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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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昭隻得派人先給府外等著的兩家送了信,才乘著轎子往寧安候那處去。
到了瑞華苑,果見沈寶蘭也在。
她眼眶發紅,雲鬢微亂,顯然是剛哭過一場的。
寶昭掃了她一眼,不動聲色。
沈寶蘭見狀暗恨。
不過她麵上卻不顯,隻咬著唇垂下了頭,說話間隱約有哭腔:“父親不必為我如此,都是寶蘭愚笨,才惹得阿姐不開心,不關阿姐的事。”
前世也是這樣。
嘴裏說著“不要怪阿姐”“阿姐不是故意的”。
實則誰知道存著什麽是人是鬼的心思。
可欺寶昭竟是不察。
寶昭眼底有晦暗之色。
她垂眸,卻隻朝著寧安候行了禮,沒有隻言片語可講。
寧安候沒看寶昭,僅同沈寶蘭道:“你不必說這些,我知你心善,不願你阿姐因此受責備,可你也不看看,她哪有個做長姐的樣子。”
語氣間無不嘲諷,前些日子寶昭在他心裏好不容易積攢的一絲好印象也煙消雲散。
寶昭不清楚沈寶蘭究竟說了什麽,但卻明白寧安候為何生氣。
寧安候乃嫡長子,自小被教導善待次弟次妹,時至今日也向來是這樣做的,所以自然而然覺得寶昭他們亦當如是。
況且沈寶蘭與寶昭在他心裏的地位自來不可同日而語。
寶昭早知真相,卻不免心灰意冷。
她看向寧安候,語氣淡漠:“父親為何生女兒的氣?可是女兒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
寧安候冷哼了一聲,這才拿正眼看她:“瞧你這一身打扮,可是要出府?”
寶昭答是。
寧安候見她這樣不卑不亢,一點悔意不見,眸中已是隱有了怒色:“你素來與寶蘭交好,又逢佳節,緣何不肯帶著她一道出去?”
寶昭並不受寧安候的影響,隻恭敬答他:“受阿湘之請,妹妹與她素來不熟,又何必同去?”
寧安候被她這一反問問住了。
其實站在寶昭的立場,單獨赴約並不是什麽錯事。隻可惜沈寶蘭先發製人,相比於寶昭,寧安候更相信她的說辭。
寧安候眯了眯眼睛,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是當真這般想,還是覺著你妹妹的身份上不得台麵?”
寶昭幾不可聞地蹙了下眉頭:“我從不曾這樣想過。”
她回答得不見一絲猶豫,就連寧安候一時間也險些要信了她。
一旁的黃姨娘這時忽然道:“侯爺息怒。四姑娘為人我也一向是清楚的,想必她沒那麽些旁的心思,應當是兩個孩子有什麽誤會沒解釋清楚,才彼此生了間隙。”
聽了這話,寧安候原本已歇了的火氣反倒更甚,衝著黃姨娘也是沒什麽好語氣:“都是你這般縱著,才養成了她這一副散漫性子。寶蘭隻你這一個親娘,往日裏因著身份受氣不說,竟連你也不知向著她。她受了委屈,若不是我看到,還不定如何。”
黃姨娘誠惶誠恐,不敢再多言什麽,暗中卻不動聲色打量了寶昭一眼。
寶昭從旁靜靜看著他們,並不說什麽。
寧安候看向她:“你今天要出這個門,我也不擋著你,隻一樣,帶上你妹妹一起去。你們才是一家人,旁的關係再好又如何?況且你又是長姐,理應讓著她。莫再要做不合你身份的事了。”
寶昭以前同沈寶蘭交好,又聽從宋氏與寧安候教誨,自居長姐身份,處處讓她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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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到頭來卻反成了理所應當。
事到如今她隻想笑。
寶昭當真笑起來,似有嘲弄之色,眸中卻是冷的:“父親以為,什麽才是合乎身份的事?”
不止寧安候,就是黃姨娘沈寶蘭也萬沒想到寶昭竟會反駁寧安候。
要知道以往寶昭是最怕寧安候的。
寶昭冷嘲道:“父為子綱,父不慈,子奔他鄉。三哥哥五妹妹同我與阿瑞皆是父親的孩子,從來隻見得父親為他們著想,可曾有對他們半分的心思待我和阿瑞?若父親以為我如今這樣便算是‘不合乎身份’,倒還請父親自思,您自己又嚐如何?”
寧安候怔愣了一瞬,麵色已是鐵青:“你……”
寶昭半點懼意也無:“若是父親想好了答案,再來找女兒說清楚也不遲。”
言罷,她鄭重地向寧安候行了一禮,也不待他答複,就轉身離開。
回了皎月閣,小寶芸還在馬車上等著她。
小寶芸見她臉色蒼白,神情也是倦怠,不免擔心:“阿姐怎麽了?若是病了,不如我們在府裏歇著吧。”
寶昭卻暫時不想留在侯府,道:“不礙事,你阿湘姐姐怕是要等急了,我們快些過去吧。”
小寶芸點點頭,很用力地握住了寶昭的手。
寶昭一愣。
小寶芸聲音很堅定:“我牽著阿姐的手,阿姐就不會再傷心了。”
也不知是怎麽得到的結論。
寶昭眼眶微微一熱。
她笑起來,摸了摸小寶芸的頭:“好,阿姐信你。”
宋湘她們果真等得著急了。
宋湘道:“你若再不來,我都要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
說畢她才看到寶昭臉色不好,忙是住了嘴。
寧錦怡問:“可是出了什麽事?”
