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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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我們也是迫不得已,阿羽姑娘不可衝動!”潘良生怕這小丫頭一不小心用匕首劃破了崔晉的動脈。

    謝羽瞧不見崔晉的臉色,卻膽大包天在他腦袋上摸了一把:“潘叔可真會說話,誰活在世上沒有迫不得已過呢?不過是利人還是利已的選擇。”低頭對崔晉道:“我們山野村民不懂規矩,一聽到長安就怕的很。命雖比不上大殿下尊貴,但勤勤懇懇的賺錢過日子,也不想跟貴人們扯上什麽關係。大殿下若是肯讓你這些侍從放了我們走人,這件事情就當沒發生過。如若不然——”她手上微微用力,瞬間就在崔晉的脖子上造成了一個細細的傷口。

    “阿羽姑娘——”

    潘良沒想到這小姑娘一言不合就敢挾持,而且……瞧她這架勢也不是鬧著玩的。

    房裏卻響起崔晉輕而惆悵的笑聲:“去國還鄉十年,此生能夠再次踏上大魏的土地,對本王來說業已足夠。還要多謝阿羽姑娘成全!本王這條命早就是多餘的,隻是……若本王死了,相信阿羽姑娘與穆寨主以及寨子裏一幹人等恐怕都活不了。”

    威脅!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謝羽沒想到碰上個不怕死的,他在楚國為質,不管生死責任都是楚君擔著,可是若是死在她手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迅速在心裏權衡一番,利索收了匕首,坐到了他對麵去,露出諂媚的笑容,朝他作揖:“殿下見諒!實在是潘叔的話太嚇人了,明知道我膽小,還想殺我滅口。不過我寬宏大量,大人不計小人過,殿下沒發話,我就暫且當自己沒聽到這話。”還挑釁的朝潘良瞟了一眼。

    潘良哭笑不得:這個野丫頭!

    崔晉唇邊露出一絲隱約可見的笑容,她立刻道:“殿下別笑!您笑起來我這心裏瘮的慌。”坐的近了更能瞧見他人雖將死,但一雙黑的嚇人的眸子深潭一般幽沉,也不知道藏著多少風霜變故。

    崔晉還從來沒見過這麽膽大無畏的小丫頭,不過從初初見麵到方才挾持他,倒是個意外果決明白的丫頭,懂得權衡最好。

    “姑娘既然已經知道了本王的身份,便知本王乃是私自離開楚國。雖然此事與楚國無妨,但是回到長安之後,就未必會輕鬆無事。所以這才需要借個護身符一用。”

    謝羽心道:就你這身體回長安,洗洗直接睡棺材裏就得了,何必費這麽大勁呢?

    不過對他口裏的護身符倒是好奇了幾分:“穆原是殿下的護身符?”多荒謬!

    崔晉輕點了下頭,謝羽差點讓自己的口水嗆死。

    她與穆原打小一起長大,從來也不知道他還有這種功用,能擔此重任。

    “正是穆寨主。姑娘可瞧見過穆寨主腰間那塊飛鷹佩?那是護國大將軍程彰的貼身之物。”

    謝羽直起了身子,失聲道:“怎麽可能?穆原從小在穆寨長大,有個做土匪的爹,身上的玉佩怎麽會是護國大將軍的貼身之物?”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人。

    “飛鷹佩確係程家之物,老夫可以作證!”潘良言之鑿鑿。

    崔晉見到她的神色,便知這小姑娘當真不知道其中內情,猜測試探之意稍減:“十六年前,執掌幽州大營的程彰與程夫人鬧翻,程夫人懷著身孕離開了幽州,不知所蹤。”

    “殿下別告訴我,穆原可能是程大將軍的兒子?這不可能!”穆家父子倆都生的濃眉大眼,有六七分相似。

    崔晉能一氣說這麽多,顯然已經力竭,一手撐著桌子苦笑,潘良代他講了下去:“至於穆寨主是不是程大將軍的兒子,還不能確定。但是程夫人乃是將門之後,她娘家世代駐守北海。隻是到程夫人妙齡之年,父兄皆戰亡,臨陣危機,程夫人力挽狂瀾,以一已之力帶兵蕩平海寇,此後駐守北海近十年,才嫁於程彰。”

    謝羽對大魏名將程彰也略有耳聞,隻當是傳奇話本裏的人物,離她極遠,從不曾放在心上過。至於程夫人家世來曆……她通不知道。

    “程夫人倒是巾幗英雄,可惜!”她自己斟了碗茶,才喝了一口,崔晉的感歎便衝進了耳膜:“程夫人姓謝,謝將軍雖為女子,卻要比許多男兒強上千百倍!”

