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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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二房的趙氏,怎麽樣了?這一天天的,就沒有個消停的時候嗎?”說起二房,老太太就又生氣了。自從這個趙氏懷了身孕,被曝光出來。竟是直接把自己當寶了。
今天要這個,明天要那個。也不看看自己是誰,就是生了個兒子出來。也不過是個庶出子。這輕狂的樣子,著實擱應人。
不說管家的張氏和水氏,便是當老封君的史氏也是反感了起來。
當然這些人都不算什麽,最恨不得生吃了趙氏的,卻是元春。
主母孝期裏,竟是曝出了身孕,這是對自家母親的無視。當天知道消息的時候,若不是理智尚在,她都會叫上房裏的下人帶著周瑞家的,一起打殺了那賤人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元春也是正經哭了好幾天。那幾天,元春總會跑到寶玉居住的碧紗櫥,抱著寶玉默默地流淚。
隻是比起嚎啕大哭,這種無聲的哭泣,更讓人心疼。
借著安慰元春的時候,唐朝也跟著哭了幾場。差不多過了十天半個月,元春的情緒才穩定下來。
不過對著自己的親生父親,尊敬有餘,卻失了親近。
“現在趙氏的一日三餐都從老太太這裏出,她還能鬧什麽呢。老太太快別和這種糊塗人生氣了,忒掉價了些。前兒老太太不是嫌最近日子太冷清了嗎,明兒媳婦打發人將鳳哥兒接來住幾天可好?”
將未來侄媳婦接過來,一來可以聯絡感情,二來也方便自己教導。王家女兒的教養,她還真的不放心。上回鳳姐過來時,張氏便發現,這丫頭自今還有學到什麽女兒家應學的本事呢。
老太太高壽,身體也棒。若無意外,再活個十多年是沒有問題的。兩房同在府裏住著,很多事情都需要融合。
鳳姐性子伶俐,但小小年紀看著就是太過伶俐了。宣兵奪主就不好了。
話再說回來,自趙氏懷孕後,便言說梨香院的小廚房怠慢她。生生地將原來的小廚房主管婆子攆回了家。這事,府裏的眾人都是知道的。
可就算是這樣,趙氏也沒有消停下來。又說針線房裏的人做的衣服針線粗糙,穿著不舒服。
於是唐朝的老娘唐婆子便從二太太的院子裏退下來了。畢竟以二老爺的年紀,將來是一個要再娶的。先太太的陪嫁丫頭,又怎麽可能在繼室夫人手裏過得好。與其那時被人擠兌的不得不離開。還不如現在就退下來。
而且現在退下來,還有那位準姨娘頂缸。不潑一瓢髒水,怎麽對得起她。
這下子,便是看熱鬧的唐朝,也不禁有些生氣了。更別提元春了。要知道二房的管事婆子一般都是王氏的陪房或是陪嫁。現在被擠出去了兩位。這不是明晃晃的打臉嗎?
