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崇花園。2號樓22層。

    站在門前猶豫了許久，元秋水還是選擇了按響門鈴。她覺得自己不該再使用那把鑰匙，馬上就要物歸原主的東西，能不用就不用吧。

    牧學謙一夜難眠，好不容易稍稍入了眠便被門鈴叫醒，他有些火大地下了床，當臭著一張臉開門後看到門外的人，那股子火卻奇跡般滅了。

    “沒帶鑰匙？”牧學謙說著，稍稍側了身。

    可門外的人並沒有進來的意思。

    “學謙，我們分手吧。”元秋水的睫毛顫了顫，聲音也顫了顫。

    牧學謙細長的眼眯了起來，眼眸深處某種情緒一閃而過，“你說什麽？”

    牧學謙就這麽一直盯著元秋水等著她的回答，看她緊張得無意識地攪著自己的十指。

    “我說……分手吧。”元秋水深吸了口氣，勉強抬眼看了眼牧學謙，“你在睡覺麽？那你繼續吧，我過幾天過來搬東西。”

    “你什麽意思？”牧學謙的眼神沉沉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這次是要鬧什麽把戲？

    “我能有什麽意思啊就是告訴你我要分手了你聾了啊聽不見啊。”元秋水故作輕鬆地盯著牧學謙的眼，可腳步卻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一看牧學謙有向前邁步的傾向，再沒敢看他一眼扭頭就跑，一邊跑一邊喊著，“那你繼續睡吧我先走了。”

    牧學謙看著那女人就這麽囂張地跑走下意識地想去追，可剛跨出一步後就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腳步。

    當聽到那句分手吧時他不是不震驚的，他怎麽也沒想到那個一向以他為中心的小女人會說出這句話。

    他從沒想過她會不要他。

    心好像被什麽撞了一下，有些不舒服。

    他本來打算在她回來後好好補償她的，陪她好好補過一個生日，他想告訴她陸寧的事，他想跟她說不要在楚歌家那打擾她了早點回家吧……

    從牧學謙那跑出來後，元秋水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晃蕩著。

    在對著牧學謙的眼說出分手後，仿佛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氣，她隻能再也不敢看他一眼就跑開。

    楚歌說得沒錯，她舍不得。不僅舍不得，還不甘心，但那又怎樣？她真的累了。

    笑是笑不出來了，可哭也哭不出來，憋得她特別難受，難受得忍不住在街角蹲了下來。六年，不是一句話說割舍就能割舍的。

    ----

    知道元秋水跟牧學謙提了分手的事，楚歌嚇得一筷子將肉丸子插到了地上，驚訝地張了嘴許久不能回神。

    “球球你認真的麽？”

    “你看我像開玩笑麽？”元秋水故作輕鬆地笑了笑。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因為太清楚他們之間的事，如果元秋水能就此放下，楚歌覺得這也不失為一件好事。這六年來元秋水的付出牧學謙的態度她都看在眼裏，說實話如果她不是跟牧學謙是青梅竹馬的故交，早就拉著元秋水給她介紹別人了。

    “之前我姐姐讓我去公司幫忙，有一塊外派的工作，我想去試試。”

    “去哪兒？多久？”一聽元秋水想出去，楚歌就急了。

    “丹麥，一年。”

    “元秋水你給我聽著，不許去！”一聽地方那麽遠時間那麽久，楚歌就差沒揪著元秋水的耳朵喊了。

    “我這不是還在考慮嘛……”元秋水懨懨地說。

    “別給我考慮了，你這不是應該當無業遊民當習慣了麽，別一下子就挑戰高難度的工作，要我說啊，你陪我開網店吧。”

    元秋水跟楚歌一樣，終日懶散慣了不曾做過一份正經工作。

    “你打算開什麽店？”元秋水好奇寶寶般眨著眼問。

    “某些地方的情、趣用品店啊，你不知道啊前兩天我就上了下淘寶……嘖嘖嘖簡直開啟了新世界大門啊。”絲毫不覺得有何不妥的楚歌大大咧咧地說。

    扶額。

    元秋水無奈了，“被你爸知道有你好受的。”

    大家都知道楚晉生隻有一個寶貝女兒，平日裏雖嬌慣著，但也不容許做出出格的事。

    “不告訴不就得了？”楚歌依然覺得自己的決定很英明神武，眼睛裏放著明亮的光。

    “算了你自己開吧……我暫時不想呆在這裏，如果不去我姐那兒，我可能也要出去旅遊。”元秋水慢條斯理地戳起一根白菜就往嘴裏送。

    她是真的不想繼續呆在這裏。牧學謙這兩天都很安靜沒來打擾她，但她知道這事兒絕沒這麽簡單。

    昨天她回去收拾東西的時候，看到了那張寫著“等我，我們談談”的紙條。

    因為她這幾天手機都關機了，驕傲如牧學謙估計是怎麽也做不出通過其他人來找她吧，所以才會留下那張紙條。

    “等我，我們談談。”

    等？她已經等了太久了……

    跟牧學謙分手這件事，她目前為止也隻跟楚歌提過，她不想節外生枝。

    可元秋水這麽想，楚歌卻不這麽想。

    “要不要告訴蘇執九一聲？”猶豫了會兒，楚歌低著頭問，元秋水看不見她的表情。

    蘇執九喜歡元秋水這事兒，沒幾個人知道，可楚歌卻是這沒幾個人中的一個。

    “楚歌，你知道的……”

