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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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姨娘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忒可惡了!
因為這些日子來朝夕相處,陳初燕逐漸了解到二夫人的真實為人,難免就對二夫人有了一些“意見”。覺得二夫人自私自利,心狠手辣。或許原先她還不認為二夫人會拿她怎麽樣,但眼下雲姨娘這麽一說,可就勾出了她心底深處最不願去想的事情:二夫人不把她的婚姻當一回事,胡亂地給她找一門親,隻為了將她這個煩人的包袱趁早給丟出去。
陳初蘭不得不承認,這個雲姨娘確實厲害。劉家過來“探口風”或許算不上一件特別隱秘的事,可她是如何知道陳初燕對二夫人有些意見呢?
儼然整個陳府到處都是雲姨娘的耳目。就算她這些日子來臥床養身子,也將整個陳府的動向全都收入眼底。
她今日特地過來,一來可能真是為了同陳初蘭搞好關係,又是送禮又是探病的,全因為二老爺對陳初蘭另眼相看。而二來呢,就是為了告知陳初燕劉家有意提親,二夫人極有可能已經同意這件事,唯恐天下不亂,希望將陳初燕和二夫人的關係弄僵,使二夫人平白添上一個敵人。
陳初蘭覺得心累。
陳初燕和二夫人鬧僵可算不上什麽好事。二夫人憋了一肚子氣,導致林姨娘被遷怒就不說了,陳初燕她自己也得不到什麽好處。
偏偏現在陳初燕被雲姨娘這麽一講,心急如焚,隻道這婚事極有可能就會這樣定下,連思考都不會了,趕著就要給她的母親寫信。
卻是她竟想不到,就算二夫人真要把她隨意嫁掉,寫信欺瞞她母親,說那劉家是有多好多好,二老爺那邊可還有一關呢!大老爺大夫人將陳初燕交給二老爺,二老爺豈會全權將陳初燕的婚事交給二夫人,連過問沒有,就一切聽憑二夫人,任她將陳初燕隨便嫁掉?
陳初蘭躺在床上,思考著要不要現在過去,叫陳初燕冷靜下來。想過去都知道她會在信上跟她母親講些什麽,且不管那封信會不會被寄出去,無論怎樣,那封信隻要一出了陳初燕的屋子,就必定會落到二夫人的手上,屆時二夫人一看,豈不大怒?到那個時候,真是連回頭的餘地都沒有了。
陳初蘭的眉頭微微鎖著。
春桃站在陳初蘭床前,看著陳初蘭。都跟了陳初蘭這麽久了,她豈會不知自家姑娘心裏在想著什麽。
“姑娘是想過去勸勸大姑娘吧?”春桃開口了,隻聽她道,“依我看姑娘還不如過些時辰再過去,現在大姑娘被雲姨娘那麽一激,怕是滿腦袋都是她的婚事要給夫人毀了,怎會聽得下你的話?估計就是你勸她,她也以為你因為姨娘的緣故,隻會為夫人說話。”
春桃所說也是陳初蘭所顧忌的。陳初蘭思索半響,最終幽幽地歎了口氣,放棄了即刻過去勸解陳初燕的打算。
卻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待到午後未時三刻,太陽西落,當陳初蘭想陳初燕應該冷靜了一點,該是過去跟她好好聊一聊的時候,大姑奶奶竟然帶著她的一雙兒女來了!
其時陳初蘭正準備起床更衣,聽到小丫鬟進來通報,較之先前雲姨娘突然造訪所受到的驚嚇,這一回她可真就從床上跌下來了,還好春桃眼疾手快,將她一把扶住。
有沒搞錯!
這一天是見鬼了不成?!
什麽人都在這一天莫名其妙地過來!
“快……快請。”陳初蘭連話都說不順溜了。“請”字剛說完,她便鑽回被窩,薄薄的被子將自己蓋得嚴嚴實實,老老實實做好一副養病中的模樣。
大姑奶奶在二夫人的作陪下走了進來。——二夫人居然也來了!
在她們的身後,是兩隻眼睛像小鹿一樣滴溜溜直轉的邱明月,以及嘴角微勾,厲目隱藏,麵目柔和得宛如翩翩儒雅少年的邱廣裕!
