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現世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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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一家之主解決,剩餘的不過是時間問題。
葉書文走的也少了許多的包袱。
回到北京,日子照常的過,母親每周噓寒問暖的電話再沒有打過來。葉書文心中有愧,身份對調,反倒變成了他每周給家裏去個電話。
母親可好?父親還好?爺爺身體可還硬朗?天寒天熱注意身體,傷痛生病記得要去醫院。
月月這樣,轉眼就過了半年的時間,距離倫敦奧運會的日子也不遠了。
這天再打電話回去,母親早早等在電話旁邊,聽著葉書文問候了一通,最後歎息一聲說:“你這孩子,真是給你慣壞了,無利不起早,臨時抱佛腳,我倒是真不想搭理你,也不知道你這電話能不能打一輩子。”
葉書文聽出母親話裏的柔軟,知道父親應該是說通了母親,心裏的大石可算是放下了。
過了兩天,遊明傑終於抱得美人歸,結婚了。
劉陽攜夫回國,並且表示會在國內留下半年,直到奧運會結束再離開。
當然,魏汶也抽空回來了一次。參加婚禮是一回事,主要還是為了見葉書文。
兩人時隔半年再見麵,魏汶一臉的委屈,雖然什麽都沒說,葉書文卻讀懂了他的意思。可是葉書文心裏也委屈啊,他才對家裏人出了櫃,正是關鍵考察期,這個時候他要是突然跑到美國去,沒準會讓父母多想。葉書文心裏也有些算計,他不想讓父母知道他是因為喜歡上了魏汶才出櫃,而是出櫃後才和魏汶在一起。這個順序很關鍵,關係到魏汶在父母心中的位置。
葉書文不想對魏汶炫耀這種事,晚上便和魏汶出去開房,加倍的補償,導致第二天差點錯過婚禮的時間。
遊明傑的婚禮非常的大眾化,一大早接新娘,然後吃酒席,晚上再鬧個洞房也就結束了。
葉書文和魏汶趕到飯店雙雙遲到,劉陽和姚燁看他們的眼神都不對了,都說gay之間有所感應,怎麽感應大家其實都不清楚,可是就是能夠發現葉書文和魏汶之間有點什麽。
吃了一天的酒席,剩下就是年輕人的世界,好友兄弟們紛紛跑去新房鬧洞房,劉陽喝了點酒,竟然腦袋一熱,當眾出櫃了。
可想而知大家的反應,有些人的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
劉陽喜歡男人。劉陽喜歡的男人是姚燁。姚燁也喜歡男人。他們兩個人是一對!
很多人,尤其是遊明傑,一想起當初自己對劉陽的看法,就恨不得挖出自己的眼珠子在地上狠狠的踩上兩腳。難怪當初覺得劉陽不合群,難怪當初覺得劉陽和姚燁膩歪的凶,原來這兩個人早在十多年前就暗度陳倉了啊!
消息很勁爆,好在現在人的接受程度也高了,在詭異的沉默之後,大家紛紛恭喜,魏汶跟著大家一起恭喜的時候卻是一臉的複雜。
葉書文瞬間讀懂,魏汶也想要參合一腳,跟著一起當眾出櫃。葉書文其實有些被氣氛感染,也有那麽一些衝動,所以並沒有阻止。可惜最後魏汶到底沒有說,這件事畢竟是兩個人的,他沒同葉書文商量就說出來,未免過分了一些。
等衝動過去,葉書文暗自慶幸,幸好當時沒有開口,他和魏汶的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不需要昭告天下,需要也隻需要那麽一部分好友的祝福就夠了。
這次魏汶回國的時間很短,隻能在國內待上三天,除去參加婚禮的一天,兩個人都在床上廝混,葉書文差點以為自己會精盡人亡。
清晨臨近,方才大戰一場的兩人昏昏欲睡。屋裏空調被調到了十八度,兩個男人蓋著厚被相擁而眠,他們頭抵著頭腿貼著腿,即便是睡覺的時候也不會放任自己被對方完全摟在懷裏,而是以一種勢均力敵的姿勢大被同眠。
葉書文睡得沉,感覺一瞬間就進入了夢境,繼續那荒謬卻又確實存在的“自己”在另外一個時空的生活……
……
門外傳來敲門聲,節奏很快,力氣也很大,不依不撓的已經持續了十多分鍾,吵得左鄰右舍的鄰居都好奇的探頭出來看了一眼。
“自己”坐在客廳裏,孤零零的一個人,即便房間的采光效果很好,依舊照不到“自己”所在的角落。
屋外一個聲音脆厲的女聲還在喊道:“葉書文你給我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麵,別以為不出聲我就不敢說!這是我孫子的房子,沒道理把我關在外麵!碰見了誰這道理都說不通的!而且你一個男人,書不讀,工作不做,天天被我孫子養著是怎麽回事?你還要臉不要臉?”
