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去了胡衛軍家？”

    葉心嘉腳步頓住，腳尖在原地勾住地麵。

    她回頭看他，道：“去了。”

    夜間白霧散盡，男人臉前清晰。

    霍禎低頭用手指撚滅煙頭，剩下的半支煙掐在手中，“你倒比看起來會來事兒。”

    葉心嘉雙唇微動，身上的厚重衣服擋住她微微顫抖的身體。

    “方法不是一個，我也能用自己的方法，溫和的，不令人感到難受的方法收獲結果。”她道。

    霍禎聽罷，笑：“我聽說你是收獲了，恭喜，過了年，榮升虞湖灣銷售部主管。”

    葉心嘉心頭一緊，麵上笑：“你消息倒是比我這個當事人還靈通。”

    他道：“不用問也應該是，葉事興對你也不算苛刻，再說那麽多人看著，又有胡衛軍替你說話，怎麽也要給這個麵子。”

    葉心嘉道：“我從來沒說過他對我苛刻。”

    霍禎抬腳，緩緩走向她。

    他身後的燈，漸漸將他的身影拉長，變瘦。

    霍禎到她跟前，葉心嘉仍在原地，一動不動。

    “即便這樣，你還是不滿足？”他低眸，問她。

    葉心嘉抬頭，仰起脖子：“不滿足，我早就說過，我要的遠比你想象的要多。”

    霍禎又笑了，道：“知道我今天來這兒的原因嗎？”

    葉心嘉道：“不知道。”

    他說：“樹下想跟合惠合作，一起拿下新北區的項目。葉事興知道，臨湖區投了太多，他單槍匹馬來戰，錢不夠。”

    葉心嘉端著跳動的心髒，麵色不改道：“跟我說這個做什麽？”

    “我以為你想知道。”

    她抹開臉，咽了口氣說：“我還沒有必要知道這些。”

    霍禎道：“早晚你會走到那一步不是嗎？”

    葉心嘉的手心又出了汗，低垂的眉很是倔強。

    霍禎之前一直覺得，葉心嘉身上披了層紗，與他之間總是隔著假象，卻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層紗突然被捅破，如今他倒成了最了解她的人。

    是因為那日她大膽的坦白嗎？興許是。

    霍禎看了她一會兒，抬頭的一瞬，瞥到她身後的小小身影——

    收回目光，他道：“你妹妹也醒了，別站著了，回去休息吧。”

    話音落，葉心嘉慌忙扭過去看，瞧見柱子後麵藏著的身影。

    葉雲筱躲著，不慎露出的鴨子毛絨拖鞋卻早早就暴露了她……

    葉心嘉回過頭來，對霍禎道：“謝謝。”

    他沒說話，心裏清楚她在謝他什麽，也知道自己早就料對了她的心思。

    他抬手揮了揮道：“去吧。”

    葉心嘉卻也沒有說別的，轉身走了。

    經過立柱停下來，葉雲筱那小丫頭正縮成一團，身上隻穿了睡衣，北州夜裏零下十度，她凍得說不出話來。

    葉心嘉皺眉把她拉出來：“出來幹嘛？”

    小丫頭偷窺被發現，做可憐狀，拉著她道：“我……我擔心你……”

    葉心嘉歎了口氣，帶著她：“走吧。”

    回到房間，身體接觸到溫暖，瞬間將大腦中緊繃的神經也緩和了。

    葉雲筱重新爬回床上，聽了葉心嘉和霍禎的對話，她不懂，卻隱約有一些不安。今天的葉心嘉，和她從小到大親近的葉心嘉不一樣——她仍然待她親善，卻讓她看不透。

    葉心嘉也在葉雲筱眼中看到了自己的陌生麵孔，心底都是慌亂。

    “雲筱……”

    葉雲筱縮在被窩裏，葉心嘉坐在她身邊，葉雲筱看著她：“心嘉，你今天不開心嗎？”

    這一瞬，葉心嘉幾乎哭出來，她輕輕擁住葉雲筱，呢喃：“我沒有不開心，有你在我身邊，我很開心……”

    葉雲筱懵懂，拍著她的背道：“那就好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我會的……”

    柔月初生，四處靜謐下來。

    唯有這起伏的人心，在撲通撲通跳動著。

    次日醒來，北州天氣很好，弱風，太陽高照。

    上午就聽到了胡衛軍一家到達北州市的消息，十一點鍾他們來到甘井度假村，被安排住下。

    胡衛軍在葉事興跟前提過葉心嘉，因此葉心嘉也一同接待了胡衛軍夫婦，並聽說，胡果然也來了。

    胡夫人再見到葉心嘉很愉快，笑著說：“果果放假了，不想自己在家，於是就和我們一起來了，還要再謝謝葉小姐，多虧了你，果果這次期末考試考得很不錯，被他爸爸表揚了！”

    葉心嘉謙虛道：“我幫的是小忙，關鍵還是靠果果自己的定力，他現在在哪兒呢？”

    胡夫人說：“早上趕飛機起得早，這會兒正在房間睡覺，等下午讓他跟你們一起玩！”

    “好啊，正好下午我們去雪場，讓他也一起吧。”

