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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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來時,佟羌羌發現自己躺在臥室裏,一睜眼,看見了坐在床邊的鍾文昊。

    “你……”鍾文昊下意識站起來,又感覺自己反應過度,便不自然地重新坐下,躲閃著目光問佟羌羌:“感覺好點沒?”

    這麽多年,鍾文昊第一次沒有凶巴巴地和她說話,佟羌羌反而不適應,低垂眼皮,淡淡道:“沒事了。”

    “媽讓我們先搬回來住,她方便照顧你。”說完,鍾文昊又補了一句,算作詢問佟羌羌的意見,“你覺得呢?”

    佟羌羌點點頭。

    緊接下來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鍾文昊有點受不了這份安靜,站起身:“那你先休息吧,我去公司了。”

    佟羌羌偏頭目送鍾文昊的背影,雙手輕輕撫上自己腹部,閉上眼,心裏總算認定了事實——

    她懷孕了。

    鍾文昊的孩子。

    鍾家的第一個曾孫。

    她的人生終是按照既定的軌道走下去。

    ***

    “媽。如臻姐送走了?”鍾文昊下樓,迎麵正碰上朱錦華。

    “送走了。”朱錦華一副頭疼的模樣,隨即往樓上瞟了一眼,問:“你媳婦怎樣?”

    “她沒事。”

    朱錦華瞅自己的兒子兩眼,拉著他到一旁,提醒:“現在既然羌羌已經懷上了,外頭該了斷的那些女人你也盡快了斷。免得夜長夢多,不小心惹出什麽事,傳到你爺爺的耳朵裏。”

    鍾文昊悶頭悶腦的,沒有吭聲。

    朱錦華語重心長地繼續說:“你別給我擺這副臉色。縱然你對你媳婦千般不滿意,可誰讓你爺爺看重她?當初我之所以放任你在外麵肆意妄為,是想著多撒些種子,再不濟總有一個能中。”

    被提及自己的隱疾,鍾文昊的表情有點僵。

    所幸朱錦華很快掠過去,“如果外頭的女人真有福氣,到時你爺爺看在孩子的麵上總會讓步,或許老婆也能換成你喜歡的人了。瞧瞧你二叔你二嬸不就是活脫脫的例子?”

    “想不到……最後還是羌羌先有消息。這都是命。”朱錦華輕歎一口氣,“文昊,媽殫精竭慮,一切都是為了你的未來著想。真覺得心裏不舒坦,你也隻能忍著。再熬過這一兩年,老爺子也該差不多了。到時候誰還能攔著你要娶誰不娶誰。嗯?”

    “我知道了。媽,你說的這些道理我都懂。”見朱錦華張了張口似乎要再說什麽,鍾文昊搶先道:“我回公司了。”

    話落,不等朱錦華反應,鍾文昊徑直往外走。

    出了鍾宅,他掏出鑰匙準備開車,突然看到韓烈雙手插在褲袋裏背對著人立於他的車旁,像是在等他。

    “小叔?”鍾文昊奇怪地問:“你找我?”

    韓烈轉回身,朝鍾文昊淡淡一抿唇,“剛才過來沒開車。你方便嗎?送我一程。”

    “小叔客氣了。”鍾文昊點點頭,“嘀”一聲解了鎖,“上車吧。”

    這還是叔侄倆第一次單獨說話。鍾文昊和韓烈閑聊了一些韓烈從前生活在澳洲時的見聞。

    快到達目的地前,韓烈似才記起一般,詢問佟羌羌暈倒的情況。

    鍾文昊不以為意地說:“不礙事。有我媽照顧她。”

    韓烈默了默,仿若思考了有一會兒,提及:“前兩天,我在城郊的溫泉酒店看見你了。”

    鍾文昊握著方向盤的手驟然一緊,“是、是嗎?小叔也去了溫泉酒店?”

    韓烈不回答,繼續道:“我看見你和一個女人在一起。”

    “噢,你說她啊。”鍾文昊鎮定地說:“那兩天我確實約了一位女客戶在溫泉酒店談事情。小叔看見的就是那位女客戶吧?”

