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第一醫院，氣氛冷寂。

    喬寶貝還在搶救，來來往往的小護士在急救室內外進進出出。

    戰少尊坐在長椅上，整個人都僵硬了，赤紅的眸子裏有著描繪不出的害怕。

    他忍不住雙手捧住臉，低下了頭去，心口處像被無數隻蜜蜂蟄著。

    車禍的時候，撞上頭的一刹那，他想起來了，可是恢複記憶的代價太大，已經過去整整一個小時，急救室的門還沒有開。

    深呼吸一口氣，他抬起頭，看著天花板，目光沒有焦距。

    路揚皺了皺眉，走到他身邊兒，朝他的額頭看了看。

    “老大，先去處理傷口，別感染了。”

    男人眸色幽暗，他現在哪有心思處理自己的傷口？

    他的女人，他愛的女人，因為他的嫉妒和衝動，差點兒死在了他的手裏，直到現在都沒有脫離危險。

    戰少尊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人完全沒有反應。

    一雙銳利鋒芒的眼睛，像一隻受了重傷的鷹，有疼痛，有自責，還有深深的懊悔和愧疚，整個人像沒有生氣的雕塑般坐在那兒。

    氣息，一片淒愴。

    “嗒嗒嗒……”

    忽然，一串急切的腳步聲從過道的盡頭傳了過來，驚醒了沉寂許久的氣氛。

    看到麵色清冷，略帶陰惻，疾步跑過來的男人時，戰少尊愣了下，隨即皺眉。

    霍帝斯……

    他薄唇緊抿著，目光鋒利得如同世上最冷冽的寒冰，冷得錐心蝕骨。

    和男人冷鷙的目光接觸的刹那，霍帝斯同樣眼色冰冷，恨不得走過去一拳揍死那男人。

    然而，他還沒靠近急救室，就被幾個jk特工戰士給堵住了。

    而坐在長椅上的男人，眼神明明很銳利，可偏偏用一種最平靜、最居高臨下的姿態晲他，渾身上下挑成了一束殺傷力最強悍的刀尖射向他。

    隻是十步距離，兩人四目相對，空氣僵滯著，頓時冷寂了好幾秒。

    霍帝斯清冷的麵色變了幾變，良久之後終於出聲，“戰少尊，咱們單獨談談。”

    嫉妒讓人狂。

    一想到他的女人和眼前的男人已經注冊登記，戰少尊那雙眸子幾乎要躥出火花來，心裏的嫉妒和憤怒，都快要溢出胸腔，燒灼他整個人兒了。

    “霍少這是想要憐香惜玉？還是替她打抱不平？”

    霍帝斯攥緊了拳頭，眉頭狠狠一皺，“你要是還愛她，就別以愛的名義傷害她。她今天要有個什麽事兒，戰少尊，我不會放過你。”

    嗬！

    男人話裏話外以一副喬寶貝男人自居，讓他心裏更不是滋味兒。

    戰少尊哼了哼，憤怒之下，說話沒了輕重，“你和她登記五年，上過床沒？”

    大概沒料到，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他居然會問這種問題，霍帝斯擰眉幾秒後，忽然嗬嗬一笑。

    “看來，寶貝說得沒錯兒，你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戰四爺，自負是好事兒，但過於自大，你會後悔的。你了解這六年她是怎麽過來的嗎？你什麽都不知道，憑什麽覺得她還會和你在一起？”

    “嗯，然後呢？”冷哼著問，戰少尊線條冷硬的臉上，極為冷漠狷狂，“你覺得她會選擇你？你們除了那一本薄薄的婚姻證明，還有什麽？感情嗎？”

    霍帝斯麵色微變，清冷的下巴微抬，聲音頓時沉了下去，“我和她至少還有婚姻維係，那你呢？”

    這句話徹底戳痛了戰少尊最脆弱的地方，眸色冷了幾分，沉了幾分。

    確實，喬寶貝現在對他的態度，不冷不淡，卻處處拒人於千裏之外，種種行為分明是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了。

