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林之孝家的一聽，便笑了。“真讓您說著了。那班小戲子本就是為了娘娘省親置辦下來的。便是要散，也隻能散在府裏，等到過了喪期，娘娘省親時再用呢。”說完這些，林之孝家的才想起來，麵前這位是獻園子的，而旁邊的寶二奶奶，又是現在管著園子的。而且前次娘娘回來的時候，也曾說過，將來園子的歸處。當下，林之孝家的忙又笑著說道，“老奴一點淺見，上不得台麵。寶二奶奶看著，可還有什麽別的法子沒有，老奴也好去辦？”

    那些小戲子，都是要天天練功的，就怕那個時候，耽誤的時間長了，這幫小戲子再撿不回來看家的本事。可要是讓這些小戲子天天吊嗓子，那還了得。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現在還是安排了這批小戲子才是呢。

    黛玉皺眉，低頭思考。李凝倒是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拿起一塊糕點，邊吃邊看著惜春，說這個不好吃，那個有點甜的。饞得惜春恨不得撲上去搶過來。

    看到惜春就要抓狂的時候，李凝就歪著頭指著自己的肚子。

    李凝有持無恐，惜春投鼠忌器。一個得意洋洋，一個氣得牙癢癢。

    唐朝看見了，搖頭笑了笑。這兩個不長心的。

    雖然這樣想，但唐朝還是希望無論歲月如何風吹雨打，她們依然擁有這份好心情。

    “這些小戲子，都是沒有怎麽學過侍候人的規矩的，這上頭難免生疏一些。一個個年紀又小，規矩又差。不過是這一兩年學了點子針線，進了府，又能幹什麽呢，沒得府裏主子寬和，再縱著她們淘氣。

    再一個，她們不忌口，學了不少大家後院女眷聽不得的東西。哪日順嘴說了出來，府裏姑娘，奶奶，太太的，萬一再衝撞了，豈不是罪過。要我說，還不如繼續學針線去，來的合適些。我記得寶二奶奶的嫁妝裏，就有幾家繡莊的，可是呢？”

    黛玉一聽，便明白了唐朝的意思。想了想，確實是這樣的。送到府裏來，府中本來就不缺人了，就算是按房送人，各房也不一定會喜歡。她一個晚輩，又是這般年紀，這事又能如何呢。還不如不要進府來，直接在外麵消化了。

    “林媽媽，這事我記下了。讓那些小戲子都收拾收拾行李，等回頭我派人去把她們接出來。”十幾個小戲子，並不是少數。黛玉想了想自己家的那個繡莊，不但人手都是成手的繡娘，而且人手也是足夠了的。

    估計除了繡莊外，還得安排那些針線上沒有天份的人做點別的。黛玉想到這裏時，正好唐朝遞了一塊點心過來。黛玉明了，對她點了點頭。

    針線上安排些人，廚房再安排些人。剩下的，估計就真的隻能幹些粗使打掃的活計了。

    林之孝家的聽了，也不在多話。再來她本身也不是多話的人。倒是唐朝想起了一事，笑著問林之孝家的，

    “林姐姐的閨女，現在在哪當差呢？”林之孝家的閨女，那可不是一般的人物。重情重義，而且還是個有思想，還能自已動手解決婚姻的藍領呢。

    嗬嗬，眼光還真的不差。賈芸確實是個上進的好孩子。前兩年唐朝見過賈芸，長的不錯，人也本份上進。最重要的是沒有寧國府的爺們特有的那種軟骨頭勁，看得人舒心極了。唐朝知道這人讀書上沒有什麽悟性，便搭把手給安排了份糊口的營生。現在娘倆個的日子過得也是有生有色。

    就是不知道和這小紅還有沒有緣份了。若是這一對不成了，倒是蠻可惜的。

    唐朝有的時候，也在想自己。也許在不知不覺中的一個動作，就會改變很多人的人生軌跡。就好比賈芸的娘吧。前些日子還特意登門問過唐朝邢岫煙的事情。

    賈芸也到了年紀，賈芸的娘也在為兒子的終身大事操著心。正巧邢大舅家租的房子就在賈芸家現在住的地方隔壁。一來二去，兩家人倒也是熟悉了。雖然邢家窮了些，但賈芸的娘倒是蠻喜歡邢家姑娘的。

    有心聘回來吧，又怕邢家的老倆口將來養老吃穿再拖累了兒子。所以，在這才想起來，問問唐朝邢家的具體情況。若是姑娘實在是好，她也就認了。

    唐朝知道這事的時候，著實吃驚了一番。這賈芸要是取了邢岫煙，將來拿什麽賠給薛蝌呢。小紅嗎？

    “嗬嗬，夫人問的是奴婢嗎？”這時李凝院子裏的一個長相有幾分顏色的丫頭笑嘻嘻地上前來，朝著唐朝彎膝行禮。

    長相俏麗的小丫頭，穿著一身青綠色的衣服。看起來就特別有生機。“你是林家的閨女，叫什麽名字？是這個院子裏當差的？”

