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所謂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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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幽穀,茂密的樹林遮擋住浩藍的天空,淡金色的陽光穿過枝柯間隙,灑落在屋簷上。後院裏,微風習習,暗香浮動。
雪白的貓從簷下走出來,優雅地踱步到池子旁邊。
池中蓮葉高低層疊,粉白色的花亭亭玉立於水麵上,迎風輕擺。她眼中泛起笑意,歎聲:“真美。”
這一聲讚歎是說給旁側靜立的美人聽的。貓不緊不慢道:“一夜之間造出這麽大的一片靈泉水池,要耗費不少靈力吧。你還真舍得。”接著又意味不明地長歎了一聲:“真是個愛花之人呢……”
樊禪聽了,把目光從遠處那朵蓮花上移回,落到小白貓身上,淡淡開口:“我也同樣愛貓。”
“你說什麽?!”勾月猛地抬頭看過來。
“修仙之人,首先要學會博愛,愛周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鳥,愛天下蒼生……”樊禪想到很久以前自己的師父曾對她講過的那些話,便這般說道,同時心裏也是希望對方能有所感悟的,豈料還沒說完,某隻小貓咪就白了她一眼,冷冷道:“你去死吧。”
她怔了一下,有些不解:“你罵我?”
小白貓憤憤轉過身去,留給她一個傲嬌的背影。
樊禪雖不明白哪裏惹惱了勾月,但見著對方這有些可愛的氣惱模樣,倒是舒展了眉梢,不自覺地露出了一絲笑意。她對那團毛茸茸的白色溫聲道:“等一下你要同我下山麽?”
背對著她的小白貓動了一下耳朵,稍微側頭,用眼角餘光瞥過來:“昨天才回來為什麽今日又要出去?哪裏又有妖魔鬼怪了?”
“不是。”樊禪淺淺勾唇,或許是心情較好,連帶聲音也柔和了幾分,好似參入了陽光一般,暖人得緊:“想去山腳下買些東西而已。”
“要去逛街?”勾月眼睛一亮,立即轉過身來:“好哇好哇……”說著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頓住,清了清嗓子,矜持道:“咳,怎麽,這次竟主動邀請我同行了?”
“當作是補償你。”她指的是昨日在耀縣布陣淨水的事情。
提到這個,某貓的氣勢頓時就漲了。
總算這人還良心未泯,知道過意不去了。哼,就應該這樣心懷感激然後從此溫柔細致地將她伺候好才對……勾月揚起下巴,其實心裏頭已經在偷樂了,但麵上還故作猶豫。
狡黠的目光在麵前女子清冷的臉上玩味了一圈,才高冷地哼了一聲,勉為其難點點頭:“好吧,難得今日本小姐有閑暇,便賞個臉,給你一個補償的機會。”
樊禪任由著她滿臉得意也不去戳破,隻翩然回身走向院門:“隨我來。”這次她們不像之前那般直接禦風,而是在淡藍的晨曦裏打開了一個異空間的入口,走進了一條石階小徑。
勾月並不多問,隻安心跟在樊禪身後,踩著青白色石板鋪就的小道,悠然行走。
涼風拂袖,薄霧沾衣,鼻息裏纏繞草木清新的味道。她看著前麵人輕緩擺動的衣袖,恍然間就產生了種錯覺。仿佛這通往遠處的長長的石階盡頭,有一座古刹,而那正行走於靜謐林下的女子原是寺中僧人,從紅塵凡世裏歸來,不染塵埃地,將要回到那清靜之地去,從此再難尋覓芳蹤。
