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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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議妥當後,蕭銘便攜自家小徒弟告辭。雖然陸天羽表現地格外堅強,在目睹了整個過程後毫不動搖,但在單獨相處時,卻仍舊忍不住在最為親近依賴的師父麵前表露出了幾分脆弱。

    “今日……今日晚上,師父便陪著我……好嗎?”陸天羽垂著頭,抓著蕭銘的衣袖,嗓音中帶著些許幹澀。

    蕭銘看著自家小徒弟黑黑的後腦勺,憐惜地抬手摸了摸——盡管沒有說出口,但他的小徒弟顯然也對於明日很是惶恐,就算是蕭銘本身,站在陸天羽的位置也不可能不感到不安和忐忑。

    明日,可是事關生死的緊要關頭,不僅僅是對於陸天羽,同樣也連帶著蕭銘。

    為了養精蓄銳,陸天羽在吃過一頓靈氣充沛的飯食後便硬逼著自己合目躺在榻上。蕭銘則在他身邊盤膝而坐,運轉靈力。

    師徒二人沒有多談,更沒有彼此安慰,隻是這般默默調整著自己的狀態,力求以最為充沛的精力麵對明日。

    當蕭銘自入定中清醒時,陸天羽也同時睜開了眼睛。師徒二人對視片刻,雙雙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成敗在此一舉,無需多想,盡力便是。

    一大早,整個妖族聚居地便彌漫著一股緊張而警惕的氣氛。蕭銘和陸天羽安分守己,配合著妖族眾人收拾好自己後,便來到了昨日實驗的屋子,而屋子內部比之昨日的簡陋,可謂煥然一新。

    地上的法陣銘文被重新用咒力更強的材料再次描繪,陣中心的藥缸也不複昨日的“簡樸”,外壁被刻上莫測的紋飾,顯得格外古樸厚重、神秘森然。赤王不再如昨日那般站在一邊看眾妖修忙碌,而是親自檢查各個部分細節,看到兩人到來後朝他們微微露了個笑容:“已經準備妥當了,天羽,你準備好了嗎?”

    “那是自然。”陸天羽看著藥缸,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扯掉自己的外衫。

    對比昨日少年被光.溜.溜地丟進藥缸,今日陸天羽好歹穿了一件內衫——據說是用冰玉蠶絲製成,在不影響藥液功能的同時,對身體也多一層保護。萬一在他身體最脆弱的時候出現什麽意外——比如外敵入侵——起碼不會像是剝了皮的兔子那樣,沒有一點抵擋的餘地。

    蕭銘目送著陸天羽踏著妖修的手臂,緩緩浸入藥缸內,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越發焦急——洛水宗那邊沒有半點動靜,到底是怎麽回事?莫非是赤王的動作太過小心,根本沒有被察覺?

    蕭銘心中一團亂麻,藥缸內的陸天羽也半點不好過。他感覺自己的身體由內而外被一寸一寸割裂開來,劇烈而又綿延的疼痛讓他整個人都有些意識不清。

    隻是,陸天羽的意誌的確比昨日的半妖少年要強得多,或者是他了解一切的始末,知道怎樣才是對自己最為有利的。

    陸天羽沒有掙紮,他不想要將力氣平白浪費在這種無意義的舉動上,隻是努力的深呼吸,咬緊牙關,勉勵維持思維的清醒。

    赤王關心地站在藥缸邊,隨時注意著陸天羽的情況,看到他這番模樣不由得越發滿意——這才是他需要的兒子,他理想中的繼承人。隻要能熬過這一關,赤王相信陸天羽將來的成就,絕對不會在他之下。

    時間一分一秒的劃過,赤色逐漸從陸天羽的發梢蔓延至發根,如火那般,帶著蓬勃的生機。大約在那雙閉合著的眼皮下,黑色的瞳眸也已然轉變為了璀璨的金色,隻可惜陸天羽不想如昨日的少年那般露出雙目暴突的醜態,所以自進入藥缸後就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就在血腥的味道逐漸開始彌漫的時候,外間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喧嘩,隨後一名妖修匆匆跑了進來,在赤王耳邊低語數聲。

    赤王原本緩和的麵孔猛地冷凝,仿佛山雨欲來般滿是陰翳,他看了看藥缸內的陸天羽,又瞥了眼蕭銘,冷聲吩咐眾妖修好好看守,他去去就回。而出乎蕭銘意料之外的,則是赤王在離開的前夕竟然朝著他揮袖印來一個禁製,直接將還來不及動作的蕭銘定在原地,無法有絲毫動作。

    眼看著赤王烈焰般的身影迅速遠去,蕭銘差點忍不住飆出一句髒話——枉費他刷了那麽久的好感度,在這個時刻竟然還不忘了坑他一把,簡直喪心病狂!