    她大概也沒想到，他會失憶，把她忘得一幹二淨。

    光這一點兒，估計在她的心裏，他就已經不可原諒，罪無可恕。再加上殺父之仇和蘇小艾訂婚這兩條……

    戰少尊真覺得，快完蛋了。

    他和喬寶貝之間的感情被他這六年給活生生作沒了，離完蛋已經不遠了。

    抿緊了涼薄的唇線，他心裏狠狠一窒，眼皮兒耷了下來。

    而在這時，急救室裏已經慌成了一團兒。

    小護士跑了出來，下了病危通知，“病人患有嚴重貧血症，因為失血過多，血壓下降，出現了休克症狀。做過肝髒移植手術，現在還伴有其他並發症，麻煩家屬簽個字兒。”

    “病危通知單？”

    過道裏，戰少尊“噌”地站了起來，一雙陰鷙的眼睛極其淩厲，瞪得仿佛要吃人。

    一隻手扶著牆壁，他的心跳在飆速，渾身氣血翻湧，整個人抖得不行。

    “老大，不要著急，我去看看情況。”一旁的路揚皺了皺眉頭，雖然他是權威醫生，但是也不得不承認，現在的醫院草菅人命的事兒太多了。

    不等他話說完，戰少尊一腳踢上了長椅，“去他媽的！什麽破醫院！”

    他氣得口不擇言，一雙豹子眼兒帶著嗜血的光芒，拿過筆，他刷刷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路揚，跟我進去！”

    沒有路揚在急救室，他不放心。

    可是醫院規定，怎麽能允許家屬進去？

    小護士立刻將人攔下，“抱歉，這裏不能進去，請您諒解一下。”

    “滾！”

    男人陰冷的麵孔像魑魅，樣子實在駭人，小護士愣了下，有些嚇懵了。

    不過，她還是依照醫院規定，說了一句：“先生，你這樣兒，醫生沒法兒專心搶救病人。”

    戰四爺目光冷冽如刀，“路揚，你進去！”

    小護士被他淩厲的模樣兒給駭住了，竟然不敢再反對，隻好讓人進了急救室。

    戰少尊牙根咬了死緊，手指哆哆嗦嗦地摸出了電話，一連按了好幾次號碼，都沒按對。

    他害怕，他驚恐，他內疚，手指一直在顫抖。

    “老大，你要打給誰？我給你打。”追風走過去，拿過他的手機。

    長長深吸了一口氣，他哽著喉嚨吩咐：“打電話給傑森，讓他把軍區醫院所有權威醫生都帶過來，立刻！馬上！”

    說完，他雙手抱住頭，肩膀微動，人卻沒有再抬頭。

    好一會兒，等他紅著眼圈兒抬頭時，望向了不遠處被堵截的霍帝斯。

    “放了他，讓他過來。”

    被放了行的霍帝斯幾步走過來，拎起拳頭就朝他揍過去！

    然而，拳頭還沒落下一寸，就被追風用力捏住，攔下。

    “戰少尊，我真他媽的想揍死你！”

    霍帝斯那張顛倒眾生的臉滿是狠戾，清冷的唇角，勾起一抹嗜人骨頭般淩厲的弧度。

    他想告訴戰少尊，她是死過兩次的人。

    他想告訴他，五年前，因為那半年非人的囚禁和折磨，被救出的時候，她的五髒六腑已經處於衰竭狀態，最嚴重的是肝髒。

    現在的喬寶貝就是一個紙糊的人，一身的毛病，能活多久，還是個未知數。

    可他最後也什麽也沒說，同樣坐在了長椅上，收斂了所有的淩厲之氣，神色頹然而不安。

    ……

    經過一番有效的搶救，這會兒正在打點滴的喬寶貝，心率慢慢恢複了正常。

    她躺在病床上，整個人打蔫兒得厲害，渾身頹廢又無力。

    看到坐在陪護椅上的霍帝斯，她嘴皮動了動，可喉嚨幹澀得不行，一張嘴就灼燒一樣痛。

    守在旁邊的小喬搶在霍帝斯麵前，半撲在了她身上。

    “媽媽，你告訴小喬，你哪裏痛？我給你呼呼。”

    大喬也可憐巴巴地扁著嘴巴，淚珠在眼圈兒裏直打轉，“媽媽，你難不難受？”

