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哀……”

    沈清嘉向前走了兩步，又停在原地，猶豫了片刻，“你還好嗎？”

    空曠隔間中水流聲潺潺，溫泉從兩隻鳳凰中間流出，匯入漢白玉石浴池，水霧朦朧，似乎一切都顯得夢幻而不真切。

    而屏風背後，那個往日裏威壓四方天地的少女，此刻正以從未見過的脆弱姿態，背對著沈清嘉斜靠著牆壁，坐在光可鑒人的地磚上。

    她一隻手撐著牆壁上，手臂輕輕發抖，似乎想要努力站立起來，然而終究沒有成功。她身上僅著一件寬大的長袍，顯然是情急之間匆忙披上。

    一旁堅固的地磚上有巨大的坑坑窪窪，顯然是劇烈爆炸過後的痕跡。

    沈清嘉知道的，祝哀不想這個樣子自己被任何人看到，尤其……尤其那個人是她沈清嘉……

    這個向來驕傲的少女，此刻躺在地上瑟瑟發抖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但方才依然用自己最後的力量堵在門口，她不想讓沈清嘉見到她現在的模樣。

    她向來覺得自己可以把任何苦惱都硬熬過去，隻是咬咬牙就可以過去的事情罷了……何必讓人傷心憂慮。

    “不要過來。”祝哀聲音很輕，很平靜，“我沒事，片刻後就好。”

    沈清嘉緊咬嘴唇，“是，我知道，祝哀可以……”

    話還沒有說完，斜靠在地上的少女再也忍不住，一口鮮血吐在地上。沈清嘉耳邊轟隆做響，腦中一片空白，再也忍不住跑到祝哀身邊，輕輕抱住她。

    “我知道的，祝哀也是人，再強大也會受傷。祝哀你也要知道，這個時候我也可以保護你。”

    祝哀仍然瑟瑟發抖著，沈清嘉心中抽搐疼痛，正要扶起她，卻見到她露出來的右手手臂上右手上，本應白皙如雪的手腕處幾乎上一條妖異的血色紋路從手掌蔓延到手腕手肘，直至被寬大的袍袖遮擋住。

    沈清嘉瞳孔緊縮，腦海中祝穢說過的話，方才神秘女子說過的話不斷在她耳邊響起。

    她伸出有些顫抖的手，緩緩揭開了祝哀胸前的衣服，隻見右手手臂上那條鮮紅詭異的詭異紋路，一直從肩膀蔓延到了胸口心髒形成了一朵幾乎已經完全綻放開來的鮮紅花朵，那花朵開放的每一瓣花瓣都如此豔麗，隻剩下最後三瓣含苞待放的花瓣完全伸展開放，就能綻放出最極致的美麗。

    沈清嘉慢慢幫祝哀合上了衣服，她聲音很平靜，“這就是祝穢說過的吧……血輪回的後遺症。你先前那樣冷淡我，大概也是因為這個……”

    “會在滿月時候爆發，這樣的日子你大概已經已經熬過很多次了！然後呢……”沈清嘉手握成拳，尖銳的指甲刺破她的手掌心，鮮血流出來她也沒有察覺到，“然後再一次離開我嗎！！難道你還想要……”

    嘀嗒！嘀嗒……

    沈清嘉猛然住了口，她臉色蒼白的看著祝哀。她的祝哀，天下無雙的祝哀，舉世無敵的祝哀……

    那少女未曾說話，絕世的麵容蒼白成雪，她眼眸中晶瑩顫動，閃爍著五彩的水光，而後閉起了雙眼，悲哀的氣息再也遮擋不住，蔓延出來。

    就像……就像是，她哭起來了一樣……

    怎麽可能？祝哀怎麽可能會哭？

    她……她怎麽能，怎麽能讓祝哀哭……

    豪華的隔間裏沒有了任何人說話的聲音，隻剩下水流潺潺匯入浴池，霧氣蒙蒙卻遮不住沈清嘉的雙眼，阻礙不了沈清嘉的耳朵。

    “不要問。”祝哀臉龐埋到沈清嘉脖頸裏，眼淚浸濕了她的衣領，“求你了，不要問……”

    沈清嘉閉上眼睛，大顆大顆眼淚砸落在地上，她抱住祝哀，輕輕道：“好，我不問，我什麽也不問。”

    那一天沈清嘉布下的能量屏障消散後，鳳凰一族的族人進入溫泉隔間裏也什麽都沒有見到，之前在這個隔間裏的兩人已經消失，不見了蹤影，

    不過倒是有很多人看見那一天的夜空上，劃過了一道無比絢麗的色彩，鮮紅如血，照亮了一瞬的夜色，九天之上的滿月也無法比其更明亮，至於那絢麗色彩裏所掩藏的東西，則沒有人看得清楚。

    沈清嘉蹲坐在床邊，輕輕擰幹了毛巾裏的水，而後平展開來敷到祝哀的額頭上。

    床上昏迷的少女蒼白的麵容上有著病態的不正常嫣紅，眉頭微皺，一副十分痛苦不適的模樣。

    沈清嘉猶豫片刻，指尖閃爍著點點紅光觸碰向祝哀，然而能量一進入她的身體，就立即被猛力彈開。

    “體內能量暴亂得很。”沈清嘉歎一口氣，“祝哀，這種程度的痛苦，你究竟承受了多少次……”

