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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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潘叔是吧?!”謝羽揍完了人,馬上換了熱情麵孔,招呼潘良等人進屋吃飯休息,全然忘了旗杆上還綁著個可憐巴巴的穆原。

    穆小六看不過去了,悄悄扯扯她的袖子:“阿羽,大……大當家……”

    謝羽翻個白眼:“你們大當家有大將之風,運籌帷幄不在話下。他那是使苦肉計呢,甭搭理他。小六哥不如去尋幾壇好酒上來款待潘叔。”

    穆小六沒想到搬救兵是這麽個結果,又不敢明著跟她作對,才準備去往酒裏加點“好料”,謝羽就好像他肚子裏的蛔蟲一般揚聲道:“小六哥,我今兒要是有一點不舒服,頭痛肚子痛啥的,就立刻去找穆三叔告狀去。相信他肯定願意放下手頭的一切快馬加鞭趕回來盡自己做父親的應盡之責。”

    穆老三是穆寨老人,穆原堂叔,原來負責寨子裏的刑罰之事,天生一張黑臉,可退鬼神。

    穆小六作為他唯一的兒子,偏反其道而行,瘦弱的跟隻發育不良的雞仔似的,想起他爹的棍子就哆嗦。

    “你不如去給我爹做閨女好了!打人倒不手軟。”

    他惡狠狠丟下這句話,哭喪著臉去酒窖了。謝羽這才放心了點。

    潘良一把年紀卻活成了精,見這小姑娘骨碌碌轉的大眼睛,就知道沒那麽簡單。

    他同謝羽到門口,這才道:“我家公子久病體虛,想回歸故裏,若無必要,我們也不想惹麻煩。”順便表明已方態度。

    謝羽大度的揮揮手:“大叔別擔心,我不是援軍,就是隔壁山頭長春觀的,瞧不得鄰居瞎胡鬧,過來教訓他一番。”

    “這麽熱心的鄰居……還真是少見啊。”潘良扯著自己的胡子,才擠出這句話,帶她去見自家公子。

    他有個預感,這個叫阿羽的小道姑恐怕還有些來頭,整個寨子裏的人看到她,情緒都高昂了起來,就好像……看到了救星,包括現在還被綁在旗杆上的愣小子。

    謝羽踏進正廳,見到上首坐著個瘦的骷髏似的年輕公子,心道:得!這是個趕著回鄉葉落歸根的,能病的瘦到這個地步,連人形都快沒了,恐怕活不長了。

    穆原打劫這麽一個半個身子都已經躺到棺材裏的病秧子,也不嫌晦氣!

    她笑嘻嘻上前一禮:“貧道是隔壁道觀裏的小道姑阿羽。公子貴姓啊?”

    上首坐著的年輕公子眉頭輕皺了一下,似乎要回憶起他的姓氏也是一件艱難的事情。兩隻瘮人的黑眼珠子一動不動盯著她,似乎有將她的五髒六腑全都扒出來瞧清楚的打算,卻惜言如金,不發一語。

    謝羽扭頭,以目光詢問潘良:你家公子是不是耳朵有問題?見後者一臉習以為常的樣子,她有點吃不準這年輕公子是不是除了有半條命,神智也隻有一半了。

    不過本著友好協商的原則,她立刻發揮自己所長,熱情道:“公子不說沒關係,無論打哪來,往哪去,進了這寨子就當是自己家。這寨子裏除了一幫搗蛋的半大小子,其餘都是種地為生的純樸百姓。後山那還現種著大片糧食呢。”說的她好像是長輩一樣。

    潘良暗讚這小丫頭避重就輕的本事倒是不小,輕輕鬆鬆就將穆原等人打劫的行為歸結為半大小子胡鬧。

    自家公子不開口,他也有心想要看看這小丫頭如何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索性也不開口。

    偌大的廳堂靜悄悄的,謝羽卻一點也不見尷尬。穆寨的聚義廳是穆奇在世之時眾兄弟聚餐開會的場所,建的尤其空闊,四周的柱子都是原木的,連皮都沒削,保持著最原始的風貌。她小時候沒少跟穆原在聚義廳裏胡鬧,還在長桌上奔跑,有次穆原跑的急,從桌子上掉下來扭傷了腿,穆奇都未阻止。

    穆奇那時候已經身患重病,喝了一輩子血生存的男人老了的時候對寨子裏一幫孩子格外的寬容,從不阻止他們胡鬧。

    謝羽頗為感慨,親自上前去為這骷髏公子斟茶:“其實貧道問起公子行蹤,並非有意打探,而是家中在山下各處有些產業,貧道見公子似乎身有小恙,貴屬長途跋涉盡顯疲色,貧道便越俎代庖想要代為安排,想讓公子歸家的路上盡量舒適一些。

    她這副為著對方掏心掏肺著想的誠懇讓潘良意動,以目光詢問自家公子,他家公子略微輕點了下頭。此舉自然未瞞過一直將目光專注放在他身上的謝羽。

    “公子暫且休息,我這就下去安排,公子哪日啟程,也勞煩貴屬知會我一聲。”

    她往外走,一點也不在乎被廳裏的主仆給冷落,直到出了聚義大廳,才暗暗籲了一口氣。這骷髏公子的目光涼颼颼的冒著冷氣,也不知道是從哪個墓坑裏跑出來的,大熱天的都不用冰塊了。

    如非必要,她是打死也不會跟這樣陰沉的人打交道。可是……瞄瞄遠處快被曬的中暑的穆原,她恨鐵不成鋼的又跑過去踹了他兩腳,這才心氣平了些。

    穆原可憐巴巴望著她:“阿羽,快給哥哥解開!”

