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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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師父。”

    淩奕的一句話,讓來人愣了一下,他看了看淩奕,又看了看周遭的幾人,扯出一個笑容,開口喚道:“奕兒。”

    來人的臉上帶著幾分焦急,讓那笑容看起來頗為勉強,華歆見狀一挑眉,轉頭向淩奕看去。後者卻像是沒看到一般,上前一步扶住白衣男子的手臂,吩咐道:“裕德,著人準備客房!”說著,回頭對華歆使了個眼色,便將人往房內帶去,一邊走一邊說道:“小師父怎得來突然來了京城,也不事先著人通知一聲,奕兒也好親自去出城去迎。”

    華歆見狀,看了無赦一眼,抬腳跟了上去。無赦見狀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隨即出了院門朝後院而去,府中來了貴客,身為侯府總管的魏延,總該是要知曉的。

    房內,淩奕將那白衣男子扶至主位坐下,轉身便跪於那人身前,他看著那人憔悴的眉眼,低聲喚道:“小舅舅……”

    華歆聞言一驚,抬眼朝主位上的男人看過去,那個月白色的身影驀地同七年前清和鎮上驚鴻一瞥的身影重疊起來,他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呆在原地忘了反應。

    當年他同淩奕在清和鎮的燈會初遇,那時淩奕同家仆走散被奸人追殺,自己一時好奇追過去的時候,便看見淩奕倒在巷中,當時自己正要去看,卻被隨後而來的華福拉住了。兩人說話間,一個月白色的身影越過兩人,朝著倒在地上的淩奕而去,他還記得那人臉上的夾雜著驚喜和怒意的神色,後來從華福口中得知,同那人在一起的黑衣男子便是南詔國師巫彥,當時他沒有多想,哪怕到後來在靜安寺中遇到淩奕的時候,華歆也不曾想過那人的身份。

    後來隨著兩人相交漸篤,他漸漸得知了淩奕的身份,連帶著那個男子的身份他也有了些猜測,卻也隻是猜測而已。此事牽連深廣,自然是越少人知曉越好,淩奕既然不說,他便裝作不知。

    隻是這一次,淩奕竟然當著自己的麵開口承認了白衣男子的身份,其他不說,這份信任卻當真讓華歆心暖。

    “奕兒,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那白衣男子便是言兆,他見狀趕忙起身將淩奕扶起,他看了站在一旁的華歆一眼,低聲說道:“我此番進京……”

    “我已經派無蹤跟過去了。”淩奕站起身來打斷了言兆的話,他看著眉目之間同母親有些想象的男子,輕聲安撫道:“歌欽何時進城的我不知道,但是現在他身邊有無蹤,小舅舅你自南詔一路而來,想必不曾好好休息,我著裕德備好了客房和熱水,您先去歇息片刻可好?”

    “阿奕你不清楚事情有多嚴重!”言兆突然厲聲說道,他看了眼前這個已經初具風華的少年一眼,歎了口氣,放緩了聲音,“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知道歌欽的事情的,但是這事於你無關,你馬上讓無蹤撤回來,不要插手。”

    “那小舅舅不遠萬裏來侯府尋我,所謂何事?”淩奕輕輕收回了扶在言兆手臂上的手,低聲說道:“若是與我無關,你為何要無端出現在這裏?”

    “當年長平候府後院之中,外公曾得巫教主一諾,讓他帶你離開大齊,遠赴南疆。此事若是讓旁人得知,後果不堪設想,不隻是長平候府,就算是遠在西北的安遠將軍府恐怕也會收到牽連,這些你同巫彥不會不知。你離府那日,巫彥曾說‘若要傷你,需先踏平南詔’,他不似會輕言許諾之人,因此外公才會承他一諾便放你同他入南詔。而現在你自南詔歸來,定是那方出了什麽大變故。”淩奕伸手倒了一杯熱茶,遞到言兆手上,開口說道。他聲音不大,語氣也是不急不緩,卻讓人的心突然吊起,他看了一眼神色驚異的華歆,又轉頭看了看已經呆住的言兆,繼續說道:“巫彥是南詔國師,南詔以教立國,他的身份地位,比起國君更加尊貴,有他作保,你在南詔自然無事,所以此番出事的,便是巫彥,對麽?”

    “你……”言兆看著眼前這個年僅十六的少年,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到底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阿歆,你說西北那邊如何了?”淩奕見狀笑了笑,話題一轉,看著華歆問道。

    至此,華歆才明白他讓自己跟進來的原因,他回望著淩奕,勾起笑容,轉頭朝著言兆行了個晚輩禮,說道:“晚輩永安華府華歆,參見前輩。”

    “華……你是華歆!?”言兆看著華歆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想起當年清和鎮的燈會上那個一身紅衣漂亮得仙童一般的孩子,想起自己的小外甥紅著臉向自己打聽他的消息,沒想到多年不見,當年睜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的孩童已經長成了這般標誌的模樣,經年之後,自己的小外甥同他已然成了知交好友,再也不用紅著臉向旁人詢問那人的來曆了。