嗬……在想什麽呢。
她回過神,好笑地搖搖頭,把目光轉向別處。周遭景致完全不同於魔界裏常見的斑斕絢爛或是陰暗詭異,而是一派清晰的碧綠,充滿生機,叫她覺得很陌生。
也是,畢竟她已經在魔界裏生活了數百年,人間的這些對她而言自然都是新奇的,盡管她幼時也在人間流浪過一段日子,盡管從前她也曾跟著那隻死燕子偷跑到人間遊玩了幾次。
想起那幾次跟著尹泊燕去玩的情景,勾月忍不住皺眉。真不明白,那家夥為什麽要帶她去那種女人很多的地方,氣味也都刺鼻得緊……
簡直沒有什麽好回憶。
她甩甩腦袋,為著驅散那些不好的感覺,還用力吸了幾口新鮮空氣,而後就頓覺得神清氣爽了,那清潤的空氣仿佛能滲透肌膚,洗濾掉隱藏的浮躁,舒適愜意得跟待在那青玉大碗裏一樣。
勾月有些欣喜,看向四周的目光裏越發帶上了興致勃勃的打量。然而這細看之下才發現,原來路邊的一草一木皆非凡物,無論是那芬芳四溢的花,沾著露珠的野草還是繁茂參天的大樹。
沒想到這條路……竟然有著如此充沛的靈氣。
“多在這條路上走動,對你有好處。”似是能感應到她的心緒變化,走在前麵的人輕聲道。
勾月沒回答,而是在心裏仔仔細細地將聽到的這句語調平淡的話揣度了一遍。於是漸漸地,有些明白對方邀她徒步下山的用意了。低笑一聲,心頭抑製不住地生出了幾絲暖來,悄然歡喜。
“這裏是山域靈脈所在,我初來此地時便親手開辟出這一條山道,可直通山下凡人居住之地,卻與他們有空間之隔。凡人看不見這條路,亦進不來。”樊禪沒聽見某隻小白貓吱聲也不在意,邊走著,邊用一種很平淡的口吻說著以前的事情。
可能是連帶著憶起了某些過往,頓了頓,聲音就輕了少許:“百年間,這條路上,唯有我一人行走而已。”
意外地聽出了一絲落寞。勾月腳步不由緩了下來,最後停住了,眼瞳卻在一點點擴大,綴入了星光。而轉念間,心頭的暖意已經越發得膨脹,幾乎要溢出胸腔了。她衝前麵人喊道:“那我是第一個與你同行的人嗎?”
樊禪回答:“不是。”
某貓僵住,怨念地看著前麵一襲藍白色衣衫,頎長而柔美的倩影。不料對方又道:“你大概……是第一個與我同行的動物吧。”
不是人,是動物……這麽嚴謹真的好嗎?!豈有此理,一點都開心不起來了啊!欺負我現在化不了人形是不是!
勾月惡狠狠地瞪過去,凶聲:“第一個動物也不是我吧?!你看那隻默默飛在後邊跟著我們的叫聲很難聽的鳥。”她指著樹上某隻黃鶯:“它以前定也跟過你吧?”
這句話聽著好有歧義,而且那鳴啼明明很悅耳,那裏難聽了。樊禪微微皺眉,抬眸卻見樹上那隻黃鶯似能覺察到某貓的惡意一樣,已經撲棱著翅膀倉惶離去了。
勾月見那隻鳥叫著飛走了,又指著路邊蝴蝶道:“這隻騷包蝴蝶也是,一直像蒼蠅似地悄悄環繞旁邊,不久前還在你的肩上停落過!”視線一轉:“看地上這隻螞蟻,雖然腿短沒能跟上你的腳步,但也應該在這條路上陪著你走過不止一回了……”
蝴蝶不見了,螞蟻艱難跑開。林中鳥獸散,霎時變得安靜。
樊禪抿了抿唇,欲說什麽但最終沒開口,默默地轉身繼續往前走了。勾月難得見樊美人吃癟,便笑眯眯地跟上去,心情好了步子也輕快。然下一刻,卻猛地叫喚了一聲:“這是什麽?”
原來是她踩到了從路邊生長延伸過來的一枝草葉。而上頭那一排排細小的葉子經她一碰,居然一下子就都收縮合攏了,像受了驚嚇後躲起來了一樣!難道這裏的草還因著靈氣充沛修成精了?