母親仙蹤尚未走遠,便被人如此欺辱,叔可忍,嬸也忍不了。
元春一生氣,還真的做了一件大事。她去找了水氏。當著水氏這位大堂嫂的麵,要了趙氏一家的身契。
然後直接將趙氏的兄弟和兒子全部打包送到了母親陪嫁的小莊子。就這一下,趙家的父母就著急了,飛似的跑到了姑娘麵前,讓她輕著點作。
姑娘再重要,也沒有兒子和孫子有份量。趙家父母還真的怕一個不好,惹急了大姑娘,會發賣了自家的兒子和孫子。更有甚者,主子打死家奴事情,都是不需要報備官府的。
於是這趙氏也害怕了,還真的消停了一些時日。
這些事情,又哪裏能瞞得住史氏和張氏。於是對於有著雷霆手段的元春,兩人更是喜歡了。
元春的性子,可比王氏招人喜歡了。當初王氏要是舍得出臉麵,這麽做了,那趙氏也不會在懷孕的時間裏那麽張狂了。
史氏點點頭,同意了大媳婦的說法。“鳳哥兒是九月初的生辰,前幾天剛過的生日。這時候去接來小住,倒也合適。”
“是呀,眼看著那麽個小肉團子,一晃眼便長到了這般大了。二弟妹去前,已經跟王家說定了。當時就想著,這事說開了,沒辦法接鳳哥兒過來玩了。所以才想著等到珠兒兄妹出了孝在提,也妥當。現在看來,倒是想著了。”
王家嫁女都早,現在鳳姐兒已經九歲了。出了孝,便是三年後。那時也不過是十二歲上下。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一樣樣下來,差不多也要一兩年。那時候鳳姐十三四歲,倒也不算太小了。
嫁進來,再教導一些年月,二房的事情,便可以完全的脫手了。
“嗯,我恍惚聽說,寧府敬哥媳婦病了。可是不是?”接鳳姐的事情,算是談完了,史氏看著唐朝拿了一塊手帕子給寶玉擦口水,這才想起嫁到寧府與賈敬為妻的娘家侄女。
“是有這麽回事,不過是偶感風寒,媳婦前兒個便抽空去看過了。並無大礙。養養也就罷了。老太太放心吧。”
攤上個喜歡練丹修道的男人,也是夠了。
“唉,敬哥現在還是十天半個月的住在道觀裏嗎?這也太不像話了些。珍哥兒呢,就沒有時常勸著他父親一些嗎?”
“敬大哥那脾氣,兩句話不順耳便喊打喊殺的。哪是聽人勸的。可憐敬大嫂子每每勸了,都要被訓斥,便是如此,珍哥又哪裏敢上前。那府裏,也就那樣了。不過媳婦看著,珍哥媳婦倒是個好的,對蓉哥兒也盡心。”
史氏聽了張氏的話,也隻是點了點頭。賈珍的原配去了也有兩三年了,繼娶進來的尤氏,史氏也看過,模樣性情,倒還不錯。
就是家世低了一些。不過史氏又一想,賈珍現在看來也沒有什麽大的造化。降等襲爵,也不過是個三品武官的爵位,還不是實權。
當初原配的身份便不是很高。現在娶繼室便更有些難了。
唉,當初威名赫赫的一門兩國公。算是再也看不見了。
“老大家的,等我走了。咱們府的那塊匾,便換下來吧。”她是國公夫人,隻要她活著,府裏掛著榮國府也不算是什麽違製。但若是她不在了,還掛著,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瞧老太太今天這是怎麽了,幾十年後的事情,您老現在就開始操心,太早了些吧。”
史氏本來還有點感傷的心情,也被張氏這麽一說弄沒了。“你呀,還幾十年後呢。”這兒媳婦就是嘴甜。
“不是媳婦要這麽說,實在是家有一老,如果一寶。您看看瑚哥媳婦”張氏伸手一指,將一旁笑著水氏指了出來。
史氏順著張氏的手看向水氏,笑著問他,“瑚哥媳婦怎麽了?”
張氏誇張地歎了口氣,“忒年輕了些,將來瑚哥家的大哥兒娶媳婦,您老就信得過得她,反正媳婦是信不過的。這麽大的事情,還得您老給掌掌眼才讓人放心呢。”
張氏的話,聽了史氏就是一樂。若不是口中的茶剛咽了下去,估計又讓噴了出來。
“胡說,自己兒子還有兩人個沒娶親呢,就惦記上孫子媳婦了。老婆子老了,可管不了那許多。我隻管好我孫子媳婦,你的孫子媳婦,你們婆媳商量去。”
“哎呦,老太太偏心。孫媳婦可不答應。”水氏配合著張氏,也一臉是笑的鬧著史氏。
“你瞧瞧,她竟然還好意思說我偏心。我這些兒孫裏,最疼的便是瑚哥,孫媳婦裏,也最疼你。誰都能說老婆子偏心,就你們倆口子不能這麽說。”
瑚哥三歲那年,差點死於非命,再加上瑚哥抱到她這裏來養的時候,正是賈敏出嫁前後,所以當時最寂寞的史氏,竟是將賈瑚疼到了心裏,當成了生命的一種寄托。
