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流逝水，葉落紛紛。時光匆匆，歲月流過。每一分，每一秒，那汩汩流動的，隻有男人蒼白的日子。”

    ……

    mc帝國的員工餐廳裏，流淌著經典的懷舊老歌，悠長而舒緩。

    秦裴跟在權梟九的身後，餐廳裏的歌聲由遠及近，秦特助眉頭抖成了泥鰍。

    靠！誰放的？

    誰不要命放這種歌！

    可男人比冰雕還冷硬的臉上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甚至都看不出他有任何痛苦掙紮的情緒，隻是聽到歌聲的時候，下意識停了腳步。

    不過，也隻是停了一秒。

    秦裴知道他心裏肯定難受，隻是這臉和嘴，就想冰棱一樣凝固。

    “梟，我們去外邊吃吧，你從來不進公司餐廳吃飯，你這一進去，你要不要人員工吃飯了？”

    男人沒吭聲，繼續往餐廳裏麵走。

    強度低氣壓瞬間席卷整個餐廳，刮進一道強勁西北風。

    調笑聲，喧鬧聲，大笑聲……瞬間定格，靜止，一雙雙眼吃驚地望向門口進來的大boss。

    天下紅雨？

    六月飛雪？

    都沒有！

    mc帝國的大boss權梟九的確進餐廳來吃大鍋飯了！

    死寂的氣氛裏，隻有充斥在餐廳裏的懷舊老歌。

    “東流逝水，葉落紛紛。時光匆匆，歲月流過。每一分，每一秒，那汩汩流動的，隻有男人蒼白的日子……”

    這歌真應景，可是秦裴涼颼颼了。

    哀歎！

    男人西裝筆挺，表情一絲不苟，走到靠窗的餐桌前坐下，秦裴跟著坐在了他對麵。

    聽到消息的廚房長立刻從廚房裏奔出來，擦擦臉上的汗，走到他麵前。

    廚師長此刻臉上的表情寫照……大boss大駕光臨員工餐廳，真是蓬蓽生輝，三生有幸。

    當然，這隻是表象，這心肝兒早抖成了毛毛蟲。

    “總裁，你想吃什麽，我立刻給你去做？”

    秦裴揮手，很隨意：“甭理他，和他們一樣就行了，別搞啥特殊對待。”

    廚師長心更扭曲了。

    “趕緊去，餓死了！”秦裴不耐煩了。

    “哦哦！”

    廚師長去了，一溜煙進了廚房。

    餐廳裏的氣氛越發詭異，所有的職員低頭默默吃飯。

    吃個飯夠寒磣！

    懷舊的老歌終於唱完了，緊接著又是一曲，聽著還算輕快的前奏，秦裴剛呼出了一口氣，下一秒心瞬間抖成渣！

    因為……

    “有一個美麗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做小薇，她有雙溫柔的眼睛，她悄悄偷走我的心。小薇啊，你可知道我多愛你……”

    他反應過度，可男主角壓根兒沒表情，隻是靜靜地坐著，點燃一根兒香煙，看煙霧嫋嫋。

    這五年來，抽煙成了他克製情緒的一個方法了。

    秦裴看得皺眉。

    五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肯定是既滄桑又蕩漾。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過得太過匆匆，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眼睛一閉一睜，什麽也沒有幹，一天就過去了。

    可是，對於權梟九來說，五年來的每一天，他卻過得十幾萬分的煎熬，幾乎數著日子過來。

    夏允薇，離開五年了。

    他卻每天在日曆本上畫著圈兒數著日子。

    他到底數日子咒自己什麽時候死，還是數她離開多少日子呢？

    自從那小妞兒離開之後，他的話越來越少，麵部表情越來越僵硬，語言也越來越精煉，大多時候整整一天都不說話。

    整個人兒行屍走肉一具。

    可要說他行屍走肉吧，這五年裏他發了狠的拚命，mc帝國在他的手裏，覆蓋了整個亞洲和歐洲。除卻公司，部隊裏有啥任務，每有危險他都不要命地往前衝，恨不得立馬為國捐軀。

    時光的腳步匆匆來，匆匆走。

    五年裏，他秦裴也結婚了，兒子都快生了，權錦騰也結婚了，女兒都已經四歲了，而龍少司離婚了，又恢複以往的風流成性拈花惹草，繼續扛下了錦市第一花花大少的頭銜。至於大狼和霍騰鈞，也有女朋友了，其中一個今年下半年打算結婚。

    而那個惡毒女李赫蘭也已經就地正法，在監獄裏度過她的漫漫餘生。

    所有的一切人和事都在改變，卻隻有權梟九，從五年前那場車禍抬進手術室的時候，一摸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他就這麽苟延饞喘地活著，像活死人一樣活著。

    作為哥們兒，他無法明白痛失所愛的心情，所以，他更不想這哥們兒就這麽一直虛度光陰下去。

    餐廳裏的《小薇》唱完了，他歎氣勸道：“梟，她都已經沒了，你放過自己吧。作為哥們兒，我知道你不好受，可是也不能這麽著吧？五年前也不是你的錯，咱們得向前走向前看不是？你都三十三歲的人了，再找個妹子吧，改天我給你介紹……”

    話還沒說完，對麵的男人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忽然就往餐廳外麵飛速地跑，瘋了一樣地跑！