    謝羽一口茶“噗”的噴了出來,滿麵驚訝之色。

    崔晉與她對麵坐著,被噴了個正著。

    謝羽才回過神來,猛的跳起來,掏出懷裏的帕子就往他麵上湊:“殿……殿下,對不住對不住!”乍然瞧見崔晉狐疑的神色,迅速展開帕子將他整張臉都蒙住了,正好遮住了他探究的視線,胡亂在他臉上擦了幾下。

    ——謝羽無父,隨母姓,她娘正好姓謝。

    不巧的是,她娘身邊還跟著一隊會拳腳的娘子軍。

    她沮喪的發現,這種“聽傳奇故事沒想到自己有可能是傳奇人物的女兒”的感覺真的是說不出的詭異。

    潘良被這番變故給驚在了當地,直覺便是扯開在崔晉臉上作怪的手。這丫頭才認識半日功夫,就強蹭上殿下的車,之前又挾持又摸頭,這會兒……直接上手去摸臉了。

    她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野丫頭啊?

    房裏兩個人都陷入了進退不得的慌亂,唯獨被帕子整個蒙住臉的崔晉意外的平靜,他能感受到小姑娘細軟的手指隔著帕子傳過來的溫度,還有帕子上好聞的清香味。

    哪怕隔著帕子,他的聲音聽來也軟綿綿毫無力道,但在謝羽聽來就是威逼:“阿羽姑娘難道認識姓謝的?”

    我自己就是姓謝的!

    謝羽幹笑:“怎麽會?我認識的姓謝的可都是販夫走卒,全是男的。要說姓謝的夫人,那還真沒有!”一句謊話說完,後麵的話就順溜許多了:“殿下不知道,我打小就是個孤兒,被扔在道觀門口,虧得觀裏的人收留了我,這才活了下來,哪有機會去認識謝將軍啊!”心裏暗暗叫苦:娘啊娘,你瞞的女兒好苦!

    這次她是打死不能告訴崔晉自己的姓氏了。

    “阿羽姑娘可知道,穆寨主的娘姓什麽?”

    潘良的這句話適時的提醒了她,謝羽先是露出迷惘的神色,然後眼睛就亮了,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歡快的順著潘良遞過來的梯子下了地:“瞧瞧我這記性!穆夫人過世多年,我竟然忘了她正好姓謝來著!隻是寨子裏的人都不興立碑,墳頭也沒個牌子,我是真忘了這事兒了。”事實上穆夫人並不姓謝,而是穆老寨主從山下搶來的一名女子。

    謝羽都快被自己的急智給感動了:“穆原那個傻小子,三歲以前都癡癡傻傻,什麽事兒都不懂,五六歲才開了竅。他家裏的事情我可比他自己還清楚!”求別去問穆原!

    其實——三歲之前傻的是她。作為一個穿越到三歲小女嬰身上的成年人,謝羽好不容易從小奶娃長到十五歲,不止是她自己覺得不容易,就是她的便宜親娘謝弦也多白了幾根頭發。

    崔晉與潘良交換了一個眼神,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頭,比如她方才聽到程夫人姓謝的反應,也太激烈了。可是穆夫人姓謝的話,穆原身上有又飛鷹佩,程彰本人濃眉大眼,身形高大,無論體型還是麵貌二人都有類似之處,搞不好還真是程彰的幼子。

    “穆夫人……是如何過世的?”

    “病逝啊,生了穆原以後身體一直不好,拖了沒幾個月就去了。”這句可是大實話,謝羽還頗為唏噓:“哪知道穆夫人還有這麽傳奇的身世呢?!”

    崔晉沒想到謝將軍已經過世,內心當真有幾分傷感,不過也隻是一瞬。

    潘良擔著老師的名兒,做著幕僚的活計,立刻便替自家公子籌謀開來:“謝將軍既然已經過世,那穆寨主理應認祖歸宗。正好此行殿下帶他回京。相信看在兒子的身份上,程大將軍對殿下也應該會援手一二。”

    從他第一眼看到穆原腰間的飛鷹佩,便想到了利用飛鷹佩為崔晉爭取此次回國的合法性,免去被魏帝問罪的可能。

    他們的計劃是到時候先將飛鷹佩送到將軍府,程彰看到玉佩必定會有所行動,等事情成了再將穆原交給程彰,至於是不是親生兒子,這件事就交給程彰自己去查,他們隻負責將人帶回長安。

    可不是應了那句話,帶穆原去長安過富貴日子。

    隻不過,帶個穆原回長安,還要附帶著粘上來一個古靈精怪膽大包天的阿羽姑娘,這是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

    謝羽心裏暗暗叫苦:他們都已經將整個計劃合盤托出,且帶穆原去長安的理由再正當沒有了——認祖歸宗——她若再苦苦攔著,引起崔晉的懷疑,那就不好了。

    當務之急是,先揪著穆原這大傻子對好了口徑,省得露了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