陳初蘭雞皮疙瘩全部湧出,汗毛都豎了起來。她用力扯出笑容,目光全集中在大姑奶奶和二夫人身上,給她們道安。目不斜視,餘光都收了起來。
卻是邱廣裕那侵略性的氣場突然爆發了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像陡然聚湧而來的黑雲,瞬間撲了過來,將陳初蘭死死鉗住,讓她赫然間脖子上像是被什麽東西掐住一樣,呼吸頓促,一下子喘不過起來。
這種侵略性的氣場是針對陳初蘭的,居然除了陳初蘭外,無人能察。
陳初蘭恨得暗自罵娘:“他娘的!神經病邱廣裕!”
邱廣裕臉上波瀾不驚,隻眼中眸光閃動。
在他的母親和二夫人對陳初蘭一番噓寒問暖結束之後,他同她的妹妹走上前來,直視陳初蘭的眼睛,關切地問道:“蘭表妹可好?”
陳初蘭終是不得不麵對他。做戲誰不會。雖然厭惡,陳初蘭還是彎起了唇角,浮出一個職業般的笑容,道:“讓大表哥擔憂了,歇息了這多日,我已無大礙。”
邱廣裕笑了笑,退後幾步,找了張圓凳坐了下來。
邱明月本就話多。說起來,這還是到京之後,她們的第三次見麵。先前因為雲姨娘滑胎而推遲的接風洗塵宴,算是第一次見麵,而後邱明月隨同母親過來坐了一次客,但再接下來由於陳府裏陳隨喜水土不服病倒,二夫人既要忙著接手府中事務,又要照顧她的女兒,實在沒有□□之術,大姑奶奶不便前來打攪,就一直沒有過來。於是,竟是來京快滿一個月,兩家隔得那麽近,都沒有怎麽走動。所以這第三次的見麵便就顯得多麽難得。邱明月怕是太久沒跟陳初蘭講話,當下一見陳初蘭,一張嘴就再也閑不住,先關心地問起了陳初蘭的情況,見陳初蘭並有什麽大礙,便開始巴拉巴拉地講起她在家裏是多麽無聊,多想過來找她們三姐妹玩等等等等,卻是突然,她話鋒一轉,開口笑道:“蘭表妹,你可知,聽說你在王家被人砸了頭,昏了許久,我哥可擔心壞了。”說著,還滿眼戲謔地瞥了她的哥哥一眼。
想不到邱明月竟說出這樣的話!
陳初蘭愣了一下。
她“害怕”她的哥哥,她又不是不知,為何特地跟她說起這樣的話?
陳初蘭不禁就扭頭看了邱廣裕一眼。
那個惡魔,端坐在他母親的身後,衝著她笑得極其溫柔。“溫柔”得令人差點反胃嘔了出來。
陳初蘭把頭轉回來,不再看他。卻見邱明月曖昧至極地笑看著她。
陳初蘭不禁就皺起了眉頭。
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邱廣裕這個混蛋莫不是跟他妹子講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吧!
才不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邱明月居然給了她一種,她想撮合她與她哥哥的感覺?該死的!有沒搞錯!
陳初蘭突然有種想敲開邱明月的腦袋瓜子,看看裏邊構造是什麽的衝動。
她才九歲!九歲!就算她哥哥騙她說什麽“我在等蘭表妹長大,非她不娶”,她也不該當真吧!
陳初蘭又望向邊上坐著的,正和二夫人說話的大姑奶奶,顯然她並沒有注意到小孩子們這邊的動靜,隻一心一意地傾聽著二夫人的講話。
“蘭表妹?”邱明月衝著陳初蘭拚命眨眼睛。
“恩?”
邱明月湊到了陳初蘭的耳邊,兩眼彎成了小小的月牙兒,道:“你知道嗎?我聽人說,男孩子正是由於喜歡一個女孩子,才常常去欺負她的。”
邱明月笑得賊賊的,用隻有她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講著這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陳初蘭一聽,立馬覺得整個人都被雷劈得連內裏都焦了。她瞪大眼睛,像看天外來客一樣看著邱明月。
邱明月,現年十歲,養在深閨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
是哪個腦袋被驢踢的教她這種毀她三觀的話?
