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照入室內時，牧學謙便睜開了眼輕手輕腳下了床。

    清晨還帶著昨夜殘留的寒意，牧學謙披了件外套跑到陽台上打了個電話後才回房洗漱。在陽台上看著東邊天際裏射出的陽光打碎晨霧，牧學謙心中好似有一層霧也被漸漸融化。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吧。就像《飄》裏郝思嘉說過的那般，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牧學謙下樓時傭人正在準備早餐，他看了下桌上的東西，揮手示意傭人將它們撤了下去，自己也隨後進入了廚房。

    廚房裏，牧學謙挽起袖子，拙地站在廚房裏按自己之前在網上看到的菜譜學著做養顏八寶粥跟榨了一杯獼猴桃汁，想了想，又簡單炒了兩個小菜，煎了一盤餃子，弄了份蔥花雞蛋餅。

    忙活完一切，牧學謙走出廚房後交代下了傭人，早餐也不吃就拿起外套出門了。

    其實在牧學謙起身時元秋水便已經醒了，她不動聲色地聽著周圍的動靜。這是她呆在這裏的最後一天了，隻要過完這個年，她就自由了。

    元秋水下樓時看到桌上豐盛賣相卻不太好的早餐跟牧學謙充滿期待的眼神，心中隱隱有些預感。

    “起來得這麽早啊，我還想著過會兒上去叫你。”牧學謙紳士地幫元秋水拉開了椅子。

    元秋水不知道該接些什麽，隻能微笑。

    當第一口吃下去後，心中某個地方隱隱難受了起來。

    牧學謙，你這又是何必？

    她曾經期盼過這種溫和的無微不至的關懷，可在死心之後才得到，她已經沒辦法再感動。

    坐在餐桌前的元秋水思緒不禁飄到了兩年前。

    那時正是冬天，無所事事的元秋水窩在被窩裏賴床。正當元秋水在床上自個兒滾著玩兒滾到第六圈時，牧子衿打來了電話。

    牧子衿說，“秋水秋水，你會做蛋糕麽？”

    元秋水老實地回答，“會吧……但是賣相不好啊。”

    牧子衿在手機那端遲疑了一會兒後，問道，“我現在方便去找你麽？我有個朋友快過生日了，你能教我做蛋糕麽？”

    正無聊的元秋水當然是答應了。

    牧子衿帶著大包小包的材料跟零食按響門鈴後，牧學謙也正巧打來了電話，他說下午有點事在崇明附近辦，中午會回家吃飯。

    “什麽怎麽辦？我是他妹他還能趕我走不成？一頓不吃餓不死，我們還是做蛋糕，待會兒再叫外賣唄。”麵對元秋水投來的問題，牧子衿一臉無所謂地回答道。

    麵對牧子衿的灑脫，元秋水也隻好陪她。

    牧學謙回家之後看到牧子衿先是一愣，再看到牧子衿做失敗的幾個蛋糕，一張臉瞬間黑了下來。

    牧學謙先是當著牧子衿的麵甩了元秋水臉色，然後就自己到廚房鼓搗去了。

    當牧學謙端著一碗餃子出來時，牧子衿笑嘻嘻地討好地湊上去，“哥，餃子好香啊，鍋裏還有麽？”

    牧學謙目不斜視盯著自己碗裏的餃子，冷酷地吐出兩個字，“沒有。”

    “真小氣，才一點餃子而已，我難得來你這兒一趟啊，不給我吃難道也不給嫂子吃了嗎？”

    牧子衿隻有在討好元秋水時才會叫嫂子。

    連牧子衿都看出了元秋水的尷尬。

    “她沒手沒腳麽？”牧學謙頭也不抬，一句話扔的輕飄飄。

    麵對牧子衿投來的同情的眼光，元秋水沒事人般地笑笑，“子衿你還有時間饞，快去看看蛋糕烤好了沒。”

    “哎呀糟糕！”牧子衿笑著拍了下腦門兒衝進了廚房。

    好笑地看著牧子衿消失在餐桌前，元秋水溫柔地問牧學謙，“就這麽一點兒餃子吃得飽麽？要不我現在再給你做點別的？”

    這種帶著討好的小心翼翼的態度並沒有取悅到牧學謙，他冷冷說道，“不用了。”

    那時候的元秋水多麽希望牧學謙能不用那麽冷的語氣對自己說話啊，她多希望他能對自己體貼一點。

    陷入回憶的元秋水自嘲一笑，舀粥的手一頓，勺子不小心掉落在地上，“啪嗒”一聲碎成了兩半……

    “怎麽了？”牧學謙擔心地問。

    元秋水回過神來，看著地上破碎的勺子，無辜地看了眼牧學謙，“手滑……”

    轉頭吩咐傭人再拿一把勺子過來後，牧學謙本欲俯身收拾地上的碎片，剛一動作又想起了什麽，索性直起身子不管它了。

    坐在元秋水對麵的牧學謙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元秋水喝了口粥又吃了點菜，問道，“還合胃口麽？”

    元秋水點點頭。

    牧學謙說，“吃完了跟我去個地方。”

    元秋水依然隻是點點頭。

    年少時覺得世界很簡單，喜歡一個人就會一直喜歡，哪怕遇到再多挫折也會選擇堅持，可走著走著，就會發現自己有多天真多可笑。

    就在不久前她還以為他們能走向未來。

    現在卻是一句話也不願跟他多說。

    元秋水味同嚼蠟般吃完早餐後草草收拾了下自己便隨牧學謙出門了。

    坐上牧學謙車子的那一刻，元秋水感覺自己像是終於被允許出去放風的金絲籠中的小鳥兒。對自由充滿向往卻無奈困於籠中。

    牧學謙微笑著偏頭問元秋水，“你猜我們現在去哪兒？”