史氏的這些心情,唐朝是顧不得了。史氏竟然真的敢說水氏是她最疼愛的孫媳婦。天地良心呀,當年看書時,史氏說秦氏是她最喜歡曾孫媳婦時,唐朝就掰著手指頭算過史氏有幾個曾孫媳婦。
不算賈蓉這個族裏,她就一個曾孫子賈蘭。而賈蘭在整部書裏,一直到最後,都沒有娶到媳婦。所以說,這個‘最’字,忒搞笑了些。
可唐朝沒有想到這個‘最’字,今天又用到了史氏唯一的孫媳婦身上。
“孫媳婦可沒有說錯,老太太偏疼太太,給太太找了我這麽好的兒媳婦。卻不肯幫著孫媳婦也找個像我這樣好的兒媳婦。難道不是偏心太太是什麽。”
一大段的媳婦,孫媳婦的。竟然就讓水氏這麽說了出來。聽著話裏的意思,屋裏的人都笑了。
笑過後,史氏一本正經地對水氏說道,“嗯,老婆子想了想,若不幫著瑚哥媳婦娶個好媳婦,老婆子還真是偏心了。”
水氏笑嗬嗬地盈盈下拜,“老太太說的是,就是這樣。”跟著婆婆久了,水氏的嘴皮子也利索了。誇別人誇自己都不帶臉紅的。
“快去看看這臉皮,到底有多厚,竟然能說出這麽不害臊的話來。”張氏看到水氏哄著婆婆一唱一喝的樣子,也有些想樂。
還什麽她這麽好的媳婦,怎麽說出來的。
“老婆子說呀,還是先看看這丫頭的舌頭是怎麽長的,跟婆婆一樣的會討巧。”
水氏嗬嗬一笑,“要不怎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也怪不得我們太太像疼閨女似的疼我了。”
說的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
榮國府這邊仍是天天的家長裏短,而與大軍駐守在平安州外圍的李狗蛋,通過幾個月的努力,再加上自身過硬的養馬技術,深得軍中不少人的認可。
於是越王的心愛座騎便也交到了李狗蛋的手裏。
其中一匹棗紅色的千裏名駒。李狗蛋一看見,便愛上了。上上下下的打量個沒完,又特意清出一塊地方專門養這隻馬。
“你在幹什麽?”
這一日黃昏時分,李狗蛋跪坐在馬場裏,雙手抬著馬的一隻前蹄,仔細地查看這馬換上新馬掌後,是否有不適的地方。一個聲音便在身後響了起來。
“見過王爺,下的正在看新馬掌呢。”李狗蛋聽到聲音一抬頭,便看見穿著輕甲的越王站在那裏。連忙起來行禮回話。
“嗯,你是哪裏人士,原來是幹什麽的?”越王是認識李狗蛋的,軍宮就那麽大,他的馬又是這人養的,一來一回的便也認識了。知道這人是個老實性子,人也能幹,倒對他印象不錯。
“回越王的話,小的是京城人士。奉了府裏管家的話,來平安州的。”
“你是奴籍?本王不記得轉軍籍的名單裏有你的名字?”奴籍征兵後,都會統一改成軍籍。當然這種軍籍並不是那種世襲的軍戶。
“不是,是平民,我媳婦在生老大的時候,我們家就都贖身出來了。府上的主子不但沒要我們贖身錢,還繼續留我們在府裏幹活。我們府上的主子都特別好。”
“嗬嗬,是嗎?哪個府上的。也讓本王知道知道。”這李狗蛋也是個憨物,實心眼的人,說誰是好人這話,就連越王都知道要打幾個折扣。
“是京城的榮國府。”
越王眼睛一眯,“你是說榮國府?”他記得當家太太便是母親經常提到的一位堂姐妹。
榮國府此時在京城裏的名聲還是有的。榮國府的哥兒上進好學,年紀輕輕便都是讀書的好料子。而且家教森嚴,跟同宗的寧國府成為鮮名對比。
寧國府的賈敬,考上了進士,竟然還死活不要的去當道士,練什麽仙丹。兒子賈珍,猶如個色中惡鬼。天天壓妓不說,還男女不忌。是京城中有名的紈絝子弟。那個第三代賈蓉,年紀還小,到是看不出來什麽。不過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這樣的祖父和老子,將來也難脫離了這兩樣。
到是榮國府,有些個意思。襲爵的大老爺,喜歡打獵玩古董,聽說近年來又迷上了陶藝。二房的老爺更是厲害,幾十年雷打不動的工部員外郎,也是神人。
而讓人對榮國府看好的,便是府中的哥們都是讀書的好料子,也許是繼承了張家血脈的緣故吧。
“王爺,您是要用馬嗎?”說了兩句話,李狗蛋才後知後覺地想到要問越王到這裏來的目的。
越王看著麵前的老實疙瘩,笑著搖了搖頭。“你在這軍營裏,還習慣?可有人欺負你?”
