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咯噔”一下，喬寶貝隻覺胸口心跳如雷。

    她替霍帝斯抹了一把臉，黑暗的光線裏，男人那張臉慘白得要命，像沒有丁點人氣兒一樣。

    心下慌得不行，心亂得她牙齒都忍不住打顫了，“不會，霍老師不會死的，他隻是失血過多，別怕，別怕……”

    最後幾個字兒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幾個孩子。

    喬寶貝喉嚨一哽，雙臂輕輕環住了他的頭，男人的臉靠在她胸口，她莫名其妙地落淚了。

    霍帝斯，千萬別有事兒……

    她默默祈禱著，因為那塊壓在霍帝斯腿上的大石頭，她根本動不了，也不敢動，就怕對他造成第二次傷害。

    “你們不要怕，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嗯，喬老師，我們不害怕！”

    天兒大概在下大暴雨，一滴又一滴的雨水沿著縫兒劈頭蓋臉地落下來，落在霍帝斯臉上的時候，喬寶貝感覺他的眼睫毛蹭著她臉頰動了動。

    “霍帝斯？”她輕輕拍打他的臉，眼裏有欣喜，“霍帝斯？”

    男人從昏迷中慢慢蘇醒過來，可氣息特別弱，呼在她臉上，幾不可聞。

    他唇角微微扯了下，一笑，卻扯得傷口疼：“你沒事就好……”

    人終於醒過來了，喬寶貝眼淚流得更凶了，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毫不猶豫地把她護在身下，她拿什麽情還給人家？

    這個男人怎麽就讓她那麽心揪得難受？

    她哭出聲來，啜泣著：“你怎麽就那麽傻，撲過來幹嘛……你知不知道，剛才我以為你……”

    “以為我死了？”霍帝斯有氣無力地壓在她身上，“放心吧，我哪兒那麽容易死。”

    聽到他微弱的聲音，喬寶貝重重呼出了一口氣。

    身邊四個孩子也歡呼起來，一連串地叫：“霍老師！你終於醒了！”

    霍帝斯隻是微笑，並沒有回應孩子們的歡呼。

    他身體動了動，卻又再次趴了下來，壓在了她身上，“我大概動不了，要委屈你當我的肉墊了。”

    劫後餘生，都這會兒了，喬寶貝也不會介意。

    她搖頭：“沒事兒，你腿壓住了，還是別動了。”

    霍帝斯的手指動了動，勉強伸手摸上了她的臉頰，他吸了一口氣兒，像是在忍耐著什麽，小聲兒說：“不過這樣兒也好，我們還沒這麽親密地接觸過。寶貝，讓我抱一會兒吧，過了這次，等我回比斯國，以後可能我們連見麵的機會都沒有了。”

    “你胡說什麽呢！”喬寶貝心髒揪得很疼，“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非得這樣老死不相往來嗎？”

    “不是……”霍帝斯輕輕＂shen　yin＂了一聲兒，低低一歎，忍著渾身的劇痛，低聲苦笑，“我怕老見你，我心裏就會一直……一直惦記你，以後我總要結婚生子的。萬一被未來老婆知道我心裏藏人，她豈不是要吃醋？”

    沒想到這個一本正經的男人也會開玩笑，可她心裏卻揪著痛。

    她吸了吸鼻子，扯唇笑了下，“好，不見就不見，等你幸福的那一天，我們再見麵。”

    “嗯……”男人低不可聞地應了一聲兒，“寶貝，我睡一會兒……”

    危機關頭的敏感性，讓喬寶貝心裏驟然一驚，輕輕推了他肩膀一下。

    “別睡，和我說說話。”

    等她再抽出手的時候，發現手上的觸感不大對勁兒，黏膩的，稠稠的，還有一股血腥味兒。

    借著昏暗的光線，她看到滿手的鮮血，混著泥土變成了深紅色，鮮血被落下來的雨水一滴，順著手腕淌下來，抽得她心裏驀然一緊。

    喬寶貝駭住了，急聲問：“霍帝斯，除了腿，你還傷哪裏了？”

    “傷不重，別擔心……”男人的聲音很弱，不過語氣聽著還挺輕快，“隻是血流得有些多，腦子有些不大清楚。”

    擰緊了眉，喬寶貝伸手往他背上又摸了幾把，想用手感覺一下他的傷口。

    “別動……”男人弱弱地吐氣。

    她手一動，就牽扯了他身上的傷口，那種疼痛四肢百骸地傳過，滋味兒很不好受。

    不過，霍帝斯卻忍著，故作輕鬆地將臉靠在她胸口，“別動，讓我靠會兒就好了。我是個正常男人，你要再動一下，我忍不住。”

    “胡說什麽呢！孩子們還在這裏。”喬寶貝頓時紅了臉，她朝旁邊四個孩子瞅了眼兒，“你們看看霍老師背上的傷口。”

    “別看了。”霍帝斯卻阻止。

    可來不及阻止了，那個叫小豆的學生已經爬過去，低著頭瞧了。

    這一瞧，小豆眼睛都瞪大了。

    到底是個小孩子，哪裏見過這麽血腥恐怖的傷口，隻看了一眼，就哭了。

    “喬老師……霍老師他……”

    喬寶貝心一凜，“怎麽了？”

    “霍老師……你不要怕，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嗚嗚……”小豆兩雙眼看著霍帝斯背上的傷口，嗚嗚地哭起來，惹得其餘三個也一邊擦淚一邊哭。