    什麽情況？

    秦裴吃驚，立刻追了上去。

    這五年來，他還沒看到權梟九這麽血性激動過。

    追到mc帝國大廈的門外，秦裴就見他的哥們兒狂追著一輛車，那速度像奔馳在草原上的猛獸，快得令他咋舌。

    他到底追啥啊？

    當那輛車在轉彎路口停下的時候，秦裴知道了。

    車裏走下來一個小姑娘，十七八歲，純白色的長裙，及腰的黑發，那神韻有幾分像那小妞兒。小姑娘看到權梟九的時候，她眼睛微微一亮，臉上一抹狡黠的笑容。

    “大叔，你想追我嗎？”

    而他僅僅隻是愣了兩秒，一言不發地轉過身，走回了mc帝國大廈。

    小姑娘的眼裏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失望，看了男人的背影很久，才上車離開。

    “梟，你沒事兒吧？”

    權梟九不發一語地進了總裁的私人電梯。

    進了辦公室，他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日曆本，在數字上用紅筆圈了一下。

    今天是她離開的第一千八百八十五天。

    其實，這麽多年來，他一直不曾死心。

    他從手術室出來的第五天，去了樊市的浴穀，讓搜救隊一直在海上整整撈了一個星期，連屍體都沒撈著，隻有基地監控室的電腦顯示她的手機gps定位顯示一直在樊市浴穀的海底。

    他甚至委托國內外情報的特使們去往比斯國查探，差點就把地球都翻了一遍，然而，整整五年，沒有絲毫消息。

    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絕望，他終於說服了自己。

    夏允薇，已經死了，真的死了。

    她真的永遠消失了，讓他永遠也找不到，連屍體都找不到。

    臨死之前，她一定恨透了他吧？因為是他親手把她推向了懸崖。

    從兜裏掏出了香煙，點燃，他夾著煙湊到嘴裏，坐在椅子上，輕輕一吸，又煙霧嫋嫋地吐出。

    一根又一根，煙灰缸填滿了燒盡的煙蒂。

    他就這麽坐在那裏，抽了整包煙。

    煎熬著時間，從中午到傍晚，從傍晚到深夜，權梟九一直沒離開過辦公室。

    這五年裏，隻要她去過的地方，他都不敢再去。海景莊，權家大宅她住過的房間，甚至是特種基地的那個公寓，他一次都沒去過，mc帝國的辦公室幾乎已經成了他的臥室。

    然後，他會選擇在窗戶邊上靜靜地坐著，再點燃一根兒煙，用漫漫長夜來想她，想她每一個不同的笑容，不同的小性子，用不同的語調叫著他“大叔，大叔”。

    他的記憶力是那麽好，幾乎每一個片段，她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清清楚楚，恍如昨日。

    每當天亮的時候，他麵前的煙灰缸裏，全是煙蒂。

    時間久了，他得了失眠症。

    每當夜幕降臨，他的腦袋就特別清醒，不靠特製的安眠藥物，他根本無法入睡。

    “薇薇……”

    失神地喊出了她的名字，權梟九閉了閉眼，耳邊忽然一陣急促而尖銳的鈴聲。

    夾著煙，他接起電話，冷冷的一個字。

    “媽。”

    這時候，李雪珍正一隻手抱著孫女，一隻手拿著話筒說：“老二，你已經半個月沒有回來了，你啥時候回來啊？”

    “等有空。”

    “別管有沒空，你現在趕緊回來，我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真的是驚喜！”

    驚喜？

    對於他的驚喜，隻有夏允薇能活過來，能回到他身邊，其餘的，都和他無關。

    “媽，我沒時間。”

    李雪珍急了，立刻讓孫女接了電話，軟軟糯糯的聲音傳過來：“二叔，囡囡想你了，你回來吧。”

    這一招，百試百靈，老二似乎特別喜歡小孩兒，每次讓孫女接電話喊他回來吃飯，他肯定會回來。

    娃娃音奶聲奶氣，一瞬間柔軟了他冰冷的心。

    果然，他歎氣：“乖，二叔回來。”

    掛了電話，權梟九穿上外套，走出了辦公室。

    回到權家大宅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了。

    李雪珍很開心，抱著昏昏欲睡的孫女起來，“唉，回來就好。”

    懷裏的孫女慢慢睜開了眼睛，揉著兔子一樣的眼睛，半醒半睡地撲進了他的懷裏。

    “二叔，抱抱囡囡，囡囡想跟二叔睡。”

    權梟九一把抱住她，“好，跟二叔睡。”

    “這小不點兒，你一回來就粘著你，連我都不要了。”李雪珍從他手裏接過小娃，“來，奶奶抱，你二叔還有事兒要忙。”

    “媽，有事兒直說。”

    李雪珍帶著幾分神秘，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去，趕緊去你房間看看誰來了，你不是一直盼著麽？”

    一直盼著的人……

    薇薇！

    難道她還活著？

    他怔在當場，心髒狂烈地跳動起來，幾秒鍾後，他連鞋也來不及換，直接衝上了樓，飛快地奔向了房間。

    黑漆漆的房間裏，一抹嬌小的背影站在窗邊，月光從窗戶裏灑進來，照在了她光可鑒人的黑發上。

    “薇薇，你回來了？”

    聲音裏帶著整整五年來都沒有的欣喜若狂，還有淡淡的嘶啞和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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