“沒有,嗬嗬,兄弟們都挺好相處的。飯也能吃飽。”
越王:“......”,為什麽他會對這話有著深深的懷疑呢。若是沒有人欺負他,為什麽馬房裏就隻有他一個人在幹活?
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麵前的憨漢子,越王還是不認為這話是真實的。但明顯麵前的人認為是真實的。
“害怕打仗嗎?”若不是這一次的強求征兵,估計這大漢子還過著太平日子呢。
“不怕。”李狗蛋開剛剛摸完馬蹄子的手,撓了撓頭發,笑嗬嗬地回道。
嫌棄地撇過頭後,越王又挑眉問他,“噢,為什麽不怕。”難道傻子是不怕死的?
“我媳婦說了,‘將生死看淡,不服咱就幹。便是逞英雄,也要爭口氣。’太子不對,咱們就要揍他到服為止。”
越王:“...你媳婦也是榮國府的人?”這是什麽樣的女人,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不怕事大。
越王不知道,李漱小的時候,長的瘦瘦小小的,在沒進府當差的那些日子裏,附近的鄰居家小孩總是結夥的欺負他。有一次竟然還搶了唐朝背著唐婆子悄悄給李漱的幾個銅板,唐朝知道後,當時就生氣了。
虎口奪食有木有?
特意讓晚上下工回家的李狗蛋用木頭削了一根棒球棒一樣的棍子,並告訴李漱以後出門,都帶著它。
“嫂子打探過了,住在這一片的都是府上的家生子。打死了也不過幾兩銀子的事。下次再有人欺負你。你隻管死勁打。打死了,嫂子進府幫你求情去。”
唐朝說這話時,是不認為李漱真的能把人打死的。但這孩子總是一副底氣不足的樣子,感覺還是生活不踏實造成了的。所以唐朝才以這種混蛋話來幫著李漱重朔自信心。
再唐朝看來,幾歲的孩子範不上過著那種忍讓的日子。先在外麵讓他練練膽,等到將來進府了,也不至於讓人欺負了去。
也幸好唐朝碰上了李漱這個品性不錯的,沒把壯膽的話,當成真的。不然還真的會出現一個家奴版的呆霸王了。
當然這些李狗蛋說不上來,越王自然也就不知道了。隻是覺得別看李狗蛋這麽個人傻裏傻氣,呆呆木木的,竟然還娶了這麽一個性格爽利(火爆)的媳婦。也算是老天疼憨人了。
“嗯,我媳婦可好了。嫁給我以前,還是我們府裏老太太的大丫頭呢。”
越王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不過就算是這樣,能說出這種話來的女人,也應該不是普通的姑娘。
“府上的大太太對你們好嗎?”
李狗蛋點頭,“好,我們大太太人可好了。不但給我們家脫籍,還不要銀子。我弟弟就跟在璉二爺身邊,現在都考上秀才了。我兒子就在府中的小書房跟著讀書。我們老爺還說,要是讀的好,也送他去考場。”
“你弟弟是秀才?那你怎麽還在馬房裏幹活?”讓一個秀才的兄長,在馬房幹活。是故意如此安排的?
“我喜歡馬房。我媳婦也說這活適合我。”媳婦說了,馬不會說話,就不會嫌棄這,嫌棄那的。
越王看了一眼一副‘我撿到大便宜’樣的李狗蛋,想到這人的呆勁,卻實是適合他的。
似是想到了什麽,越王臉上帶著一絲好笑地問他“你弟弟叫什麽?”不會是李狗什麽吧。那可是好笑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