“這是含羞草,普通的草而已,山裏常見有。”樊禪回過身,見她睜圓了眼睛好奇地湊在那草叢上,便解釋給她聽,“它們遇到外力觸碰會縮合葉子,如女子含羞掩麵,故得此名。含羞草不隻是被觸摸時才會垂下葉子的,若遇到暴雨或強風天氣,它們也會合攏起來,風雨過後才慢慢恢複原形,其實隻是種用以保護自身的手段罷了。”
“含羞草……嗬,好好玩。”勾月聽完樊禪的話,更覺得這些草有趣得緊,甚至比魔界行宮裏的那些奇珍異寶還要有意思。遂伸出爪子輕輕撥過去,草叢裏原本舒張的葉子就不見了一大片。
“嘻嘻。”她嬌笑了聲,在原地等了一會兒還不見它們再度張開,就幹脆向遠處的路邊跑去,那裏還有好多呢!某隻小白貓撲閃著一雙藍碧色的大眼睛,像個頑劣而純真的孩童般,跑到遠處,伸出小肉爪子又開始各種撩撥。
樊禪沒想到勾月還自顧自玩起來了。
她撫了撫額,有些頭疼地看著那團白色歡騰地跑來跑去,用爪子將一路上的含羞草都惹了個遍還意猶未盡。看來以後那些草少不了被折騰了。估計哪株含羞草能得以機緣修得靈體,第一件事情就是要離開這裏藏進樹叢裏去吧……
就這麽鬧騰著,兩人終是來到了山下的小鎮子。
“我要這個!”大街上,某貓朝著一個小攤位抬了抬下巴,在心語裏吩咐道。此時樊禪手裏還提著剛買的幾包大紅棗和酥餅肉幹,順著她亮晶晶的目光看見小攤子上那隻草編的螞蚱後,頓覺得自己像是陪自家小主人出來逛街的憋屈丫鬟。
有些後悔帶這隻貓出來了。她默默掏出錢買下那小玩意,腳邊的白團子滿意了,又往另一處跑。
“這個也要買!”勾月停在一個賣糖葫蘆的老頭麵前,樊禪訝然看向她:“這不是給小孩子吃的麽?!”你一個魔族要這些做什麽!
而賣糖葫蘆的老頭子抬眼間見一位仙女似的姑娘清清冷冷立在自己麵前,還有些不悅地盯著他的稻草杆看,不禁嚇了一跳。咧嘴訕笑,試探著問:“姑娘……要來兩串嗎?”
“嗯,兩串即可。”沒想到對方十分幹脆地拋來了這句話,老頭子連忙從杆上拔下來兩根遞給她,“姑娘,一共六文錢。”
“噗。”一旁的勾月偷笑。樊美人垂眼睨過來以示警告她也不受影響,朝空氣裏嗅了嗅,便眨著寶石般的大眼睛疑惑道:“咦?什麽味道?挺香的……”
“是香草梅子和花生一類的吃食,左側那家店裏的。”樊禪在心語裏回答,然說完就後悔了。隻見小白貓笑道:“嗬,鼻子真好啊。那我們進去看看。”接著一溜煙跑進街邊那家食品店裏了。
“你等等!”樊禪氣結。
櫃台前正嗑瓜子的中年男人看到店裏突然跑進來隻漂亮的白貓先是一愣,但見了隨後跟進來的女子,立即了然,心想定是哪家的大小姐帶著寵物出門逛街時嘴饞了,便開始眉開眼笑地招呼:“小姐是要買蜜餞還是幹果?”
說完才發現這長得甚是好看的女子神態舉止清冷得很,簡直跟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似的,跟平時來的那些小姐公子們都不一樣,但意外的是……她手裏竟提著大包小包的吃食!
看看那包裝,嘖嘖……密山大棗,一品閣五香牛肉幹,百味齋小桃酥,還有……還有遊街必備酸爽甘甜糖葫蘆?!小店簡直要自慚形穢了!
難道這姑娘外表仙氣逼人其實是個敗家吃貨?某位店主暗自揣測一番,連忙堆著笑走過來,指著櫃台裏的東西殷勤推薦:“這幾樣是小店近日新進了一批零嘴,可受歡迎得緊哩。呐,像這兩種蜜餞很好吃啊,我自己就很喜歡。清茶梅子還能清腸潤喉……”是錯覺麽,麵前女子看他的眼神裏好似掠過了一絲寒意!
店主打了個寒顫。而樊禪在腳邊某隻貓的熱切注視下冷聲:“這兩樣,幫我包好。”
“哦哦好的。”店主應聲,彎腰去拿紙袋,心裏頭卻在想對方定是覺察到自己看出她是吃貨了所以才惱羞成怒目露凶光的。生氣了還是要買這麽多,嘖嘖,果真是……
不過,其實這種表裏不一致的反差才更加美好啊……嗬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