    喬寶貝根本看不到霍帝斯背上的傷口，看到那幾個孩子哭，心裏怕得說不出話來。

    她感覺自己的身上都被血染紅了，濕濕的，黏黏的……

    “小孩子沒見過這麽血腥的……肯定被嚇哭了……你別被他們嚇著了……”

    霍帝斯輕輕吸著氣兒，聲音不緩不慢，一字一句說得特別費勁兒。

    “你別說話，保持體力。”她咽了下口水，心裏卻入贅冰窖，“你再堅持一會兒，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了。”

    “嗯……”

    外麵的暴風雨還在下，雨水一滴又一滴沿著石頭縫，落下來。

    喬寶貝看了看頭頂，心裏沉沉的。

    現在，也隻能等待救援了。

    然而，一分鍾……

    兩分鍾……

    三分鍾……

    實在是太難熬了！

    “寶貝……”霍帝斯忽然低低喚了她一聲兒，“我有話和你說……”

    正在觀察周圍情況的喬寶貝側過臉來，伸手碰到地麵的時候，愣了愣，下一秒，驚了驚。

    濕濕黏黏的觸感不像雨水……

    她轉臉往地麵看了一眼，驚駭了！

    暗淡的光線裏，地麵上已經血紅一片兒，渾濁的泥土和著血，看著特嚇人。

    可她身上並沒有任何傷口，那麽，這血除了霍帝斯身上的，還能有誰？

    她稍稍動了下，這才感覺身上的衣服全部被血染透了，隻不過兩人的身體一直緊貼著，也感覺不出濕沒濕。

    到底是多大的傷口，能把周圍的地兒都染紅了？

    像墜入了噩夢一般，喬寶貝喉嚨一哽咽，淚水滾下來，顫聲兒問他：“霍帝斯，你是不是傷得很嚴重？”

    “沒事……你別怕……待會兒救援的人到了……萬一我失血過多沒……沒命了……你能不能……幫我向冷斯夜閣下……轉達……讓他……照顧小靚……”

    霍帝斯斷斷續續的聲音，很明顯已經快撐不住下去的感覺。

    喬寶貝不敢胡亂再動了，一邊撫他的頭，一邊哭著搖頭：“別胡說，你會長命百歲的，我不會幫你轉達的。霍帝斯，你給我撐著，等我們出去了，我和你回比斯國，把大喬小喬也帶上，好不好？”

    她哭，旁邊那四個孩子也使勁兒地哭。

    一時間，喬寶貝想到了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想到他們曾經在江南小鎮，在山村別墅裏待的那幾天……

    想到這個曾經讓她極其討厭，到後來六年的互相扶持，以及最後用生命來保護她的男人……許多往事，像幻燈片播放一樣，回旋在腦袋裏。

    淚珠子不停地落下來，喬寶貝溫柔地擦著他臉上的泥漬。

    “霍帝斯，我告訴你，你給我挺住了，你要死了，這輩子我都不會給你上香燒紙錢的，讓你在下麵做個窮光蛋。”

    男人悵然一笑：“你真狠……”

    “不狠不長記性，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別當我開玩笑。”

    “我知道……”霍帝斯咬著牙，疼得滿頭大汗，“小豆，你們幾個轉過去，霍老師和喬老師有話要說……”

    小豆幾個抹了一把眼淚，全都轉過了身去。

    喬寶貝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小心翼翼地問：“你想說什麽？”

    霍帝斯勉強地抬起頭來，雙手捧住她的臉，將額頭抵下來，額頭相觸，他除了歎息，再也沒說話。

    喬寶貝不知道他要說什麽，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靜靜地等待著他的話。

    噗通……

    噗通……

    不規則的，微弱的心跳聲從男人的胸口傳過來，她有些恐慌。

    “你要說什麽？”

    幾個字兒剛落，男人冰涼的唇，帶著血腥的觸感落下來，最後輕輕地吻住了她那張柔軟的嘴唇。

    霍帝斯的親吻，有些哆嗦和顫抖，輕輕的，小心翼翼的，像是在吻這輩子都不可能得到的稀世珍寶。

    喬寶貝瞪大了眼睛，沒有推他，也沒有掙紮，兩個人就這麽一直維持著嘴對嘴的姿勢。

    他的吻很單純，沒有強勢的攻擊，也沒有更深一步的侵略。

    霍帝斯微眯著眼睛看著女人那雙琥珀色的眼，感受著她軟膩膩的唇瓣，眸底終於有了滿足的笑意。

    他喜歡這個女人，一直那麽喜歡，喜歡到不想掠奪，喜歡到就這麽遠遠看著，也心甘情願。

    此時此刻，他真的覺得很幸福。

    她沒有抗拒他，他既意外，又覺得都在情理之中。

    這個女人總是為別人著想，哪怕不喜歡他，她也做不到無情地拒絕，狠心地離開，更何況是這個時候？

    所以，隻有他離開，才不會讓她為難。

    彎起好看的嘴唇，霍帝斯戀戀不舍地離開她的嘴唇，然後將吻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染了血的指尖撫上她的臉，他拚盡全力地撐著說：“我們吻過了……這是六年的利息……”

    說完，他猛地倒在了她身上，昏死過去。

    一股難以忍受的痛苦憋在心裏，喬寶貝落著淚水，放聲大哭起來：“霍帝斯……你醒來啊！不要死……不要死！”

    誰來救救他……誰來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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