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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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側福晉我見尤憐的小臉上露出淺淺的微笑,顯得溫婉而柔美。
茹蕙低眉斂目,伸手端起了身側的茶碗。她是不信什麽貴人不貴人的,也萬般不願去見那個繼任喇嘛,可是,這事好像由不得她。
大清皇室尊崇藏傳佛教,身為皇室一員,無論信或不信,茹蕙都不能失禮。
在太子宮裏用過飯,太子妃便領著赴宴的幾位嫡福晉及側福晉向皇太後宮中慢慢行去,另有懷孕的庶福晉、妾侍則由宮中後妃引領前去慈寧宮。
進到慈寧宮,太子妃領頭,一眾孫媳婦們向坐在上首的皇太後行禮請安。
“快把哀家有孕的孫媳婦都扶好,可別傷著哀家的小孫孫。”
皇太後一句話,慈寧宮早有準備的宮女扶著太子側福晉唐氏,誠親王府側福晉年氏、妾朱氏,雍親王府茹佳氏,恒親王府庶福晉錢佳氏、庶福晉白佳氏,淳郡王府庶福晉李氏,九貝勒府佟氏,敦郡王府郭絡羅氏,十二貝勒府側福晉方佳氏,十三阿哥府嫡福晉兆佳氏,十四貝勒府側福晉舒舒覺羅氏,總共十一人,一字排開,站在皇太後麵前。
皇室的孕婦全部集中在一起,挺著或大或小的肚子,直觀呈現在眼前時,那幅枝繁葉茂之相看得年逾七十的皇太後笑得幾乎合不攏嘴。
“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皇太後玉手一揮,此次來慈寧宮請安的孕婦每人便各得了一套金頭麵,一套玉石頭同,並合一套新生兒的春綢小襖、白紡絲小衫、春綢挖單、紅兜肚、潞綢被、褥等,而後,宮女們將十一位孕婦扶了下去坐好。
茹蕙低眉斂目坐在四福晉下首,靜靜聽著皇太後與各宮後妃說笑了一刻鍾,一個老嬤嬤領著十一個捧著黃絹的小宮女走進了慈寧宮。
“稟太後,大喇嘛已為《地藏菩薩本願經》加持完畢。”
“好啊,好啊。”皇太後高興地看著滿室孕婦,“哀家就愛兒孫滿堂、人丁興旺,今兒哀家請了大喇嘛來慈寧宮給兒孫祈福,又求大喇嘛製了十一卷經文,分賞予你們,且帶回去每日念誦或供奉在府中,以保哀家的孫兒孫女平安誕生、福壽綿長。”
念誦《地藏菩薩本願經》可為孩子增加福報,又是大喇嘛親自加持過的經文,太後此舉可謂慈愛,十一位孕婦又齊齊起身接過宮女手中的經文,謝過皇太後。
含笑點頭的皇太後臉上露出一絲疲色,各宮後妃見此,便都領著各家兒媳婦起身告退,出了慈寧宮。
走到半路,德妃站住腳,轉身看向跟在她身後的幾個兒媳婦:“你們今兒也累了一天,便回去吧。”
目送往永和宮去的德妃身影消失在重重宮牆之間,四福晉回身與十三福晉道:“咱們這便走吧。”
十四側福晉舒舒覺羅氏與茹蕙跟在兩位嫡福晉身後,慢慢出了紫禁城。
莫名的宮闈之行,就這樣莫名地結束了。
晚間,四爺走進東小院。
“皇祖父在位時,曾請問過一位大喇嘛我大清的國運。”換上睡衣的四爺坐在床上,一邊替茹蕙按摩著浮腫的腿腳一邊告訴她自己打探到的一些消息。
“大喇嘛一番推算後,說道:我身不殘,國祚不滅。皇祖問何意,大喇嘛道天機不可泄露;後皇祖又問帝位可傳幾代。大喇嘛答:十帝在位九帝囚,還有一帝在幽州……前番自慈寧宮回去後便圓寂的老喇嘛乃是當年皇祖請問的大喇嘛嫡傳弟子之一,因前番弘曜出生時的動靜,他自藏而來,入宮奉經,經幾年推算,老喇嘛算到改變我大清國運的機會來了,偏偏每一次推算,總有什麽阻止他的最後一步,一直算不出那人是誰,隻算到是出自這一代的皇孫輩之中。
老喇嘛心血耗盡圓寂,臨終留下四字:亂了,早了!
老喇嘛的弟子今兒欲通過皇子母親推算出那人是否正處於孕期,結果似乎是失敗了,隻道天命難改,變數難測。”
茹蕙懶懶看了一眼一臉思索之色的四爺,問他:“天命,你信嗎?”