    胡夫人點頭：“好好好！果果一定很開心！”

    用過午飯，葉事興和胡衛軍在房間裏聊天，幾個晚輩都出來溜達。

    管理員開了新的雪場給他們，人不多，葉心嘉和葉雲筱早早就來了，在雪場看到胡夫人帶著胡果然在雪場的入口。

    “胡果然唉！”葉雲筱叫了聲，“原來他就是胡衛軍的兒子啊！”

    中午見胡衛軍夫婦時，葉雲筱不在，早知道她與胡果然都是南城七中的，卻沒想到她會認識胡果然。

    葉雲筱說：“就是這家夥，這次考試在我前麵一位，所以我知道他！他是我們學校的怪咖！”

    葉心嘉教訓她道：“忘了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了？每個人個性不一樣而已，怎麽能說別人是怪咖！走吧，等會兒要跟同學好好一起玩兒。”

    葉雲筱撇撇嘴，“切，我們同學都這麽說！”

    葉心嘉瞪她一眼，葉雲筱忙捂住嘴，搖頭說：“唔……好吧我不該這麽說的……”

    葉心嘉摸摸她的腦袋就帶她過去。

    遠遠的，胡夫人也看到了他們，還沒開口，卻聽到另一側先響起了一個聲音——

    “葉小姐！”

    葉心嘉一愣，側頭一看，竟是江肆。

    他怎麽來了？

    往後看，果然，江肆身後跟了一個身影，是穿了淺綠色滑雪服的霍禎。

    葉心嘉身型微怔，江肆又看到了胡夫人和胡果然。

    “胡夫人！喲，帶小少爺來滑雪啊！”

    霍禎和江肆之前來過胡家，胡夫人和胡果然都認得他們。

    胡夫人微笑道：“小江，小霍，你們也來啦！”

    江肆道：“上午聽說了你們到了，我們在外麵呢，剛剛想見胡書記，又聽說他在跟葉董聊著天兒，我們也不好打擾，就自己出來玩一會兒！”

    霍禎也走過來了，眼睛在葉心嘉她們身上掠過，問胡夫人：“果果滑過雪沒？”

    胡夫人道：“沒有，這不是第一次來滑雪場嗎？跟葉小姐她們小姐妹倆一起玩！”

    江肆道：“那可要做好摔跤的準備了，小少爺，怕不怕摔屁股啊？”

    胡果然不喜歡江肆這種浪蕩模樣，冷冷說：“男子漢怕什麽摔跤！”

    江肆大笑道：“哎喲，真有誌氣！”

    胡夫人也笑：“這會兒說得好，等會兒真摔了，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江肆道：“行，那就去選鞋和板子吧！”

    江肆這種直接的個性，說什麽是什麽，這就拉著胡果然去前台。

    身後葉心嘉和葉雲筱跟著，葉雲筱拉了拉葉心嘉的袖子，小聲說：“心嘉，我們也去選嗎？”

    聲音雖小，卻還是被霍禎聽到了。

    他回身道：“你們也是第一次滑？”

    葉心嘉正色：“我會，雲筱不會。”

    話被江肆聽到，他回頭說：“才看到這兒還有小美女呢！這是葉四小姐吧？”

    葉雲筱第一次見江肆時覺得他有些凶，這會兒躲在葉心嘉身後，葉心嘉替她說：“雲筱也是第一次來滑雪。”

    江肆直接替她們張羅：“雙板？多大號兒鞋？”

    葉心嘉說：“我是38，雲筱35的。”

    “得嘞！”招呼了前台拿鞋和板子，江肆又問胡果然，“小少爺呢？滑單板吧？”

    胡夫人擔憂地跟著：“還是滑雙板吧！他剛學，單板是不是太難了？”

    江肆道：“小姑娘才滑雙板，老爺們兒都滑單板！來一個單板，摔幾下就好了！是吧小少爺？”

    大概是被他“小姑娘”那三個字激的，胡果然抿抿嘴說：“媽媽我要學單板！”

    胡夫人仍有為難，猶豫道：“行，那我給你找個教練，你慢慢學……”

    江肆自告奮勇道：“找什麽教練啊！我來教就行！”

    胡夫人臉色微變：“這……這不好吧？”

    “這有啥的！”江肆自信道，“胡夫人你別擔心，就交給我吧！包學包會！”

    這時霍禎寬慰她道：“放心吧，江肆滑雪技術不比教練差。安全問題也有保障。”

    胡夫人再想說什麽，卻也說不出口了。

    末了隻能期望著江肆這個浪蕩子真如霍禎說的那樣靠譜。她就這一個兒子，不敢出什麽意外。

    江肆帶著胡果然去換鞋子，這邊，葉心嘉自己拿了自己的東西，霍禎幫忙拿著葉雲筱的雪具，在更衣區，他蹲下身來，細心幫著葉雲筱穿鞋。

    葉心嘉坐在旁邊自己穿鞋，看著他高大的身子蹲在身前，心中有些異樣。

    葉雲筱繃著笑，不停衝葉心嘉眨眼。

    兩分鍾後，霍禎為葉雲筱穿好了鞋，抬頭說：“走吧，你妹妹我來教。”（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