“自己”捏著拳頭,臉色幾乎木然,屋外的叫罵聲震天的響,“自己”的腦袋也跟著轟隆隆的響。
“自己”跟著魏汶來北京已經有一年多了。
在醫院裏,對母親坦白了,雖然最後抓住了“自己”的人生得到了魏汶,可是卻徹底失去了父母的疼愛。
整個過程太過慘烈,少了一些迂回的手段後,對父母的出櫃簡直就是點燃了一顆炸彈,“自己”的腿傷還沒好全就狼狽的來了北京。
魏汶有自己的房子,吃住倒是不愁,最初一年兩個人過的很不錯,花費了小半年的時間養好傷後,兩個人還經常到處旅遊,北戴河、南戴河、香山,當初在泳校的時候去過的地方都故地重遊了一遍,日子是前所未有的快樂。
可是魏汶手裏的錢雖然不算少,但如今也得計劃著花,而且想要工作的話還得繼續上學,所以等一開始的“熱戀期”過去後,日子總歸要回到柴米油鹽上。
魏汶去上學了,“自己”也想跟著去,可是他的證件都扣在母親手裏,幾次爭取都沒有爭取到,就這麽耽擱了大半年的功夫,什麽事情都沒有做。
漸漸的,“自己”也有些死心了,和魏汶商量著找份工作先做著,這麽大歲數的人,總不能在家裏混吃等死。魏汶猶豫了一下,同意了。
可是誰都沒有想到,工作的事情還沒有著落,魏汶的奶奶華瓊玉就得到消息趕了過來。
當初“自己”母親的做法絕了兩家最後的一點仁慈,華瓊玉見麵直接就給了“自己”一巴掌,魏汶雖然將“自己”團團護著,可是到底不能真的對自己奶奶怎麽樣。
“自己”捂著臉一聲不吭,任由華瓊玉把自己罵到泥裏邊踩,竟然一句話都回不了。淒然的想著,是了,沒事業,沒學曆,連住的房子都是魏汶的,不是賣屁股的小白臉是什麽?
一瞬間的悵然,“自己”徹底知道這輩子走上了什麽樣的一條不歸路。
華瓊玉的叫罵聲還在門外繼續,當真做到了當初那不死不休的承諾。“自己”明明將近一米九的大小夥子,卻怎麽都不敢去開門。
沒理。
怎麽說都站不住腳。
半個小時後,魏汶匆匆趕來,與華瓊玉在門外發生了激烈的爭執。“自己”一動不動的在沙發上坐著,直到最後屋外的爭執聲平息,門被人從外麵打開,眼皮子這才抬起來,看了過去。
魏汶狼狽的進了屋,進屋就走到“自己”麵前半跪著,一臉的心疼:“抱歉,我沒想到我奶奶會這樣,她歲數大了,你別跟她計較,好不好?”