    “奴婢叫桂花，是三奶奶院子裏的。那是奴婢的媽。”那丫頭笑眯眯指了一下林之孝家的，脆生生的答道。

    唐朝：“...你是林之孝的閨女？長女嗎？”這林之孝一共有幾個閨女呀。

    “是呢。我爹媽就我一個閨女。”她就是獨生女。

    “...嗬嗬，原來叫什麽名字，你是怎麽叫的桂花呀？”唐朝覺得她的認知可能出現了誤差。林之孝家的閨女，不是叫小紅的嗎？怎麽還叫上了桂花。

    “原來叫小紅，桂花是三爺給取的名字，除了奴婢以外，這院子裏侍候三奶奶的丫頭都重新起了名字，桂葉，桂枝，桂皮。”小紅升級版桂花一一對著唐朝指了指這院中的丫頭說道。

    “噗”，唐朝一個沒留神，一口茶噴了出來。賈琮倒底是怎麽想的，還能起出‘桂皮’這種鄉土氣息的名字來。

    那桂皮不是燉肉的調料嗎？

    唐朝不知道賈琮的心思。自然也就不知道賈琮的骨血裏有五分隨了賈赦，三分隨了張氏，還有兩分，是在大西北被自家嶽父大人熏陶過的。

    成親前，院子剛收拾好。兩株桂花樹好死不活的有些蔫。正好林之孝家的領了幾個小丫頭過來，說是按例在這個院子裏侍候的。

    小丫頭們，一個個看著都挺精神的。賈琮挨個問了遍名字，便都給改了。他媳婦最喜歡桂花了。鄉下都說衝喜祈福來著。給幾個丫頭改個名字，估計也能讓這兩株桂樹沾沾精神氣。

    至於為什麽起的名字這麽俗。這還要怪唐朝的壞影響了。

    唐朝總認為把下人的名字起的太風花雪月，就是為了吸引男主人似的。所以，她覺得下人的名字，尤其是貼身下人的名字，最好是越俗越好。

    若不是晴雯的名字，讓唐朝改起來有罪惡感。估計這會就沒有晴雯，而是翠花了。

    這一點李凝是充分繼承了自家老娘的惡趣味。

    別的且不說，你知道李凝的貼身丫頭叫啥名嗎？

    為了討老太太的歡心，李凝也是個沒下限的。在一次陪史氏打牌的時候，直接給身邊的大丫頭改名叫‘吃胡’。

    把史氏逗得樂了好幾天。

    所以說，在逗人討好賣乖這一點，李凝同樣是完美地繼承了自家老娘的尿性。而把媳婦當成眼珠子的賈琮投其所好之下，就不得不的俗了。

    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桂花’，唐朝抽了抽嘴角，也不在說什麽了。直接讓身邊跟著的小丫頭給了份賞賜，便打發小紅幾個退下去了。

    最近過得有些個驚悚。她需要緩一緩。

    五月初，鳳姐兒又哭又喊地平安生下他們這一房的長子嫡孫。七斤多重的大胖小子，看得趙姨娘一係直眼紅。

    探春跟黛玉同歲，賈環還要小一歲。想要成親生子還有些年頭呢。看到鳳姐生下的兒子，趙姨娘心裏也有些個忐忑。就算是賈政平時再不著調，但那也是親孫子呢。誰知道這心會不會偏了過去呢。

    不過轉念又想到被記在邢氏名下的兒子和名義上受邢氏教養的閨女，趙姨娘的心裏又不是個滋味了。摔摔打打的，又在梨香院好一番折騰。

    可惜了，鳳姐做月子，懶得搭理她。她越是作，鳳姐就越是高興。而梨香院呢，那位一直沒有生育的通房姑娘一直在賈政的書房裏，賈政和邢氏不在家，人家也壓根不出屋子，誰願意鬧誰鬧去。人家自己且樂嗬。

    鬧了三五天，還是被關禁閉的探春看不上去。攔了自家親娘別在丟人顯眼。這屬於二房的兩個院子才徹底消停下來。

    至於寶玉和黛玉所居住的院子，隔著後花園和老太太的上房，那是壓根不受半點影響。小倆口的日子依舊是今兒詩呀，明兒花呀的。

    ......