    ——隻差一步,明明隻差一步!隻要他解開身上的禁製,就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也許在這個時刻應該按兵不動,以毫不反抗來撇清與外敵之間的關係、取信於赤王才是最為明智的選擇,但是無論如何,蕭銘都不甘心就這樣放棄、妥協。

    不動聲色地將目光移向陸天羽,表麵上仍舊是一副好師父擔心徒弟的模樣,蕭銘私下卻不斷運轉靈力,一下又一下,鍥而不舍地試圖將身上的禁製衝破。隻可惜赤王的實力要高出他太多,不過是隨手扔來的禁製,卻讓蕭銘體會到了蚍蜉撼樹的苦悶。

    妖修們察覺到蕭銘周身靈力有異,關注的卻更多是藥缸內的陸天羽。一來他們對蕭銘印象不錯,更重要的則是相信自己的王。他們相信由赤王親自布下的禁製,元嬰期的蕭銘是無論如何也衝不破的。

    一邊試圖撼動身上的禁製,蕭銘不斷呼喚著自己的器靈,詢問它是否有破解之法,器靈在淩霄宮內手忙腳亂地查詢著各種關於妖族的典籍,語氣急得幾乎快要哭將出來:“找不到!我找不出關於這種禁製的內容,這應當是妖族獨有的傳承,人類修者很難知曉……”

    “所以,沒有捷徑,隻能力敵了?”蕭銘不再僥幸,更不再留餘地,他不斷壓榨著經脈內每一絲靈力,引得渾身經脈都隱隱作痛——想必這次的行為將會留下不少暗傷,要調養許久才能逐漸恢複。

    倘若蕭銘沒有得到淩霄宮的話,也許此番隻能束手待斃,畢竟妖族地界靈氣稀薄,並不適合人類修者,而元嬰期的蕭銘就算將自己壓榨地幹幹淨淨,也沒有足夠的靈力得以衝破身上的禁製。

    但是,他有淩霄宮,有淩霄宮內源源不斷供給的純淨靈氣。器靈配合著蕭銘將淩霄宮內的靈氣引入他的體內,不是如以往那般吸納煉化,而是直接順著經脈外放,衝擊禁製。

    這種硬生生將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納為己用的做法對經脈傷害極大,隻是蕭銘此時卻不顧得這些了。在不斷的衝擊下,蕭銘隻聽到一聲細小的“哢嚓”聲,不由得眼睛一亮。

    屋外的喧鬧將這一聲細微的聲響遮掩得幹幹淨淨,隻是當蕭銘看到希望的曙光,剛想要再進一步的時候,赤王的身影卻又出現在了門口。

    這一瞬間,蕭銘隻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冰涼了。

    赤王周身戾氣極重,顯然對於突發的入侵極為惱火,他的目光直直射向蕭銘,再無半點溫情,滿滿都是估量和審視。

    並未多言,赤王直接抬手朝蕭銘抓來。蕭銘感受到對方毫不遮掩的殺意,頓時心中一緊,先前醞釀的最後一擊猛地衝出,終於及時將禁止打破,與此同時,他也瞬間向後撤去,堪堪躲過了赤王這漫不經心的一抓。

    發現蕭銘竟然衝破自己的禁製,赤王的眼中劃過一抹驚訝,隨即冷笑一聲:“我當真太過小看你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赤王難道認為我會乖乖束手就擒、連反抗都不敢?”蕭銘麵色嚴峻,回答卻模棱兩可。

    ——即使直麵赤王,蕭銘也不能就此放棄,現在的形勢是有利於他的。外麵的喧嘩應當是人修入侵,赤王沒有時間和精力一味找他麻煩,隻要拖延時間,隻要周旋片刻,就有獲救的希望!

    更何況,他還有陸天羽這樣一個擋箭牌。

    雖然利用自己正處於生死關頭的徒弟極為不厚道,但陸天羽的確是赤王目前唯一的軟肋。當陸天羽還是半妖的時候,赤王都能為了他一退再退,更何況是如今正在剔除人類血脈、差一點便能化身為血統純正的赤翼鳥的陸天羽?

    赤王為了陸天羽做了這麽多,無論如何都不能功虧一簣。

    礙於陸天羽在場,赤王可不敢用什麽傷害性太大的招數,以免波及到此刻最為脆弱的陸天羽,而借助這一點,蕭銘存活的希望便又增大了幾分。

    若說蕭銘最為擅長的,那必然是逃命。有所顧忌的赤王和妖修們一時半刻竟然當真無法耐他如何,隻是蕭銘本身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原本衝破禁製便花費了蕭銘幾乎全部的靈力,盡管有淩霄宮的供給,但尚未煉化的外來靈力卻根本用不順手,不僅難以控製,每一次使用都像是體內有刀子亂割那般疼痛。

    蕭銘側身,勉強躲開赤王的攻擊,卻被帶起的掌風掃中胸口,整個人急退數步,嘔出一口鮮血。

    身體軟綿發虛,蕭銘踉蹌一下,想要站穩身體,卻被地上不知誰扔的一塊硬東西絆了一下,直接撲倒在地。

    ——簡直是陰溝裏翻船!蕭銘幾乎要被自己突然爆發的幸運e虐哭了。眼看著赤王再度欺身而上,而他卻隻來得及翻轉身體,再無躲閃的餘地。

    如果這時候玄鉞能來一出英雄救美(?),事情結束後他一定以身相許——認為自己大限將至的蕭銘如此苦中作樂地胡思亂想著,卻不料下一刻,他的麵前卻當真擋住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那身影並不高大,甚至帶著幾分熟悉的纖瘦,白色的袍子鬆鬆垮垮,一襲青絲被隨意一係便披散在肩頭。

    明明從背影看頗為柔弱,但那人卻輕而易舉地擋住了赤王的攻擊,甚至反手一掌直直印在赤王胸口,將那橫行妖界的千年大妖打飛了出去。

    隨後,蕭銘便看到那人扭過頭來,露出一張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麵孔,隻是麵孔上卻是蕭銘相當陌生的慵懶肆意:“真是狼狽呢,幸好我及時趕過來了,小家夥。”

    蕭銘神色木然,饒是他如何機智,此時此刻也有些反應不過來,而回應對方的則是突然衝出來的器靈淩兒,還有那欣喜到極致、幾乎喜極而泣的呼喚:“主人!!!qaq”

    蕭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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