“自己”想勾著嘴角笑一笑,然後就笑了,隻覺得這說法兒實在是好笑,被人這樣踩著還不計較,隻因為對方歲數大了嗎?話怎麽能這麽說?戳在肉上疼在心裏的不是自己,是不是就可以這樣的無所謂。
這樣一想,隻覺得格外的疲憊,感情這種事情是需要無微不至的去嗬護的,被人這樣的打擾,雖然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感情不夠真摯,可是確實已經淡了幾分。
這些年經曆的那些事情,總不是那麽輕易就可以磨平的。
“魏汶,這地方我不想再住了,咱們搬家吧。”
魏汶愣了一下,然後點頭,好。
“這次別讓你奶奶找到我們了,這麽鬧的我都沒臉再出門了。”
“放心,我會小心的,搬家的事情交給我,你工作的事情怎麽樣?準備好了嗎?”
“好了。”“自己”點頭,沒有學曆,工作成了很大的一個難題,最後還是魏汶找到姚燁,在他的公司裏安排了一個小職員的工作。“自己”想想都覺得好笑,一個學了一輩子遊泳的人,跑去搞電腦,尤其是在完全不懂的情況下,可想而知接下來的路有多難走。但是,好走的路都被“自己”給放棄了,麵對荊棘,此時此刻也隻能必須咬緊牙關繼續走下去。
“對不起。”魏汶抓住“自己”的手,再次重複,眼底都是一種濃濃的恐慌,怕被討厭,怕被放棄,怕眼前這個人不再愛自己。
“自己”本來有些冷了的心在對方的目光下,漸漸的軟和了下來,笑著,緩緩點了一下頭:“我也會努力的。”
魏汶臉上的笑容綻放,起身吻了上來。
“自己”配合著張開嘴唇放任對方的舌頭長驅直入,雙臂摟上對方的腰,然後身體一個用力,就將魏汶反倒在沙發上,傾身壓了上去。一時間低啞的喘息聲在屋內回蕩,魏汶因為歉疚,主動打開了身體,任由“自己”在身上馳騁。看著在身下呻.吟喘息的男人,心頭一熱,很多紛紛擾擾的念頭盡皆遠去。
……
葉書文睜開眼睛,天還沒有亮,看了眼手機,這一覺也不過睡了四十來分鍾。
他放下手機,轉目看向睡得正沉的魏汶,臉上神情複雜。
夢裏的情緒延續到了現實,那種像是被一塊巨石壓著的痛苦讓他現在還有些喘不過氣來。夢裏兩個人的愛情已經扭曲,一個不想後悔自己的選擇硬著頭皮往前走,一個害怕對方後悔而一再的縱容後退。這種畸形的愛情在他看來岌岌可危,簡直無法想象當問題的矛盾累積到了一個臨界點後,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
兩個人最後真的在一起了嗎?
想起當初魏汶的回答,總覺得答案並不是這樣。
猶豫了一下,葉書文到底忍不住的推醒了魏汶。
魏汶睡得迷迷糊糊,張開眼睛就是一個笑容,沒有夢裏那麽多的事情壓著後,雖然同樣是討好的一個笑容,一個自卑的討好,一個卻是寵溺的討好。細微的差別落在葉書文的眼裏,隻覺得還是後麵這個更加的順眼。
他和魏汶都是男人,都是人生如意,事業順遂的人,他們相互愛著,相互縱容寵溺著是理所當然的,不需要誰強誰弱,自然也更不需要誰自卑自棄的討好對方。
“怎麽了?”魏汶迷迷糊糊的問。
葉書文探頭,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貼著他的額頭低語:“我又做夢了。”
“嗯?”魏汶揉了揉眼睛,有些清醒了過來,“夢到哪裏了?”
葉書文很少和魏汶談論夢裏的事情,其實他還是蠻享受夢裏和現實都和魏汶雙倍愛著的感覺,隻是現在夢裏的畫風實在不對勁,就不得不開口了:“我去姚燁公司上班了。對了,我問你,我們兩個最後是在一起了嗎?”
魏汶沉默了一瞬,然後點頭:“是的。”
“一輩子?”
“嗯。”
“……”葉書文蹙眉,一肚子的問號,這種畸形的感情還能持續一輩子,肚子裏憋著口氣,日子能過舒坦嗎?
“好了,別想了,我真的一直陪著你的,看著你走的。”
“啊?我比你先死?”