    十步開外穆小六捧著一瓦罐水,好幾次試圖給穆原喂點水喝,都被侍衛拿刀擋住了。

    謝羽招招手,穆小六顛顛的跑了過來,穆原露出久旱逢甘霖的欣喜笑容,她拎起瓦罐照著穆原當頭就潑了下去,瞬間將穆原淋成了個落湯雞:“你腦子不清楚,淋點冷水就清醒了!”將瓦罐丟回給穆小六,警告他:“別想辦法給他喂水喂食,不然回頭連你一起綁起來!”

    穆小六縮縮脖子,無限怨念的看著她飄然走遠了,腳步輕盈的好像踩在花瓣上,顯然心情十分愉快。

    穆原舔了兩口腦袋上流下來的水,恨道:“壞丫頭!”看到他倒黴就這麽高興啊?!

    謝羽對穆原的怨念毫不在意,因為很快潘良就找了過來。

    “什麽?潘叔是說要帶走穆原?”

    潘良跟自家公子商議一番之後,才有了這個結論。他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誘哄道:“我觀穆大當家少年英才,我家公子惜才,家住長安,想給穆大當家一個好前程,阿羽姑娘意下如何?”

    謝羽隻想過破財消災,自己出一大筆錢跟這幫人將穆原贖回來,可沒想到他們要帶走穆原。

    “他一個腦子裏少根筋的,跑到長安去做什麽?況且家中長輩也從來沒指望著他能光宗耀祖,隻希望他能在鄉野間平平安安終老。貴公子能看中穆原,是他的榮幸!但讓他去長安就算了吧?!”

    潘良微微一笑:“阿羽姑娘不知,我家公子隻要說出來的話,就從來沒有收回的時候。此事老朽也幫不了你!不然……難道你想讓這一寨子的老弱婦孺為穆原陪葬?”

    謝羽沒想到他竟然能說出這麽狠厲的威脅,心裏頓時一跳,百思不得其解的朝著穆原綁著的地方瞄了一眼,那傻小子從小就在穆家寨長大,長這麽大最遠的距離也就是山下的安和鎮。在寨子裏橫衝直撞慣了,又加之自由生長,以她在外麵鍛煉出來的眼光,穆原透著一股子山野鄉氣,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土包子。

    難道他身上又有讓潘良及他家公子看重的地方,甚至不惜撕破臉拿一寨婦孺老弱來要脅?

    謝羽求道:“潘叔,能不能通融通融,你瞧他就是個山裏的野小子,長安多貴人,他連一點規矩都不懂,就算是帶到長安去做奴才都不是個好奴才,還不夠替他收拾爛攤子的!他能做什麽呀?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連做個馬伕都能把馬喂撐了,做個車伕你家公子敢坐他的車?為著這麽點事兒不值當給自己找這麽大的麻煩!如果實在難消心頭之氣,不如現在咱們就一起綁了他,將他送到山下縣衙裏去問罪!”

    對方劃下道來,她想起聚義廳裏那陰森森的骷髏公子,便知此事轉圜的餘地特別的小。當務之急便是探聽出他們非要帶走穆原的理由。

    可惜潘良老成了精,一點實話不肯說。

    “瞧你說的,叔一把年紀雖是頭次見麵,也喜你伶俐能幹。穆公子好歹是一寨之主,我家公子帶他去長安是想博一份大富貴的,可不是讓他去當馬奴的!”

    那就更不能行了!謝羽心道:富貴與風險並存,富貴越大風險越大,穆原又不是心係權勢富貴之人,這小子有一碗紅燒肉六個大饅頭就能滿足了,何必去趟長安的渾水?

    對方身份不明,行為詭異,穆原那個傻小子腦子裏缺根弦,她就更不能放人了。

    但不及她再做決定,聚義廳裏的骷髏公子已經休息完了,在護衛的簇擁之下走了出來,目光往潘良麵上一瞟,潘良也不再與她磨牙,當機立斷吩咐:“去將穆大當家帶著跟咱們一起走!”

    一行人竟然不再理謝羽,就準備帶著人離開。

    若非必要,謝羽是不願意因為穆原一個人而讓穆家寨變成屠宰場的。她連忙拔腳跟上:“潘叔潘叔,既然這樣,不如勞煩再多帶一個人。一路上我也可以替你們打前站,順便陪著穆大傻子,他打小沒離開過家,肯定害怕的不行!”

    潘良委婉拒絕:“我家公子隻說了要帶穆大當家走,阿羽姑娘年紀輕輕,我們一行又全是兒郎,多有不便!”

    謝羽大咧咧指了下身上的道袍:“貧道已經發誓終身追隨三清祖師,潘叔不必替我的名聲擔心!”

    潘良這下更為難了,聲音放低了許多:“我家公子……對和尚道士從未有好感!”

    謝羽愣一下,立刻當著潘良的麵三兩下扒了道袍,塞進了他懷裏,:“潘叔不早說!家母是追隨三清祖師了,我可不沒有!這不是……在道觀裏住,穿著玩玩的嘛!”果見她下麵還穿著件素青色的家長單衫。她也不跟他再磨牙,幾步竄過去,掀開了他家公子的馬車簾子,鑽了進去。

    潘良伸著手阻攔不及,恨不得以手掩目:他家公子除了不喜歡道士和尚,對女子也無好感,根本不可能與女子同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