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喜見韓嫣似乎是真的有什麽煩心事兒的樣子，於是也識趣的閉嘴了。兩個人一路無話的到了宣室殿，劉徹正斜靠在書案後麵拿著一卷竹簡看著。見到韓嫣進來了，劉徹才放下手裏的東西揮手趕走企圖旁聽的王公公等人。

    瑞喜端著茶盤子一臉乖巧的看著劉徹，結果還是被無情的攆了出去。偌大的大殿隻剩下了韓嫣跟劉徹兩個人。

    春陀打個哈欠準備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去，結果看到王公公走了一半兒就調轉方向偷偷的溜到了窗戶底下趴著，身後跟著以同樣姿勢趴著的瑞喜。春陀有點兒納悶的走過去拍了拍這師徒倆的肩膀：“你倆要幹嘛？”

    王公公揮手趕開搗亂的春陀，伸出一隻手指頭比在鼻子前：“噓……”

    春陀不明所以的看著他倆，於是也好奇的湊了過去示意給他留個位置。一旁把守的侍衛們集體望天兒——皇宮裏最德高望重的兩個大公公居然偷聽皇上牆角……

    ……

    劉徹看了看仍舊一副心不在焉模樣的韓嫣，慢慢悠悠的給自己行禮道：“參見陛下。”

    劉徹揮了揮手：“行了行了，跟我說說你今天怎麽了？心不在焉的。”

    “回陛下，也不是什麽大事兒。”韓嫣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劉徹更加確信這人有什麽事兒困擾著他，皺眉道：“有什麽話就說……莫不是跟我有關係？所以你不方便說？”

    韓嫣頓了頓，艱難的開口：“其實也不是什麽事兒……”劉徹這聖旨都下出去了，自己總不能說自己勝任不了這個位置讓劉徹另請高明吧？這要是傳出去文武百官笑話他不要緊，肯定還會笑話劉徹的看人水平。但是這個事兒真的是個燙手山芋……總不能跟大學考試似的分專業考吧……等等！大學考試？

    劉徹看到韓嫣皺著眉頭似乎又在考慮什麽事兒把自己忘了後，略微不滿的伸手戳了戳韓嫣：“喂！”

    “嗯？”回過神兒來了的韓嫣迷茫的看了一眼劉徹：“陛下有事兒？”

    劉徹鼻子歪了歪，義正言辭道：“什麽事我有事兒？明明有事兒的是你！”隨後一扶額道：“說吧，是不是因為我讓你跟衛相一起負責選拔人才這是事兒讓你難做了？”

    韓嫣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閉嘴低頭看著腳尖兒。劉徹看了看一言不發的韓嫣，知道自己猜對了後，沉吟了一會兒道：“要不……我去跟衛相商量商量，給他換個幫手？”

    韓嫣一聽，趕緊擺手道：“別別別！這樣我還不被人笑死……”

    劉徹一聽，立即吹胡子瞪眼道：“有我在，誰敢？”

    “誰都敢，明麵上沒有，背地裏呢？我不想被人瞧不起，但是這事兒卻又真的很容易得罪長信殿……”韓嫣嘟嘟囔囔的說了一半兒後發現自己不小心說多了。

    “這事兒幹皇祖母什麽事兒？”劉徹有些不解，韓嫣張了張嘴，最後隻是一歎氣道：“這事兒處理不好絕對會觸怒太皇太後的，不用想都知道。”

    劉徹想了想，卻是啞口無言，因為除了自己安安分分的聽那些大臣擺布外，自己做什麽事兒竇太皇太後都能挑出自己一堆過錯出來。

    “那你想怎麽辦？我說去跟衛相說一聲這事兒你就別管了你還不肯。”劉徹煩躁的一甩手回到了桌案後麵坐好，撐著下巴沒好氣的嘟囔一句。

    韓嫣一歎氣：“陛下把韓嫣召回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兒嗎？”

    劉徹頓了頓，最後還是撇著嘴點了點頭。想到瑞喜剛剛看似無意的一句話後，韓嫣有點兒止不住的心冷，於是鬼使神差的開口道：“那麽韓嫣鬥膽問一句，如果今天要去幫衛相的人不是韓嫣，而是任何一個大臣，您也會這麽苦心積慮嗎？”

    “當然不會。”劉徹唾之以鼻的說：“我又不是閑的沒事兒幹了。既然他們是大臣，就證明他們有這個能力，我……”

    “那麽陛下認為韓嫣沒這個能力？”韓嫣反唇相譏，劉徹看了看韓嫣漠然的樣子，忍不住拍桌子道：“你怎麽這麽想？我明明是關心你！你第一次參與朝政，萬一……”

    “萬一什麽？萬一我出了差錯怎麽辦？”韓嫣輕笑一聲：“其他大臣陛下不去關心，卻獨獨關心韓嫣……莫非陛下不信任韓嫣？”

    “不是的，你跟他們不一樣！”劉徹立刻開口反駁。

    門外偷聽的春陀一聽風向不太對，這是要吵架的節奏啊！於是剛剛準備起來進去拉架結果就被王公公跟瑞喜倆一左一右給壓了下去，並且師徒倆特別統一道：“噓——”那意思，你現在進去完全就是個炮灰，萬一被劉徹知道了他們幾個在聽牆角……