    鳳姐兒常說唐朝是個有福的，所以孩子出生後，偏要唐朝幫著給剛出生的兒子摸回頭。唐朝也沒有拒絕。反正這孩子成不成才，也不是她說的算的。

    不過，有那麽一對祖父母，和這麽一對父母，這孩子隻能期盼歹竹出好筍了。

    基因這東西，在很多的時候，還是尤為明顯的。

    比如賈政和賈珠的書呆子氣，再比如賈敏與林黛玉的行為藝術。

    鳳姐生了兒子，突然有一種揚眉吐氣之感。尤其是麵對邢氏和麵對大房一眾子孫的時候。跟大房比起來，二房的子嗣都不能用單薄來形容。那真是的少的可憐。

    要知道，在鳳姐生下這一胎之前，他們二房的第四代，可就隻有大姐兒一個呢。

    現在二房終於有了男丁，而鳳姐也可以理直氣壯的回絕邢氏動不動就讓鳳姐給賈珠那妾的話了。

    “豐兒，替我想著。等太太回來了，找兩匹料子送過去。就說不養兒不知養兒的心。現在養了兒子，也能體會到太太對環兄弟的愛之深，責之切了。”鳳姐自來性子就不好，想到邢氏，便想到了讓邢氏分外糾結的便宜兒子。所以極不厚道的在月子裏做準備做些挑釁的事情來。

    豐兒抿嘴一樂，“是，奶奶。奴婢記下了。說來咱們太太也真真是好運道，誰能想到隔了這麽多年，竟然還生出了這麽大一個兒子呢。”這趙姨娘天天的鬧騰，就差一點要生吃了邢氏了，滿府的人誰不知道。

    豐兒說完，這對不厚道的主仆便大笑了起來。

    笑罷，鳳姐卻不得不感慨元春這一手玩的妙呀。她常常自傲心機手段皆自認不輸於人，可時至今日，卻不得不說，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至少她自己就沒有辦法做到兵不血刃，就能達到如此妙的效果。

    生了兒子，雖然在國喪期間，但也是喜事。管家在府門上掛了小弓箭，又派人去通知皇陵的賈家主人們。洗三也沒有大辦，畢竟家裏人都不在京城。就算是想要大辦，估計京城裏交好的一些人家，也不能過來。

    其實鳳姐和眾人心裏也明白，別說洗三不能大辦了。就是滿月也不能好好的辦一辦。不過她兒子生日還不錯。至少不會耽誤了周歲大辦。

    銀手環，小銀鎖，唐朝早就準備好了。不但準備了鳳姐的，就連李凝的，也都早早的預備了起來。

    唐朝這麽多年，別看生活越過越好，但是骨子裏的那點遺傳自唐婆子的仔細勁，仍是有的。銀匠鋪的老板說了，訂五副就送一副，訂十副送三副。所以唐朝那真真是打了十副出來。

    一模一樣的，也不會厚此薄彼。正好一對堂妯娌誰也別說啥。

    當然了，她親閨女給她生下的親外孫，自然不可能就隻有這麽一點禮了。

    沒過幾日，鳳姐還在坐月子，李凝也還在養胎。而黛玉已經把那十幾個小戲子從外城的園子裏接了出去。一共十二個小戲子，分別進入三個繡莊當學徒弟子的有六人，進入廚房學習點心和灶上手藝的有四人。還有兩個，真真是沒有什麽天份，又學不來廚房活計的。黛玉便把她們送到了莊子上，學些種花養雞的本事去了。反正能學到什麽，就學點什麽吧。

    而且就算是學不到什麽，將來長大了，也可以就地嫁人。

    唐朝一直知道黛玉是個心善的，在她的眼裏，是沒有貴賤之分的。不然也不會用心教導為人妾室的香菱了。十幾個小戲子，交給了黛玉，唐朝終於是鬆了口氣。

    當初讓黛玉接手園子事務的時候，唐朝就想到了這一點。十來個小姑娘，學戲時吃的苦，後來被王夫人安排到園子裏吃的天真放縱，以及到最後遭的罪。雖然她知道張氏比王氏更會用人。但是在張氏的眼裏，卻是更重規矩的。

    在唐朝的的年代裏，會唱戲都是不了得的才藝了。唱得好的，都是被人追捧，當成偶像老師的。雖然在現代也有一些達官貴人會作些讓人不恥的事情。但藝人的社會地位卻是高出不少。而在這個年代，有一段戲子的經曆，並不是什麽好事。就算是隻在省親的園子裏，為皇妃娘娘唱，也會讓人在心底輕視三分的。

    隻希望這些女孩兒能夠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生活吧。

    時間匆匆，一晃而過。轉眼間賈家的老少爺們和眾位娘子軍們，便浩浩蕩蕩的從皇陵回來了。

    此去一個來月，個個都是疲憊不堪。因著賈家的女人誥命都很高，竟是在午時前都已經進了府。唐朝在眾人安置下來後，打了聲招呼便回家去了。

    而剛到家門口，便看到她們家常用的那位老大夫，正被自家小兒子送出府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