果然,邱明月繼續在她耳邊道:“如果有男孩子欺負你,就說明他喜歡你,我哥哥不是總欺負你嗎……”她自以為自己語意未詳,需要陳初蘭好好去理解,離開陳初蘭的耳邊,捂住嘴,無聲地笑彎了腰。
“……”陳初蘭扶額無語。她很想告訴邱明月,並不是每個欺負你的男孩子都是喜歡你的。可惜,這種場合,不是跟她好好辯論的時候。
這種場合,頗為怪異。
說是大姑奶奶特地過來探望陳初蘭的,可偏偏大姑奶奶進來不到一炷香功夫,就把注意力全集中在陪同她前來的二夫人身上,跟二夫人聊得不亦樂乎。隻在最一開始,她一副慈愛模樣對陳初蘭一番噓寒問暖。
事實上,真真切切來探望陳初蘭的,倒隻有邱明月一個。邱廣裕老老實實坐在他母親身後,並沒有上來跟陳初蘭搭話。隻有邱明月,坐在陳初蘭床邊,跟陳初蘭喋喋不休。
其實陳初蘭是知道的,大姑奶奶這三日來,對二夫人多有不滿,原因就在於,二夫人去王家赴宴,沒有帶上她的孩子。
她的兒子邱廣裕,今年一十四。他是長子長孫,按說到這個年齡早該成親了,但先前定下的那個姑娘卻死於肺癆,他的親事就此擱下。她帶著兒子進京,除了讓兒子在京中拜個大儒為師,好好讀書之外,也有一層為他在京城找個好人家的女兒定下婚事的考量。
王夫人的那個生日宴是個很好的機會,是向京城各個官夫人推薦她兒子的絕佳時機。她兒子雖非官家子弟,但小小年紀就考上了童生,算是年輕有才,少年得誌,在她眼中,她兒子是一等一的,今後什麽鄉試,會試,乃至殿試,都不在話下。若她兒子那日跟著二夫人去了,定會給諸位官夫人們留下極深的印象,搞不好哪家不挑家世,單看人品的,就恰好選中了她的兒子。便就沒有,她兒子至少也在官夫人中打出了名聲,對他日後的發展都有一定的益處。
可偏偏,二夫人不帶她的兒子去!
據說王夫人的請帖到達陳府後,大姑奶奶那邊也收到了風聲,因時間緊迫(請帖頭日來,第二日就是生日宴),大姑奶奶並沒有親自過來,(大概大姑奶奶收到風聲已是傍晚之後吧),可她派了管家過來,叫管家口述請二夫人帶她的孩子去,說是帶不了兩個,起碼帶一個(她的兒子)也好。卻不知是怎麽弄的,最終二夫人是連她的兒子都沒帶上。
陳初蘭方才見大姑奶奶進來之後,瞧她假笑向她噓寒問暖,便曉得,大姑奶奶今日前來,大概隻是以探望她作為一個借口吧,實則是想跟二夫人說說話,打探一下二夫人認識了哪些官夫人,哪些官夫人家有適齡未婚的小姐。——她倒是對她的兒子極為自信,還好還沒有自信到認為她兒子必中狀元,隻有皇家的公主才配得上他!
陳初蘭瞥眼瞧著二夫人和大姑奶奶。二夫人的態度無可挑剔,對大姑奶奶有問必答。大姑奶奶也很友善,仿佛那傳說中對二夫人的不滿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兩人旁若無人聊了好一陣,然後便見大姑奶奶站了起來,說道:“二弟也該回來了吧,我還是到前廳去等他吧!”這說著,她就又一次走到陳初蘭床前,對陳初蘭笑道:“蘭丫頭可得好生歇著,沒有完全大好切莫逞強,急著起來玩耍,過些時日大姑媽再過來瞧你。”
陳初蘭連連點頭應著。
大姑奶奶轉頭對二夫人笑道:“小孩子都這樣,受了傷不自知,覺得差不多了就想爬起來玩,記得以前我家阿裕磕到了頭,也是這樣,結果還不是天旋地轉地又躺了回去。”
二夫人笑了。
屋中的人也都笑了。
陳初蘭眯眼笑起。
邱廣裕笑著瞧她。
陳初蘭感受著他那股令她厭惡難受的目光,心道:“你也磕到了頭?怎麽就沒把你磕死?!”