“……”魏汶不說話,這件事是他心裏的一個結,哪怕輕輕碰一下就撕心裂肺的疼,幹脆一把將葉書文摟在懷裏閉眼裝睡。
葉書文從他懷裏掙紮出來,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知道他肯定還有事情沒說,否則不會這樣的回避。眼珠子一轉,心裏已經有了主意,看來今天不行,以後也要找個機會逼問出來,否則心中實在不安。萬一兩人在夢裏反目成仇,打得天昏地暗,這不是影響現實中自己和魏汶的感情嗎?還是妥帖一點比較好。
天不知不覺的亮,葉書文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穩,打起了清淺的鼾聲。
魏汶卻睜開了眼睛,再無睡意。
他的夢和葉書文不一樣。葉書文的夢和現實幾乎是持平的,那邊一天,這邊一天,按照正常的流速直至現在。而他的夢就像是一個不耐煩的人按下了快進鍵,而且還是挑挑揀揀的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感情故事,以及一些重大的事件。
這種快進的夢,本來應該是沒有什麽太深的印象的,可事實上不是,他和葉書文的夢還有一個不同。在夢裏他不是一個旁觀者,而是切身體會的,真正的感受了這份愛情,他甚至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某一個時刻,是什麽樣的心情去做那件事,自然,愛情的每個變化也更加的深刻,深刻到在現實中深深的影響到了他。
那些甜蜜,那些快樂,那些悲傷,還有那些痛苦,就像他親身經曆過了一次,傷筋動骨,痛徹心扉。
他還記得他們回到北京後,雖然奶奶逼著他們搬了好幾次的家,葉書文的父母也嚐試過從經濟上製裁他們,甚至他們有過一周的時間都靠泡麵過活的日子。
他們活的很狼狽,可是在一起的二十一年時間裏,他們都沒有爭吵過一次,他們相互扶持著走過來,相愛到了老。
可是葉書文還是很快的走了。
臨到走前,他才知道葉書文心裏裝了多少的東西,而這些東西是多麽無情的奪走了他的生命。
葉書文走的時候才四十五歲。
胃癌。
瘦得就剩皮包骨頭了,將近一米九的個頭兒,連一百斤都沒有。
孤零零的,連個親人都不在身邊,就他陪著他。
那天,他抓著自己的手,說:“魏汶,我不後悔跟你在一起,愛著你,經曆那麽多的風風雨雨,直到現在。我真的覺得,有你愛著我,挺好的。”
“可是啊,我還是有些貪心了,如果不是我太貪心,我可能還能陪著你走更久,更久,直到看到你頭發都白了,我們兩個老頭扶著過馬路,多好啊。”
“是我的錯,我沒想通,我還惦記著國家隊,還想著我如果沒有離開國家隊會怎麽樣,我是不是也會拿個奧運會的金牌,然後咬一咬它是不是軟的。”
“我還想回家,參加爺爺的葬禮,還有在最後的日子裏陪在我母親的身邊,哪怕能陪她一天的時間都好。”
“魏汶,我心裏的這些坎,我試過了,就是過不去,我對不起你,留下你一個人,對不起。”
葉書文走了。
他的夢也結束了。
他哭的撕心裂肺,甚至那一瞬間都想就這麽跟著夢裏的葉書文一起走。
可是不能,夢裏已經過去,他還有屬於他的愛情在等著。
他不敢再逼迫葉書文,他放任葉書文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他希望這一輩子,他們可以相伴到老,哪怕頭發花白,也能扶著彼此走過漫漫的長路。
無數次。
每一次。
他都想問他……
“你喜歡嗎?”
“你滿意嗎?”
“你……不會後悔吧。”
好在夢裏的已經過去,他看著葉書文始終如一的快樂著,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像命中注定的一樣,依舊來到了自己的身邊。
這樣多好啊。
沒有悲痛,沒有傷害,自然也不會有分離。
小心的抓住葉書文的手,在額頭上親了一下,然後再躺下的時候,魏汶的嘴角勾出了笑容。
瞧,這樣多好。
愛情不是傷害,也無需講究,水到渠成的,他們還是屬於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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