茹蕙從來信奉的就是“天行健,君子當自強不息”,即自然的運動剛強勁健,相應地,君子處事也應像天一樣,自我力求進步,剛毅堅卓,發奮圖強,不可懶惰成性。
四爺知道這一點,並且對此很是欣喜,因她的信念與四爺的人生觀保持了高度的一致,在當年明明茹蕙還是個孩子時,四爺便已是在心裏將茹蕙當做了誌同道合的知已相待,這麽多年,茹蕙沒變,曆經無數朝堂政事磨練四爺心性則變得更加剛毅,意誌亦從不曾被消磨。
在經時疫一事後,四爺雖失望於後院女人們的怯弱,卻因有茹蕙始終相伴,並不曾傷心;不曾對人心失望,身體狀態又被茹蕙調養到了最巔峰的狀態,此時的四爺有著無限的精力,隻道世間無難事,隻怕有心人。
問四爺信不信宿命。
四爺會肯定地回答:爺信佛,不信命。
虛闔著眼,四爺腦中無數念頭轉動,而後,他的唇角輕輕翹了起來:“皇阿瑪前些日子又招了欽天監的保章正說道。”
茹蕙靠在枕上輕輕哼了一聲。
“保章正是道教傳人,在欽天監多年,一直很低調,但自弘曜降生那年起,他開始變得活躍,這幾年更是使盡了渾身解數想要得到阿瑪的封賜……藏傳佛教急了……”
輕輕的呼嚕聲傳入耳中,四爺轉頭一看,卻見茹蕙小嘴微張,已是睡得雙靨緋紅。
無奈地搖了搖頭,四爺起身一手穩穩將茹蕙抱進懷裏,另一手抽出她靠著的迎枕,換成了一旁的軟枕,將茹蕙輕輕放在枕上,看著她睡得萬事不知,四爺眸含憐愛,唇角輕翹,他知道她這一胎懷得辛苦,隻是卻沒想到居然能累得打呼嚕。
靜靜看著枕畔自家女人的酣然睡容不知過了多久,困意上湧的四爺替茹蕙壓了壓被角,拉了拉床邊連著外間鈴鐺的繩子,通知侍候的下人進來滅燈,闔眼睡了過去。
尋蘭悄無聲息走進臥室,將燈蓋上罩子,一室光線驟暗,唯餘角落處一點光明。
……
“天命貴人”一事慢慢在京中上屋貴族圈裏流傳,無人公開談論,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盯著皇室今年的十一位孕婦身上。
京中福源居一間雅室中,幾位身著燕服的朝堂官員聚集一堂,談論的便是天命貴人一事。
“那位老喇嘛的本事,本官是知道一二的。”一位五十歲左右圓臉的官員靠在圈椅上,一臉凝重之色:“他本是五世活佛的嫡傳弟子,本領超凡,他既言天命貴人,則必非虛言。”
“可惜。”一位須發花白的清瘦老者搖頭長歎:“他因窺天命而耗盡壽命,卻是提前圓寂,隻留下一個難解之迷。”
“除了圈禁的大阿哥,成婚的皇子隻有八貝勒家沒有孕婦!”一身青衣的中年人一臉凝重。
“你忘了還有十五阿哥。”四十多歲的矮胖官員反駁。
“十五阿哥體弱,八爺可不弱。”臨窗眺望的官員轉回頭,卻是屋內容色最清逸者,他看了一眼矮胖官員:“八爺如今僅隻一子一女,還皆未長成。”
“難道說咱們支持八爺是錯了?”圓臉官員長歎。
“嘶……這個……”清瘦老者一個失手扯下了一根胡須。
“老爺子對於八爺的厭棄溢於言表,咱們如果還跟老爺子對著幹,可實在不是什麽明智之舉。”清逸中年人搖了搖頭。
“朝中有八成的大人都看好八爺。”矮胖官員不服氣:“老爺子不可能不顧朝堂各位明公的呼聲。”
“八爺性情仁善確乎是好,奈何繼位之選卻是由老爺子乾綱獨斷……老爺子可不是什麽軟弱之君,自十四歲親政,他的手段你們知道的還少?合眾臣之力逼迫決不會有好結果,我決定了,以後不再摻和儲位之事了。”清逸中年人將手中茶杯放在了桌上:“今後相聚張某希望大家也不要再提此事,張某家中還有事,先告辭。”
“張大人,你別走啊,再等等,咱們再聊聊。”眼見清逸中年人要走,室內幾位都站了起來。
“沒什麽可聊的了,諸君多加珍重。”張大人一拱手,撩袍便出了屋。
“唉,老夫老了,精神不濟,以後這類事,也決定不摻和了,諸位,告辭。”清瘦老者站起身,歎了一口氣,邁著八字步出了屋。
“這都什麽事兒。”矮官員一拍桌子。
“大人,您怎麽決定?”青衣的中年人看向圓臉官員。
圓臉官員闔目思索半晌:“從龍之功雖誘人,然風險太大,就算了吧。”
矮胖的官員臉露頹然之色:“不這樣也不行了,老爺子上一次可把八爺罵得夠嗆,嘖,老爺子真要狠起來,朝中誰不怕呢,得,還是慢慢熬吧,反正爺也沒想再升了。”
圓臉官員含笑看了一眼矮胖官員:“穆和倫,你是不是還想著吏部呢??”
原來,這位矮胖官員居然就是現任禮部尚書穆和倫。
穆和倫看著圓臉官員翻了個白眼兒:“富寧安,爺這一輩子都被你壓著,爺咽不下這口氣。”
吏部尚書富寧安大樂:“穆和倫,刑部張鵬翮的事兒你是幹不了的,不過加把勁兒,還可以試試戶部。”
穆和倫臉上肥肉抽搐:“戶部?還是算了吧,爺還想多活兩年呢。”
富寧安笑道:“怎麽,怵四爺?”
“說得你不怵似的。”穆和倫冷哼:“你不怵你調他手下試試,要不了半個月,你就想跑。”
富寧安笑了笑,而臉上神情突然一整,看向青衣中年人:“班迪,你族中那位族姐可見過那位悍名滿京城的茹佳側福晉?”
斑迪點頭:“族姐在年節宴上見過,隻道那位富貴天成,行事低調,不愛多言,別的,卻是不知。”
“那位深居簡出,除了當年怒砸九爺府的事,就沒聽過她曾做過什麽。”富寧安想了想:“你們說,那位貴人,會不會在她的肚子裏。”
穆和倫先是嗤笑了一聲,而後卻醒過神來:“富寧安,你是想起了弘曜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