竟是好似聽到陳初蘭所想,邱廣裕居然咧嘴無聲大笑了。
二夫人輕輕拍了拍陳初蘭的手,囑咐她好好休息,便帶著大姑奶奶出去了。
邱明月和邱廣裕自是不走的。
邱明月說這麽久沒跟三個表姐妹玩,她要留下來好好陪陪她們。
而邱廣裕,陳昌浩陳昌洋根本不喜他,哪會同他一塊兒相處。邱廣裕隻道他要去花園裏走走。
兩位大人當然就隨他們去了。
兩位大人走後,陳初蘭的屋裏瞬間就冷清了下來,因為少了那二人細細碎碎的談話之聲。
邱明月睜著大眼睛瞧了瞧陳初蘭,又瞧了瞧她的哥哥,賊賊地笑了起來。
陳初蘭盯著邱廣裕,等著他“去花園裏走走”。
卻是邱明月突然站起來,說道:“我要去找燕表姐,然後一起過去看雪表妹。”
邱明月和陳初夏關係最好,陳初夏最討厭的就是陳初雪,邱明月自然也跟陳初雪交往不深。陳初雪生病臥床,邱明月隻想拉陳初燕一起過去,卻沒有想到要自己獨自一人去看望她。
邱明月說完這話,便捂著嘴賊笑著退了出去,順便還很體貼地將那外屋的四扇摺扇門給關上。
陳初蘭看著她青蔥的身影消失在珠簾之後,嘔得差點沒一口血噴出來。
立在屋角隨時準備伺候陳初蘭的春桃也差點把眼珠子給瞪了出來,幾乎就拿起手來,指著邱明月的背影,不可置信地說:“你你你……”了。
邱明月這家夥!什麽意思!自顧自地出去,問都不問她哥哥一下,就把她哥哥單獨留了下來,難道不是該說:“哥哥,我去找燕表姐了,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一個十四歲的大男孩,獨自留在一個小女孩的屋裏,像什麽樣子!兩人又並非是什麽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兄妹——若說這樣,倒還能因女方年紀尚幼而不必在乎某些教條僵化的禮數。
陳初蘭轉過頭去,細眉倒豎地瞪著邱廣裕。
邱廣裕勾唇一笑,邪惡得像地獄裏爬出的魔鬼。先前一副儒雅讀書人的模樣全然不見。
春桃隻瞥見他的側顏,就不禁渾身一個哆嗦。
此時,內屋裏隻留下陳初蘭和春桃。兩個伺候的小丫鬟皆站在珠簾之外,立在摺扇門邊隨時等待召喚。
春桃張口就想將她們倆個叫喚進來。
卻是陳初蘭先開口了。她是對邱廣裕說話的,說的話毫不留情麵,直接下逐客令:“大表哥,你看……我也乏了,你不是說想去花園裏走走嗎?這樣吧,我叫尋香過來,讓她陪你去那裏走走?”陳初蘭說的話聽起來倒客氣。畢竟邱廣裕是客人。
尋香是站在外邊的那兩個小丫鬟中的一個。今年八歲,臉蛋圓圓的,瞧起來憨厚老實。
春桃一聽陳初蘭這麽說,立馬就要改口,隻想叫那尋香進來。結果她的口一張,那“尋”字才剛一出口,就見坐在圓凳上的邱廣裕霍地一下站了起來,邁開步子,三步並作兩步,仿佛帶風一樣,很快就走到陳初蘭身邊。
春桃頓時臉色煞白,雙手捂上了嘴,差點驚呼出來。
春桃很怕邱廣裕。雖然六年前,她並未親見邱廣裕虐貓,但後來也從他人的口中詳盡地聽聞了事情的經過。再加上邱廣裕毫不掩飾自己真實性情的時候,那曲扭的五官,恐怖的氣壓,簡直就像惡魔在世,如何叫她不膽戰心驚。
來京途中,邱廣裕曾在船艙裏欺負恐嚇過陳初蘭,那個時候,邱廣裕就給春桃留下了極其可怕的印象,現如今,邱廣裕就站在這個屋裏,離陳初蘭是那樣的近,顯然他又想對陳初蘭做些什麽。
春桃想走上前來,但是才向前踏了一步,邱廣裕那警告的目光,就惡狠狠地瞥了過來,猶如惡狼於黑夜中張開滿是利牙的血盆大口,怒吼一聲,警告無關緊要的廢物不要打攪它。春桃被嚇得瞳孔睜大,連動都不敢動了。
陳初蘭沒有去看春桃。她知道她害怕邱廣裕。
害怕邱廣裕很正常。邱廣裕這種人,暴露本性的時候,那駭人的氣壓隻要一散出去,立馬就能叫人感受到打心底的恐怖。
這就像常人麵對一個沒有情感沒有理性的怪物,誰也猜不透他下一秒會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來。
陳初蘭盯著邱廣裕。
邱廣裕就站在她的床前,居高臨下,低頭瞧著她。
“蘭表妹,”也不知多久,他終於開口了,聲音陰沉沉的,說的竟然是,“你居然受傷了,未經我允許,你居然受傷了,我很生氣。”
看吧,變態說出來的話就是變態。
陳初蘭聽著,心裏一股火湧上來。這儼然邱廣裕已經認定她隻能是他的玩具了。瞧著他那副混帳樣,陳初蘭就恨不得一掌揮上去,將他打得連他娘都不認得!