    許是想起往事,言兆的神色好看了許多,眉眼之間卻還是帶著些許焦躁。他看了看淩奕,似乎想知道他的用意。

    而華歆卻在此時開了口:“今年五月,西北傳來消息,北部戎族的王位又換了人。新王是布喀的私生子,喚名阿泰勒,母親是外族的一個女仆,自小不得寵愛。布喀被他弟弟托達殺了之後這人更是失去了蹤跡,眾人尋遍不著也就作罷,這些年,在北疆鹿原上漸漸興起了一個部族,有人傳言說在哪兒見過阿泰勒,托達屢番派人去尋,卻從沒發現他的蹤跡。今年春末,阿泰勒突然現身戎族皇城,將托達一舉擊殺,成了新的戎王。同中原不同,民風彪悍,也無長幼嫡庶之分,王位更是有能者居之,他雖是殺了叔父而得的王位,卻也不會有人因此異議。隻是傳言他性格桀驁又喜怒無常,若是他,西北怕是又要不得安寧。”

    言兆聞言就要起身,卻被淩奕一把按住。少年的身形還略顯單薄,但是那雙手卻很穩,他按住言兆的肩膀,轉身看了一眼華歆,示意他繼續。

    “半月之前,尚書令羅業辭官,告老還鄉,他是蘇陽人,若要落葉歸根自然是要回蘇陽,隻是我算著他的腳程,在蘇陽等了他三日,也不見人來,我以為是他腳程慢,便循著他的來路一直到了京城,可是到了半路才知道他根本就沒有朝這蘇陽的方向來。”華歆看了淩奕一眼,輕笑一聲,看著言兆道,“前輩可知,他去了哪裏?”

    “西北?”言兆有些疑惑地猜道。

    華歆點點頭,又繼續問道:“那前輩又可知,他為何去西北?”

    言兆看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羅業此人,是和順元年的榜眼,他師從現今皇帝的太傅,是當年最堅定的太子一派。他一生隻育有一子,喚名羅禧。羅禧官拜安遠將軍麾下,死於十一年北疆的那場戰事。他不是戰死沙場,而是於城門之外,被追來的敵軍亂箭射死。”華歆一字一句娓娓道來,卻讓人在這盛夏之中,感覺到了那徹骨的寒意。羅禧的死,絕不簡單。他抬頭看了言兆一眼,繼續說道:“事後,安遠將軍親自撫靈回京,先帝亦追封了他四品騎都尉,用的是三品郡候的禮儀下葬。而那死守城門不開的,便是丞相的門生。”

    華歆冷笑一聲繼續說道:“有些事情我當年年幼,不曾知曉緣由,但隨著年歲漸長,卻也慢慢明白過來。來時我特地問過族中長老,他說,丞相與長平侯府向來不合,身為長平候世子的安遠將軍,丞相怎會讓他好過?隻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算計了安遠將軍失了左膀右臂,卻沒想到是碰到了羅業的逆鱗。”

    “後來和順十四年秋,順帝四子叛亂,太子得丞相支持阻四皇子於京城四十裏 ,父親同舅舅聯手平亂,之後卻是母親得了一品誥命夫人的追封。其後一年,先帝歸天,太子即位,改年號章和。章和元年,丞相家的嫡長子,也就是當今皇後嫡親的哥哥因病過世,說是因病,但其實卻是中了毒。”淩奕接著華歆的話說了下去,他看了一眼華歆,對言兆說道:“因為此事,丞相一病不起,這些年已經很少出現在朝堂之上,相府也常年閉門謝客。而羅業不早不晚,偏偏在我拿到上京受封的旨意之時辭官還鄉,他一生為聖上操勞,可算兩朝元老,此番身份,離京之時卻毫無動靜,舅舅不覺得奇怪麽?”

    言兆聞言,皺著眉頭思慮良久,才開口道:“可是為了丞相同長平侯府的事?”他久不在大齊,當年離家時也還隻是個懵懂無知的少年,對於這朝堂之上的事情知之甚少,後來入了南詔,以巫彥的性子,自然更不會讓這些汙穢齷齪的事情髒了他的眼,如今聽兩人說起,隻覺寒風刺骨,步步驚心。

    “這些年,長平候府韜光養晦,連帶著安遠將軍府也不甚出彩,但若是此時北疆戰事又起,那頭一個要出兵的便是安遠將軍府,我若是丞相,也會選在此時下手。”華歆說著,看了兩人一眼笑道,“可若我是皇帝,卻斷斷不會允許一個外戚將手伸到守邊的軍隊之中,朝中結黨營私,黨同伐異也就罷了,若是邊疆不穩,這國怕是就要亡了。”

    能用尋常的語氣說出這番驚天駭世之語的,怕也隻有這位華家少主了。

    淩奕看著他輕笑一聲,眼神溫柔,他轉頭看著言兆問道:“那小舅舅遠來京城尋我,又是所謂何事?”

    作者有話要說:感冒了

    大家注意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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