    韓烈也不戳穿他,隻意味深長地說:“文昊,同為男人,我可以理解男人的需求;但作為長輩,我還是想提醒你,男人應該要有男人的當擔,要對自己的老婆和孩子負責。”

    鍾文昊的表情忍不住難看了:“我不明白小叔為什麽突然和我說這個。”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韓烈唇角輕微的一勾,轉頭看了眼窗外,說:“我到了。”

    鍾文昊靠邊停,目光陰沉地看著韓烈下了車。

    待韓烈走遠,他一掌打在方向盤上,心中積鬱更甚,猛地調頭轉了個方向,去了天府公寓。

    門鈴摁得急凶凶,像催命似的,侯伶快步小跑著下來,心裏抱怨著摁門鈴的人,從可視儀裏發現來的是鍾文昊,愣了愣。但還是很快打開了門,揶揄:“今天吹的什麽風?天都還沒黑,鍾少爺怎麽就來光顧我?”

    鍾文昊沒說話,徑直越過侯伶,駕輕就熟地走去酒櫃,開了瓶酒,便坐在沙發上開始一杯一杯地喝。

    喝了不知多久,鍾文昊抬頭,望向侯伶。

    侯伶一直沒走,就站在距離沙發幾步遠的地方,沉默地看鍾文昊喝酒。她雙手抱臂,斜靠著牆,漂亮的栗色波浪長發嫵媚地披散在肩頭,臉上濃妝紅唇,身上穿著白色的絲綢睡衣,往下露出白皙的腿,往上半掩雪aa丘的風光,一如既往透著屬於熟女的明豔動人。

    和佟羌羌的清麗如水截然不同。

    “過來。”鍾文昊朝侯伶招招手。

    侯伶略一勾唇,搖曳生姿地扭腰,尚未走到鍾文昊跟前,便被鍾文昊一把拉進懷裏。

    侯伶坐在鍾文昊的腿上,雙手環上鍾文昊的脖頸。

    鍾文昊的視線往下落在侯伶平坦的小腹上,問:“我幾乎每天都和你在一起,為什麽你的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

    “你老婆不也沒動靜?”侯伶風情萬種地勾唇笑:“誰曉得你哪裏出了問題?”

    一語戳中鍾文昊的痛處,鍾文昊的表情一瞬間猙獰,粗暴地推開侯伶。

    “發什麽瘋!”侯伶咒罵著從地上站起,懶得再搭理鍾文昊。

    鍾文昊一個人在廳裏,繼續喝酒,越喝腦海越混沌,心裏卻越悶。

    多撒種子總有一個能中?嗬。

    男人的責任和當擔?嗬。

    他連自己的孩子都得通過人工授精才懷出來,還算個男人嗎?!

    生育有障礙是麽?

    鍾文昊猙獰一笑,霍然將酒杯朝地上狠狠地摔碎,搖搖晃晃地去找侯伶。

    浴室裏水聲嘩嘩,女人的背影映在水汽氤氳的磨砂玻璃上顯得益發曼妙。鍾文昊舔了舔唇,撞開玻璃門闖進去。

    這邊侯伶整理好東西,從閣樓上爬下來,發現原本該在客廳裏喝酒的鍾文昊不見了蹤影,但玄關處他的鞋明明還在。心中狐疑,她循去自己的房間,一推開門,一股濃重的情aa事氣息撲麵。

    床上,鍾文昊正揮汗如雨。

    “鍾文昊你瘋了!”侯伶表情難看地衝過去,一把將鍾文昊從床上拽下來。

    鍾文昊摔在地毯上,看著突然出現的侯伶,神色很是迷惘。

    侯伶甩手給了鍾文昊一個耳光:“現在清醒了嗎?!”