但是,自己一個差他那麽多歲的女孩,身體力量太微弱了,恐怕手掌都還沒碰到他的臉蛋,手腕就會被他捏住,被捏住後指不定還會被他捏碎。
把火氣壓下,陳初蘭從鼻腔裏發出了一聲嗤笑,回道:“大表哥你昨晚沒睡好吧!這大白天的,連夢話都說出來了,還偏是叫人聽不懂的夢話!”
結果,她這話一說完,邱廣裕就如閃電一般地伸出手來,一下鉗住她的下巴,三指用勁,直捏得陳初蘭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太疼了!
該死的邱廣裕手勁居然這麽大。他的手指膚質粗糙不堪,根本就不像一個養尊處優的少爺。可惡的家夥!居然練武!
上一回在船艙裏,他也是這麽對她的,卻是那時她暈船暈得厲害,根本就沒感覺到他的力道竟是那麽不正常。一個天生變態,後天又被母親寵到沒有節製的大惡魔,除了聰穎讀書好外,竟然還去練武!
這還讓不讓普通人活了?!
邱廣裕捏著陳初蘭的下巴,逼迫她直視他的眼睛。隻聽他道:“蘭表妹,你可別忘了……”聲音漸小,他居然就這樣放開了陳初蘭,然後慢慢地低下頭去,將嘴湊至她的耳邊,依舊是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依舊是那句該死的讓陳初蘭差點嘔吐出來的話,“我等你長大。”隻不過這一回,他添了一句:“你隻能是我的東西!”
他呼吸的氣息噴在陳初蘭耳朵上,讓陳初蘭有種感覺,好像這個家夥正在嗜血般地舔著自己的嘴唇,好像已經在她身上扒下了一塊帶血的皮肉,一口吞了下去。
他慢慢起身,滿臉得意的笑,似乎非常滿意陳初蘭僵硬住的反應。
春桃目瞪口呆地站在邊上,身子止不住地發抖。
卻是陳初蘭眼睛陡然一瞪,忍無可忍,在他起身之際,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拖到了自己的眼前,臉對著臉,眼對著眼。
邱廣裕愕然。
陳初蘭憤怒。“邱廣裕!”這一回,她非常不客氣地直呼其名,“你夠了沒有!這種遊戲一點都不好玩!要玩得話,請找玩得起的人,我心髒不好,膽小,我怕自己遲早被你玩得沒命,你應該知道,一個人為了命,是什麽都做得出來的,你再騷擾我,我可不能保證哪天就做出什麽讓你先死翹翹的事!”陳初蘭怒瞪他,連想都沒想,嘴裏就啪啦啪啦吐出了這麽一長串白得不能再白的話。
邱廣裕愣住了。
春桃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她家姑娘,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驚訝還是佩服還是崇拜。
屋裏一片寧靜。隻有窗外吹進來的風輕輕晃動著珠簾。
“哈哈哈——”突然,邱廣裕爆發出一陣大笑。
陳初蘭惡狠狠地將他往後一推,然後極度厭惡地把自己的雙手擦了又擦,好像方才抓住的是什麽令人作嘔的髒東西。
邱廣裕完全無視她這樣侮辱人的動作,反而眼中放光地看著陳初蘭,嘴裏說道:“蘭表妹,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啊!”春桃倒抽了口氣。
陳初蘭冷冷地看著他。
邱廣裕旁若無人,居然伸出手來,輕輕摸了摸陳初蘭嫩嫩的小臉蛋,道:“早該想到蘭表妹你是這樣的迷人,就像……”他眸光一閃,地獄的烈火燒了起來,嘴角浮出最惡魔的笑容,“當年那隻漂亮的小野貓!”
春桃再次倒抽口氣,卻是這一回,她的臉白得就像刷過的牆壁,眼中懼意凝聚到了極致,身子抖得宛如篩栗。
陳初蘭氣打不從一處來,道:“那可多謝你了。不過,我可沒興趣當那樣的小野貓。記住,”她的眸色深了起來,“我剛才說的話可不是不算數的,被逼急了,我可是什麽事都會做出來的!”