    三個人脖子驟感一涼……

    隨後王公公站了起來，一歎氣搖了搖頭走下了大殿的階梯。瑞喜搔了搔腦袋也跟了上去，隻有春陀一個人愣在原地，記憶裏似乎景帝也曾經這樣，為了一個心愛的臣子如此不管不顧，覺得隻要有自己在就能保護他在朝堂上一世安穩，結果呢？春陀的目光悠悠的穿過未央宮的萬千宮宇，望向皇陵的方向，似是感慨萬千。

    ……

    “有什麽不一樣？都是臣子，難道還要分高低貴賤？韓嫣自覺沒有什麽值得優待的地方。”韓嫣別開眼睛：“如果隻是因為韓嫣是陛下的知己，是朋友，那麽陛下不是應該更加信任韓嫣嗎？如果此時站在這裏的是李敢，李陵，公孫等等，陛下也會如此嗎？”

    “當然不會……”劉徹小聲的喃喃了一聲，隨後張了張嘴道：“你跟他們不一樣。”眼神慌慌張張的閃了閃後，覺得再說下去就有些什麽東西要壓不住了，於是一撇頭道：“算了，就當做是我想左了吧。”

    韓嫣愣了愣，也默契的開口道：“好吧。”

    詭異的沉默在上空蔓延，最後還是劉徹先打破的沉默道：“寧成你知道吧？”

    韓嫣愣愣的點頭，景帝時期的酷吏，最後因為貪汙被處死了……貌似還是田蚡去查的案子。隻聽劉徹道：“寧見乳虎，無直寧成之怒。這寧成是不是連王法都沒有了？”

    “陛下息怒，韓嫣認為此事還需要徹查。”韓嫣略微一拱手，示意劉徹不要動怒。

    “我也這麽覺得。”劉徹略微一沉吟，抬頭看了看不早了的天，對韓嫣道：“馬上要到宮禁了，你先回去把，這事兒我心裏有數。”至於選賢舉能那件事兒兩個人默契的誰都沒有開口，似乎是在避著什麽，生怕那蓋得緊緊的盒子被打開一個角兒，從此就想潘多拉的盒子那樣，萬劫不複。

    ……

    “娘娘，韓大人要出來了，我們還進去嗎？”阿嬌愣愣的看了看那個端著參湯的小宮女正略帶疑問的看著自己，搖了搖頭道：“等等吧。”

    “吱呀——”韓嫣慢悠悠的跨出了大殿的門檻，無意中一瞥看到了正站在不遠處的阿嬌，趕忙行禮道：“韓嫣見過皇後娘娘。”

    阿嬌眼神複雜的看了看韓嫣，眼裏有些不甘，為什麽獨獨是他？韓嫣見阿嬌久久不出聲，於是狐疑的抬頭看了看阿嬌：“？”

    阿嬌趕緊收了眼裏的那些不為人道的情緒，仍舊是絕美的臉龐微微顯現出了些許的笑容道：“韓大人不必多禮，時候不早了，本宮就不耽誤大人了。”

    “娘娘哪兒的話。”韓嫣輕輕的扯了扯嘴角，“韓嫣告退。”

    走了幾步之後，韓嫣微微回頭看了看阿嬌那抹豔麗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後，輕輕地不知所謂的歎了歎氣，許是為阿嬌，許是為這未央宮內的所有人，未央未央，永遠光芒萬丈的表象下是多少人的無奈跟苦楚？

    牽著馬走在長安街頭上，臨近夜晚了，隻剩最後幾絲夕陽仍舊掙紮在地平線上給整片大地鍍上一片血紅。晚歸的行人，收攤的商販來來往往於大街小巷之中，忙忙碌碌卻仍然臉上帶著笑容。即使穿著粗布棉麻的衣服，吃著並不精致美味的菜肴，可是老百姓的眼中仍是一片喜樂和幸福。

    反觀那些混雜其中的官員們的眼裏都是一片焦慮或者茫然，曾經也曾清澈過的眼裏都已經被名利所攪渾。不知道比起那些推著車子，挑著扁擔的平民們，他們究竟是得到的更多還是失去的更多。

    韓嫣牽著馬走在忙忙碌碌的人群之中，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顯得尤為突兀。不遠處的一個小小的巷子裏，蒙著麵的男人小聲的問身後的不知是誰家的小廝道：“就是他？”

    “沒錯，就是他！”那小廝慎重的點點頭，那男人打量著人群中極為醒目的韓嫣，倒不是因為那一身的綾羅綢緞，韓嫣喜好素色，所以要是論穿著，長安大街上比他穿的豔麗的人一抓一大把。隻是因為那說不上來的感覺，自認為閱人無數的男人微微眯了眯眼，總覺得韓嫣的身上有著什麽秘密一般還有說不上來的感覺……總之很與眾不同。

    所以男人有些遲疑的道：“武安侯請個人用得著這麽大動幹戈？”

    那小廝撓了撓頭道：“韓大人一直跟王氏外戚保持著距離，既然請不動那就隻有出此下策了。”

    “那好。”男人拉上了麵巾，壓低了草帽，冷聲道：“出了事兒你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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