寶昭沒力氣多說什麽,故而搖搖頭,並不作答。
行了許久,終於到了大覺寺外。
大覺寺不比善化寺地處偏僻,雖也是依山而建,山勢穩健,並不險峻。
因而這樣的時節,京中女眷多會選擇來大覺寺求拜神佛。
寶昭她們依著禮數各自進了香。
守在前堂的明慧大師原是宋家舊友,自是識得宋湘。
他同她們道:“後院可求簽,白覺上師親解,姑娘們若有意願,不如去看看。”
宋湘謝過他好意,與寶昭她們同去了後院。
求簽的人眾多,多是女眷,隊伍一直從院內排到院外。
宋湘見狀,歎口氣:“這麽些人,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不如我們先去別處看看,等人少一些再來就是。”
寶昭與寧錦怡自是沒有異議。
她們出了寺門,沿山路多是些小攤小販,擺出來的物件倒是新奇,做工精巧,並不常見。
宋湘道:“現下還好,更晚些隻怕人更多,那時熱鬧起來才好玩呢。”
宋湘與寶昭她們不一樣,她有個貪玩的阿兄,一有這些廟會佳節,準會跟著跑出來閑逛,因而早已是駕輕就熟,很清楚其中門道。
由宋湘領著,寶昭與寧錦怡一路上長了好些見識。
而小寶芸年幼體弱,走到一半就已是累得不行,寶昭就讓依蘭領著她先回府了。
沿路繞了一大圈,等到重回大覺寺,已近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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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寶昭她們再去看,求簽的人果已少了好些,隻剩寥寥幾人。
宋湘與寧錦怡先求了簽,皆是上上吉。
輪到寶昭,她心裏想著宋氏的事,雙手合十,虔誠占得一簽。
上題【人生誰不好風光,時運未逢枉費量,積善之家天賜福,自然門戶自禎祥。】
是為下下簽,並非吉兆。
寶昭心裏咯噔一聲。
那白覺上師出人意料得年輕,模樣也生得好,雖如此,隻他周身氣度清明,有種不入俗世的仙氣,倒不讓人生了輕怠膚淺之心。
白覺上師看到簽文,行一禮:“姑娘怕是已有了答案了吧。”
寶昭苦笑:“不可強求,萬事順其自然嗎?”
白覺頷首。
若真如此,隻怕宋氏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寶昭謝過白覺,正要離去,白覺叫住了她。
寶昭回眸,恰好對上他的眼睛。
那雙眸澄澈明淨,其間幹淨得一塵不染,又恍似包容萬物,讓人隻是見著就不覺安定下來,什麽都不害怕了。
他道:“姑娘謹記,我佛慈悲,萬事發生並非沒有緣由。”說罷一頓,“就好比姑娘重來此處。”
寶昭怔住。
白覺又行一禮,方才移開了目光。
有那麽一瞬間寶昭險些以為白覺知道她身上發生過什麽。
寶昭也說不分明。
她心裏裝了事,回去時麵色沉重。
宋湘寧錦怡隻以為是得了下下簽的緣故,寬慰她:“不過是應個景,不必當真。”
寶昭勉強笑笑。
從大覺寺出來時,天色完全黑下來。
原先的山路已是架起了長明燈,一路看過去,恍如白晝,甚為壯觀。
寶昭她們在臨近的攤位上各自挑選了麵具。
寶昭的是個青麵獠牙的厲鬼,很是猙獰可怖,寧錦怡宋湘的也不逞多讓。
不遠處傳來喧嘩聲。
輕歌過去看了看,回來道:“那邊是在賣花燈,姑娘們不如過去看看。”
寧錦怡新奇,同宋湘往那邊去。
寶昭也隨其後。
長街上的人已是多起來,紛紛擾擾,喧喧嚷嚷。
寶昭原是緊跟著的,卻不想人多,被推來推去,轉眼間不說寧錦怡她們,就連輕歌也同她失散。
寶昭就這樣被推著走了好一段距離。
等她終於從人堆裏擠出來,已不知身在何處。
寶昭一邊找著人一邊往前走,隻還沒走幾步,忽然被不知道什麽人攬住了腰,一用力,輕而易舉將她帶去了身邊。
寶昭措手不及,還不等她驚叫,那人已是捂住了她的嘴。
她借著路兩邊懸著的燈籠看清眼前人的臉。
竟是吳欽。
吳欽穿著平常人家的衣服,沒有佩刀,身上也沒染血跡,麵容生得清秀,倒像個尋常家的小哥,與那日所見大相徑庭。
吳欽笑眯眯地看著懷裏的人。
他道:“這裏人多,走慢些,莫失了路。”
寶昭暗惱,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因為抵在她腰間的,冷冰冰,正是一把短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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