    那樣程度的能量暴動，即使是進入六階的沈清嘉也無法衡量，仿佛一頭遠古巨龍在她身體裏肆虐，全身上下無時無刻都在筋短骨折，又被異能治愈恢複，而後繼續筋短骨折，如此反複，祝哀就這樣被折磨了一夜。

    木屋外的天色已經亮堂起來，祝哀痛苦昏迷了一夜，沈清嘉也就眼睜睜看著祝哀痛苦了一夜，沒有半點辦法。

    “祝城主沈姑娘！”有女聲在木屋下麵喊道，“大祭司閣下誠邀諸位客人於會客廳見麵，請問客人有時間嗎？”

    怎麽這麽快？沈清嘉皺了皺眉頭，正想答複下麵的鳳凰一族族人此刻沒有時間，卻突然聽見身後有人回答道：“請回複大祭司閣下，黃泉城一行隨後就到。”

    猛然回過頭，沈清嘉驚喜的看見祝哀已然醒轉，溫和沉靜的目光輕輕得投注在她身上。

    “清嘉，我沒事。”她一笑，露出潔白漂亮得仿佛編貝的牙齒，而後對沈清嘉張來雙臂，“平安無事，來擁抱慶祝一下吧。”

    沈清嘉眼眶中迅速蓄滿了淚水，猛地撲向了祝哀。祝哀愣了片刻，正想說話，下一秒就立即被沈清嘉撲倒在床上，堵住了唇！

    “祝哀……你混蛋！！！”

    鳳凰一族的會客廳很寬闊，哪怕黃泉城和鳳凰城兩城近百人入內，也依然留有不少空餘空間。

    沈清嘉望著四周，悄悄在祝哀耳邊嘀咕道，“鳳凰一族什麽建築都建造得這麽大，難道是為了方便族人在這裏麵聯係飛行？”

    祝哀目視前方，聲音卻清晰傳到沈清嘉耳朵裏，似乎隱隱藏著笑意，“又調皮了。”

    此時的祝哀如此健康強大，麵色紅潤，即使渾身的能量被很好的收斂起來，但依然可以感覺得到，麵對著她像是麵對著一頭巨龍一般的巨大壓迫感撲麵而來！

    沒有人看得出來，這個驚才絕豔的少女，在半個小時前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昏迷躺在床上生死不知。

    沈清嘉握緊了雙手，片刻後鬆開，若無其事一般對祝哀道：“也不知這鳳凰一族的人在打什麽注意。”

    祝哀抿了抿嘴唇，而後道：“見招拆招吧……不過，這世間能贏我的人不多。”

    話語裏帶著無與倫比得自信，祝哀本就容顏絕頂，此刻更是像會發光一般奪目璀璨……

    任何一個人看到她，大概都會被這樣的光華所折服傾倒，沒有人知道這般耀眼的噴，背後究竟未必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折磨。

    世人向來隻看得見耀眼的光環，卻看不見鑄就這光環的背後需要多少枯骨和鮮血。

    這次關於神靈的傳承，一定能夠她所有痛苦所有苦難都會消散，一定……沈清嘉握緊了手中長刀的刀柄！

    “當！當！當！當！”

    深邃悠揚的鍾聲響起，而後鼓聲和鳴，大廳中落下了純白色的花瓣，熏香在兩位城主的皺眉中蔓延開來。

    作為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掌權者，她們向來對熏香一類極其容易用來下毒的東西很是敏感，雖然到了她們這樣的境界，這世間雖然大多數毒藥都對她們無效，但是兩城手下可是大多數都沒有辦法免疫。

    而且哪怕無毒，對她們時刻需要清醒運轉的大腦來說，這也是一種困擾。

    鳳凰一族的大祭司閣下如約而至，那是一個看上去十分慈眉善目的老人，頭發眉毛和胡子都完全雪白了。

    “這兩天諸位客人都把我鳳凰一族的藏書庫看了個遍，想必已經對我族曆史有了個大概的了解。”大祭司微微笑著。

    祝哀點頭，“藏書庫裏的書籍裏記載，在鳳凰一族得到傳承後，實力能夠大幅度增強，卻不知是否為真。”

    大祭司微笑道：“談及神靈，這自然是做不得假的。其中種種玄妙神跡，老朽沒有接受過傳承，也沒有目睹過傳承，卻是無法言說了。”

    傳承？又聽見這個熟悉的詞語，沈清嘉腦海中卻是一下子想起了那天在幻境中見到得那個看不清臉龐的神秘女子。她似乎知曉一切，又似乎無所不能。

    隻是輕描淡寫便讓祝哀擁有了六階實力，這般通天能力，除了傳說中的神靈，沈清嘉委實想不出其他東西能夠這般強大。

    自己簡直像是一直都在被監視著生活，從前世到今生，從毀滅到重生，所有的卑微與輝煌不過是傳說中神靈的算計。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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