邱廣裕拍手,笑道:“好。果然是與眾不同的蘭表妹。”
陳初蘭深吸了口氣,倒回到靠墊上,依著床頭,道:“你想說的話就是這些吧!說完了,你可以滾了。”
真的對他不必再客氣了,直接叫他滾蛋。
邱廣裕還真的轉身準備離開。卻是在大步邁向珠簾的時候,他又回頭笑道:“蘭表妹,我說過,你可是屬於我的,把你弄傷的那個家夥……”他一個狠色,接著哈哈大笑起來,然後便轉頭。這一次,他真是走了。掀開珠簾,晃動得珠簾之中,他那瘦長殷實的身子很快就消失不見。
外屋的大門在右方,從陳初蘭和春桃的角度,根本瞧不到那兩個站在門邊的小丫鬟。但是從她們抖著聲音對邱廣裕說:“大表少爺慢走。”就可知道,方才邱廣裕的表現定是多少入了她們的耳朵,她們憑借猜測也知道邱廣裕在裏邊是幹了什麽。對於邱廣裕,她們這兩個在京城裏新近買進來的丫鬟,多少也產生了些懼意。
邱廣裕走了。春桃挪到了陳初蘭麵前,害怕之餘,滿目擔憂。今年的春桃十四歲,和邱廣裕同年,但偏偏在陳初蘭麵前絲毫沒有那種年長者的氣勢。儼然陳初蘭比她年齡更大一樣。“姑娘……”春桃結結巴巴。
陳初蘭厲眸一閃,似乎自語,又似乎對春桃說道:“那個混蛋!再這樣下去,真要逼我弄死他嗎!”
春桃猛然一個哆嗦。
邱廣裕走了,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去了後花園。
不稍片刻,陳初蘭聽到隔壁陳初燕的房間傳來開門聲。是邱明月和陳初燕一齊出來了,兩人顯然一同去看那陳初雪。
接著,聽到那二人在陳初雪那邊呆了許久,直到大姑奶奶派人來喚邱明月。
二老爺從公門回來,留大姑奶奶一家吃飯。陳初蘭和陳初雪自是沒法過去陪同的。陳初燕去了。直到太陽落山,天地一片漆黑,才從窗外見到丫鬟們提著燈籠送陳初燕回來。
這一日便就這樣過去。
因為邱家人的“打岔”,陳初蘭尋不得那陳初燕,勸她好好想想劉家人過來探口風一事,莫要著急給她母親去信。她心中想著,明日起一大早到隔壁去,跟那陳初燕好好講講。
她可不願看到陳初燕好好地被那雲姨娘當了槍使。
但陳初蘭完全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一早,竟是林姨娘來了。
林姨娘臉上霽雲密布,心情顯然不好。
陳初蘭才要起床,見林姨娘來了,便乖乖地靠坐床頭。
“姨娘,你這是……被夫人訓斥了?”陳初蘭是了解林姨娘的,單瞧她的模樣就知道她發生了什麽事。
林姨娘坐在陳初蘭身前,歎了口氣,道:“夫人昨夜在老爺那受了氣,今早大怒。”說著便搖頭。
陳初蘭看著她,等著她把話說下去。
果然,她告知陳初蘭原由:“竟是大姑奶奶到老爺跟前嚼舌根,講夫人不顧親情,要亂給大姑娘選婚,要將大姑娘嫁給一個傻子……”
陳初蘭一聽,震住了:“什麽?”
竟這麽快就捅到二老爺那去了!而且,居然是大姑奶奶?!怎麽會?
大姑奶奶是怎麽知道的?
一瞬之間,陳初蘭腦中閃現了好幾種猜測。
林姨娘皺著眉頭繼續道:“你小孩子不懂……這裏頭的繞繞彎彎。不過我敢說,這事跟那位絕對逃不了幹係!”
林姨娘說的那位,自然就是雲姨娘。
“一個宅子裏,想要你離她遠遠的,連個麵都不見也是不可能的。我隻想說,她精得很,姑娘你可莫要被她騙了去。”林姨娘滿目擔憂。
陳初蘭連忙笑著安慰她,說自己才沒那麽笨呢,她有聽姨娘的,該跟誰好,她從來都不自己出主意。
林姨娘點頭,卻是接下來問道:“昨個兒她過來坐了。聽說大姑娘也在,她說了什麽?”
“這……”陳初蘭怔了一下,接著卻遲疑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