    元秋水心中冷笑一聲，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回答道，“不知道。”

    牧學謙的笑臉微微僵住，瞬而又笑開了，“你之前不是說你想吃火鍋麽？我先帶你去海陸附近。”

    海陸是當地比較出名的一家火鍋店。附近有一家遊樂園跟商場。

    元秋水想當然地認為牧學謙是帶她去商場。

    可車子卻駛向遊樂園。

    元秋水疑惑地看向牧學謙。

    牧學謙神秘地笑笑，拉著元秋水的手，說，“閉上眼。”

    元秋水不解地看著牧學謙，有點不樂意。

    牧學謙俯身覆在元秋水耳邊，“乖，閉上眼。”

    因著昨天答應陪牧學謙過完最後一天，元秋水不情不願地閉上眼。

    人潮中，閉著眼的元秋水隻能依賴著身邊的這個人。在公共場合看不見是件很沒有安全感的事，元秋水隻能緊緊抓著牧學謙的手。

    牧學謙的嘴角隱約上揚，空著的一隻手對著躲在角落裏的小男孩兒揮了揮示意他可以過來了。

    小男孩兒對著抓著他肩膀的保鏢做了個鬼臉後一扭身甩開這個跟了自己好久的人，衝牧學謙跑去。

    “爸爸，爸爸！”小男孩兒一邊叫著一邊跑著，“媽媽。”

    小男孩兒大聲喊了聲“媽媽”後撲進元秋水懷裏。

    感覺到有什麽東西伴著一聲聲“媽媽”“爸爸”突然抱住自己的大腿，元秋水心中一震，剛想睜開眼掙脫開腿上的玩意兒，牧學謙就緊緊錮住她，低聲道，“等下再睜眼。”

    忍著滿腹疑惑與不安，元秋水咬了咬唇，繼續閉著雙眼。

    牧學謙嘴角含笑繼續示意躲在角落的其他人出場。

    在牧學謙的一個揮手下，兩排黑衣人整整齊齊排列在元秋水前麵，每個人手裏都捧著九十九朵玫瑰，咋一看之下，顯得很是滑稽可笑。

    “好了，睜開眼睛。”牧學謙低聲道。

    帶著忐忑，帶著糾結，元秋水用力地抿著唇睜開了雙眼。

    元秋水一下子看到了那個眼睛大大眉毛很濃虎頭虎臉的小男孩。他睜著水靈的大眼衝元秋水傻傻笑著，露出缺了一顆牙的一排牙齒。

    緊了緊拳，元秋水再一次閉上眼。

    牧學謙，你這是什麽意思？

    再一次睜開眼時，元秋水眼角微微潮濕，她慢慢掰開緊緊抱著自己大腿的嘟嘟，微笑著說，“小朋友，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嘟嘟睜著無辜的大眼搖了搖頭，“才沒有認錯，爸爸說你就是媽媽的啊，對吧爸爸？”

    牧學謙對嘟嘟投來的眼神報以肯定的點頭。

    餘光瞄到了眼前兩排滑稽的黑衣人，元秋水心裏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悲涼，緩緩蹲下身視線與嘟嘟齊平，“你叫什麽名字？”

    嘟嘟乖巧地看著元秋水回答，“我叫牧秋，嗯……小名叫嘟嘟，胖嘟嘟的嘟嘟。”

    氤氳著眼角，元秋水溫柔地撫摸著嘟嘟的腦袋，“你為什麽……叫我……媽媽？”

    “因為叔……爸爸說你是媽媽。”

    元秋水伸手揭了下眼角的淚滴，微微偏頭問，“他的爸爸媽媽呢？”

    牧學謙順勢也蹲在元秋水的身邊，拉上剛才被元秋水鬆開的手，“嘟嘟是個孤兒，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給他一個家。”

    “這就是你說的驚喜？”

    牧學謙遲疑了會兒，點了點頭。

    元秋水忍住巨大的哀傷，那句“可是他不是我的孩子”終究沒有說出口。

    牧學謙真是狠心啊。

    元秋水很喜歡嘟嘟，可再喜歡，她也不能接受。看著這個管自己叫媽媽的孩子，她隻會更加容易想起那個無緣的孩子。

    嘟嘟怯怯地看著用悲傷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元秋水，問道，“媽媽不喜歡……不喜歡嘟嘟麽？”

    怎麽會不喜歡啊……

    再次溫柔地撫摸著嘟嘟的腦袋，元秋水笑得勉強，“很喜歡啊，很喜歡。可是嘟嘟，我不是你媽媽。”

    牧學謙緊張得假裝幫嘟嘟整理領子的手僵住了。

    嘟嘟求助地看向牧學謙，“爸爸……”

    “嘟嘟乖，媽媽隻是一時太激動了沒辦法接受這個消息。媽媽她很喜歡你的。”牧學謙斂了眼中的悲傷。

    “是啊，我很喜歡嘟嘟。”元秋水側了側身將嘟嘟抱了起來，輕輕在他臉側印下一吻，“我很高興今天嘟嘟能來陪我過年。”

    大年三十，有個孩子陪自己過，應該不會那麽孤獨吧。

    嘟嘟也笑著在元秋水臉頰上親了親，“嘟嘟也很高興。”

    半闔著眼，陽光打在元秋水的臉上，襯得她的笑容更加溫暖。或許，這真的是最後一天了吧。太久沒看到她這樣的笑了，如果放手她能快樂，那就放手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