然要甩開她。

    過了一座橋,走到了橋中間,胡氏忽然之間停了下來,笑容詭異的望著她,楊曉敏隻覺得好像是被人輕輕推了一把,那木橋上麵的木板便鬆開了。結果“撲通”,“撲通”的卻是兩個聲音。

    胡氏定睛一眼,頓時嚇呆了。“不好了,有人落水啊!”經過的人喊了起來,這木橋雖說是不結實,可若是不往欄杆上靠那是沒事的。胡氏望著河中的另一個身影,他是不是看到了?慌忙之間往後一退,隻聽見“嘎吱”一聲,又是“撲通”,她隻覺得渾身冰冷,冰冷的河水瞬間湧入了口鼻之中。嗆得她直掙紮,隻是越掙紮,身子就越往下沉。

    掙紮之間,她看到那個身影飛快的從他身邊掠過,她抬起一隻手,最終慢慢的沉了下去……楊曉敏現在總算是明白了,這個胡氏到底想幹嘛,原來是算計著把她騙過來,再製造出落水的事情。

    若是沒人救她,她死了正好,胡氏大可以推脫這隻是一場意外,畢竟當時隻有她們兩個人,而死人不會開口。即便是姚氏或是旁人懷疑,到底胡氏身後有個做知縣的父親,而楊曉敏如今家裏是個白身。

    侯府斷然不會因小失大。若是有人救她,她與旁的男子有了身體接觸,那便是失了節,世子爺肯定會對她心生芥蒂,左右都是一個死字。果真是打得好算盤。楊曉敏不由冷笑。隻不過楊曉敏如今卻是想著若是有旁人來救她就好了。

    這樣她失了節,就能光明正大的被退出侯府,跟蔣氏一樣,縱然名聲不好,可是良妾是不得打殺的,當然若是意外死了,自然是另當別論。

    可是楊曉敏萬萬沒有想到毫不猶豫跳下來救她的人竟然會是他。這個她其實從心裏有些看不起的男人,但是因為生計卻又不得不討好的。

    這個時候楊曉敏才忽然之間明白,有那麽一種人,他或許渾身上下都是缺點,沒有多少優點,可是他執著,一條筋。愛你的時候可以把你寵上天堂,不愛你的時候自然能叫你下地獄。

    或許她從來都不曾了解秦進燁,他就是這樣的人,此刻望著他拚了命的向自己遊來,楊曉敏忽然之間心軟了,縱然他劣跡斑斑,可他能夠為了她毫不猶豫的跳下來,即便是放到現代這樣的人也很少。

    楊曉敏從來都不是一個多愁善感之人,她理性,執著,也正因為如此,她在現代的時候快三十歲了還沒有正經談過一次戀愛,每一次感覺都沒有到,因此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

    如今這個男人能為了她毫不猶豫的跳水,難道她真要棄他不顧?這個時候在楊曉敏的心裏,沒有旁人,隻有秦進燁這一個人。

    隻是楊曉敏總歸是一個冷靜的人,轉眼又清醒過來,他如今待她如璞玉,將來若是不喜歡了,是不是也會跟對待柳氏一眼,棄之如敝履呢?這個問題楊曉敏還沒有想好。其實她是會水的,古代的這個楊曉敏自然不會,可是現代的楊曉敏會。

    此時她隻呆呆的浮在水麵上,等著他來救她。可是楊曉敏發現秦進燁遊到她身邊之後卻在慢慢的下沉,心裏猛然一驚,這貨難道不會水嗎?抬眼一看,卻見這個家夥麵色慘白。心裏不由緊張起來,不會水,還敢跳,不要命了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