    鍾文昊哪裏被人甩過耳光,捂著臉凶神惡煞地瞪侯伶,眼睛卻在這時瞥見床上赤條條的另一個陌生女人,霎時怔忡。

    “還不快滾!等著人家姑娘告你強aa女aa幹嗎?!”侯伶擋住鍾文昊的目光,忍住再打他一耳光的衝動。

    鍾文昊臉色慘白,急慌慌地從地上爬起,揀著自己的衣物跑了出去。

    侯伶扭回頭。

    床上的小姑娘眼角淚痕宛然,眼神完全失了焦距,直挺挺地躺著,全身上下被蹂躪得一塊青一塊紅,整個人似毫無生氣的娃娃,尚保持著被鍾文昊侵aa犯時的屈辱姿勢。

    侯伶不忍直視,先給她蓋了被子,一臉頭疼地不知道該怎麽給鍾文昊收拾爛攤子。

    外麵的防盜門在這時傳來重重的一聲“砰”,不用想也知道是鍾文昊落荒而逃的動靜。

    “狗崽子!”侯伶嫌惡地淬了一口,略一忖,覺得還是有必要把這件事告訴那人,神色凝重地去打電話。

    ***

    重新住回鍾宅,佟羌羌享受到的待遇和過去全然不同。

    因為頭三個月特別重要,朱錦華命令佟羌羌安胎為主,不讓她再插手家中雜事。所幸佟羌羌還有畢業論文需要寫,倒不至於閑得發慌。

    但朱錦華又擔心她用眼過度以及受電腦輻射傷害,便讓阿花寸步不離地陪伴佟羌羌左右,隨時提醒她。

    鍾文昊自然也一起住回鍾宅,白天去公司,晚餐前必然到家。不過即便如此,佟羌羌和鍾文昊私下的關係也隻能說是相敬如賓。

    整整三個月的時間,佟羌羌幾乎沒有踏出鍾家的門。直到去醫院產檢,確認胎盤穩定,胎兒健康,朱錦華才放鬆了對佟羌羌的圈養。

    放鬆的隔天,佟羌羌便去學校見已經催促了她好多次的周教授。

    在周教授的辦公室,佟羌羌也再次見到師兄安景宏。

    論文修改結束後,安景宏邀佟羌羌一起吃飯。

    見佟羌羌麵露猶豫,安景宏提醒她:“不會又有什麽要緊的事吧?你可真是忙。上一次你可是答應過我,下回一定受邀。已經很久了,你若是再不答應,恐怕就是畢業時的謝師宴。”

    佟羌羌麵露赧意,自知不能再拒,隻能點頭同意了。

    問過佟羌羌的口味後,安景宏選了附近的一家江浙菜。

    不想,兩人剛坐下,連菜單都還沒翻開,安景宏接了通電話,

    後便抱歉地對佟羌羌說:“對不起,下回請你吧。我妹妹出了點事,我現在必須得走。”

    他的麵色很不好看,事情貌似特別重大。佟羌羌不敢耽誤他,連連點頭:“我沒關係的,你快去!”

    安景宏神情凝重,抓起外套就走了。

    隻剩她一個人,佟羌羌自然不逗留。走出餐廳,卻見方才還好好的天,不知何時竟是下起了瓢潑大雨。

    這個路段本就不好打車,偏又碰上雨天。佟羌羌隻能打電話回家,勞煩家裏的司機來接她。

    雨越下越大,像是永遠停歇不了般,天也越來越黑,間或一道閃電乍亮。佟羌羌等了許久,沒等來司機,倒是等到了朱錦華的電話。

    “羌羌,雨下得太大,天虹路有一段山壁滑坡堵了路,車子過不去,也沒有其他路可以繞。”

    “那怎麽辦?”佟羌羌心中焦慮。她今晚回不了家了嗎?因為隻是來學校,所以她出門的時候沒帶多少錢,連住酒店都不夠吧?

    “你小叔的公寓就在那附近,我已經和他打過招呼了,讓你今天借宿一晚。他馬上就去接你了。”朱錦華說著不忘提醒:“小心別淋雨吹風感冒了!”

    佟羌羌愣愣地應著,思緒早在朱錦華提到韓烈的名字時攪成一團糊。

    這三個月間,雖然她住回了鍾宅,可是和韓烈見著麵的次數卻僅僅兩次。一次是在書房門口,他朝她點點頭回應她的問好,態度矜貴而疏離;第二次則隻是她看見他匆匆離開鍾宅的背影罷了。

    他如今確實很忙——迫於鍾遠山的壓力,他還是進了鍾氏。

    佟羌羌是從平時餐桌上鍾遠山與鍾文昊的對話中了解到韓烈的行蹤,幾乎每一次聽到他的消息,他都在不同的地方。

    有時候是他和鍾傑一起,更多時候隻有他一個人。

    北京,上海,香港,韓國,或者其他歐美國家。

    出差,考察,商務談判,連軸轉。

    佟羌羌記得鍾文昊和鍾傑似乎都沒有如此頻繁地到處去。她不太懂大集團的工作日程,但她感覺好像韓烈進鍾氏的作用,就是給鍾氏“跑腿”的。

    思忖間,一輛熟悉的銀色路虎穿過雨簾,停在了佟羌羌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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