    定定地看著兩個可愛的孩子，喬寶貝心髒突地揪得生疼。

    紅了下眼圈兒，她握住了大喬小喬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摩挲了一下。

    “乖，媽媽沒事兒，不要害怕……”

    喬戰蜜小妞兒不相信地盯著她的眼睛，伸出小手來，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拿小手握緊了她的手，認真地打著哭腔說：“媽媽，你不要害怕。哥哥說了，隻要我們不願意，爸爸搶不走我們的，我和哥哥會永遠陪著你，哪兒也不會去。”

    鼻子酸了一下，喬寶貝喉頭一窒，淚水就這麽滾了下來。

    “你們這兩個小屁孩兒……”

    “媽媽……”即使是一貫裝酷裝傲嬌的喬戰北，這會兒也忍不住了，小手挪到她眼角，不停地用手背替她擦淚，“媽媽，你不要哭，我和妹妹不會離開你的，媽媽到哪裏，我們就去哪裏，媽媽……你別哭……”

    他不停擦，不停擦。

    可喬寶貝的眼淚卻越流越洶湧，大喬小喬嘴巴扁著，淚珠子也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抽泣著全是哭聲。

    “媽媽不要哭了……你哭，我們也想哭……”

    喬寶貝勾起唇，她想笑。

    有這麽可愛的兒女，有這麽乖巧的寶貝，她真的很高興。

    可她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想到戰少尊要和她爭奪孩子的撫養權，她心裏就難受得想死。

    一個母親沒了孩子，這世上還能有比這個更殘忍，更絕望嗎？

    “大喬，你帶妹妹出去一下，我和霍爸爸有事要說。”

    喬戰北點頭，拉著妹妹的手走出了病房，還體貼懂事地掩上了門。

    孩子出去了，哭泣聲也沒有了。

    “霍斯帝……”喬寶貝的聲音很輕很軟，“我把我們兩個登記的事告訴他了。”

    “我知道。”霍帝斯看著她，忽然就伸手將她冰冷的小手握在掌心，裹了裹，“寶貝，我們帶著大喬小喬回比斯國吧，像以前那樣生活。我燒菜做飯，像所有普通家庭一樣，做一個家庭主男，你想闖事業，想做任何事都可以……”

    “……”

    喬寶貝同樣看著他，眼睛很酸，很澀，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忍不住落下來。

    眼前的男人哪裏像曾經那個意氣風發，清高孤傲的霍大少說出來的話？

    可是這會兒，這個男人完全放下了自傲和身段懇求她。

    感動的同時，她真的很難受。

    “等你分公司穩定了，你再做決定。”大概早已料到她接下來可能要說的話，霍帝斯婉轉地說著，佯裝輕鬆地笑了一下，“可是你得早點做決定，如果你不願意，可能我以後沒辦法保持這種關係了。”

    “發生什麽事兒了？”他這話什麽意思？

    喬寶貝隱約覺出了他話裏的異樣。

    男人卻搖頭，嘴唇彎了彎，“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是可能我要和別人結婚了。”

    “什麽？”

    這消息猝不及防，實在讓人太過驚訝。

    和他生活了六年，她一直不知道他身邊的女性朋友除了她和小靚，還有誰。

    “我是錦市霍家的私生子，霍家那邊的長子前段時間出車禍成了植物人，沒了繼承人聯姻，就找上我了。”霍帝斯的語氣越來越冷，語帶薄譏，“對方是錦市權家的旁係，不牢牢抓緊這根高枝，霍家人當然不甘心。”

    喬寶貝不大了解他的身世，隻知道他當年被黑鷹組織的前老大收養，一直在組織長大。

    “以你現在的身份，根本沒必要回去。你如果不願意，為什麽要勉強自己聯姻？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你別擔心，我有分寸。”霍帝斯輕聲安撫，“明天我要去錦市一趟，關於孩子撫養權的問題，我會讓冷斯夜閣下出麵，戰少尊他為難不了你。”

    “那你自己小心點兒。”

    喬寶貝才說了幾個字，就被一大堆忽然闖進來的記者給驚住了。

    始料未及的場麵，就連一貫冷定自持的霍帝斯都愣了好幾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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