    “好好好我不說了好吧。”楚歌戳了個丸子塞進了嘴巴裏。

    元秋水也是在她生日那天才知道蘇執九的心思，不，應該是說確定。

    那天晚上，當所有人都散了後，隻有蘇執九一個人留了下來。那時候的蘇執九，是元秋水不認識的蘇執九。

    她第一次看到那個男人失控，失控地喊著他牧學謙到底有什麽好你為什麽看不到我？失控地吻住了淚痕滿麵的元秋水，失控地一拳打向了牆壁任手指骨節流血卻不管不顧……

    認識蘇執九其實也是因為牧學謙。她還沒跟牧學謙交往時，有一次追著他去參加不知誰的生日會，當時有個濃妝豔抹的女人扯著誇張的嗓音說，“喲這是誰女伴啊，誰家千金這麽不懂規矩，穿著這t恤牛仔就來了啊？”

    在一片哄笑中，牧學謙隻是瞥來個淡淡的眼神絲毫沒有想過來幫忙解圍的意思，蘇執九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他執著一杯紅酒走了過來，說，“這是學謙的女伴吧？你好我是蘇執九，你還記得我麽？”

    那時的元秋水是茫然地搖著頭的，蘇執九就笑開了，眉目溫和，謙謙君子的姿態，說，“你姐生日宴時，我也在場……在花園。”

    蘇執九這麽一說，元秋水的臉就紅了。原來，這個男人也看到了她摔得狗吃、屎的樣子。

    可當時她滿心滿眼裏隻有牧學謙，其他人都如過眼雲煙。

    “楚歌，我知道你知道阿執的事……但是，我現在很累……”元秋水閉上了眼，語氣懨懨的。

    雖然她跟牧學謙分手了，但沒想過要跟誰再開始一段感情。

    這六年，耗盡了她所有熱情。

    楚歌看她這樣，有再多的話，也都說不出來了。她知道元秋水還是沒放下。或許元秋水自己都沒發現，但她怎麽會看不到元秋水在這頓飯中，已經撫摸了不下十次左手上的手鏈。

    那條手鏈，是牧學謙送的。

    一頓飯最後誰也沒吃好，隨便找了個借口，元秋水抓上包就往外走。

    外頭陽光很刺眼，刺眼得她眼裏的淚水都忍不住決堤。

    今天是八月二號，如果沒有分手的話，該是她跟牧學謙交往兩周年紀念日。她還記得，那天也是這樣陽光很好，她扯著牧學謙的袖子，笑得燦若桃花朵朵開，說，“學謙學謙，我生日時你都沒送我禮物，現在出差回來了是不是該補給我了？”

    那時候牧學謙許是心情很好，聞言放下手裏的文件，細長的眸輕挑，“你想要什麽？”

    “我要你！”

    “嗯？“牧學謙的聲音本就低沉富有磁性，有這麽一個挑音顯得更加性感，一下子就讓讓元秋水紅了耳根。

    那時候天不怕地不怕的元秋水紅著臉將唇湊了上去在牧學謙唇上印下一吻，大聲說，“我想讓你當我男朋友。”

    牧學謙嘴角微彎，慵懶而優雅，輕輕吐了一個字，“好。”

    於是，元秋水眼前開了煙花朵朵，炸出了她以為的幸福的形狀。

    可是現在那煙花散了，熏得她忍不住再一次在街上蹲了下來。

    同樣覺得煙花散的，還有牧學謙。牧學謙雖然冷漠，但不是無情。

    這六年他隻是習慣了元秋水的付出，他沒有戀愛經驗，他不知道別人的戀情是怎麽樣的，他隻知道，他不想跟元秋水分手。

    是，他承認自己不愛元秋水，可他不能容忍元秋水不愛自己。

    為什麽要分手呢？

    看著那個蹲在路上毫不顧忌別人眼光的小女人兒，牧學謙生生忍住了下車去抱住她的衝動。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隻要一想起那張臉上呈現的是悲傷或是難過，他都無法容忍，哪怕這悲傷或難過是自己給予的。

    元秋水不在的這幾天，他想了很多。

    他不是對那個總是如貓兒般的女人沒感覺的。六年，再硬的一顆石頭也該捂暖了。

    他喜歡她總是跟在他身後蠢蠢的樣子，開心了就衝他笑，用歡快的嗓音說，學謙學謙你看這個你看那個、學謙學謙我們等下去哪兒吃飯、學謙學謙你慢點兒你等等我……或是不開心了嘟著嘴，說著學謙學謙我不開心了你哄哄我、學謙學謙你給我講個故事吧、學謙學謙我困了我睡了……

    可是現在那個總是嚷嚷著學謙學謙的女人，卻打定主意跟他分手了。

    他知道她不會接他的電話，所以在家裏留了紙條。他知道她一定看到了紙條，可是她卻沒有等他。

    該說自作自受麽？

    緩緩升起了車窗，牧學謙將車駛離了元秋水的身邊。

    給她點時間吧，她總會回來的。牧學謙這麽想。

    可他忘了，元秋水身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蘇執九。（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