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十五蓮與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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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我就解開封印了?”院子裏,一身粉白衣裙的美人坐在石凳上,滿臉嚴肅。

    麵前人淡淡地點了點頭,垂眸執起茶壺。

    “原來是這麽回事……”聽完樊禪方才的簡單的敘述,勾月試著運轉靈息,發現自己的法力果真已經恢複了七成,便欣然揚起嘴角:“嗬,終於不用再變成平板小丫頭了……不過,我才不會感謝那個女人。”

    重煙雪那女人可沒這麽好心,莫名其妙用一層功力來助她打通經脈,必定有什麽陰謀企圖。

    她沉思片刻,一時間卻揣測不出自家那位壞心眼二姐的心思,最後就幹脆將重煙雪這三個字從腦海中毫不留戀地甩了出去,重新端起一身嫵媚,勾著唇湊到對麵女子跟前,直直盯著那雙清冷的眸子,問:“還有你,你昨晚……可是把我都看光了?”說著眯起眼睛,語調裏帶起些壞壞的玩味:“而且施法的時候定還摸到了吧。”

    “摸”字特意咬重了音,拖長了調。

    樊禪瞬間想到了那滑膩柔軟的手感,眼底的不自然一閃而過,“我隻是施法幫你引導內息,期間並沒有多看其它,也沒有觸碰到不該觸碰的地方。”說完,鎮定地低頭喝了口茶,餘光瞥見對麵女子嬌美的模樣,卻忍不住微微失神。

    勾月此時正穿著她給的那身牡丹繡裙。天蠶絲製成的淺紅外紗,牡丹暗繡素白打底,纖腰用雲錦織帶盈盈束起,恰到好處地襯出了那份嫵媚優雅,迤邐明豔,獨有一番風情。

    這套衣裙還是當年離開三重天界時司徒虞送的,她嫌太過惹眼一直沒穿,如今給了勾月,當真合身。

    “真的?”勾月半信半疑,她可不知道樊禪這會兒的心裏活動,但看著對方坦蕩無異色的臉龐,連打量自己的目光裏也隻是清澈的讚賞而已,就生出些失落來。

    這人一副心無雜念的端持模樣,平和出塵得都快要佛光普照了好不好!可是沒理由啊,難道她的定力真的這麽好麽?還是自己魅力不夠?

    向來對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的人頓時踟躕起來:“樊禪,我不美麽?”

    樊禪回答道:“姿容上乘,堪稱絕色。”

    “那你……”為什麽不動心?!勾月想這麽質問卻終究沒說得出口,幽怨地咬了咬唇,杵著下巴,悶悶地歎了口氣。

    不過也是,這木頭……比柳下惠更清心寡欲,怎會動心呢。

    美人禁欲,還真是暴殄天物。她又歎息了一聲。

    樊禪見對麵人蹙著眉歎氣,以為對方還在氣惱昨晚的事情,於是放柔了語調:“我並無意冒犯你,所以昨夜沒有逾越半分,你大可放心。”

    “我又沒怪罪你……”勾月脫口而出,隨即掩唇咳了一下:“咳……算了,本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

    說著起身坐到樊禪身邊,挨近了攬住手臂:“呐,既然我好不容易恢複了真身,今個心情不錯,你就帶我出去轉轉好不好?”

    “我今日要修煉。”樊禪輕輕將手抽出,有些不大習慣這般的親密。之前自己也沒注意到這一點,而今才恍然想起,勾月原本就是個成年女子。已經無法再把對方當做孩子或者一隻可愛的貓來對待了,像之前那樣牽手摟抱……不合禮數,是再做不出來的。

    念及此,竟是有些尷尬了。

    勾月感受到對方的排斥,不死心地靠上去,結果又被那纖纖玉手給摁住額頭推開了。

    “——喂!”她不滿道:“怎麽我變回來後待遇反而變差了,依靠一下摟一下手臂都不行了麽,以前我和你不都是抱來抱去的麽。”

    樊禪愣了愣,轉開視線:“不可胡說。”抱來抱去麽……聽起來好有罪惡感。

    “哪裏胡說了,明明是你變生分了。我難道還不如之前麽?哦我知道了——”勾月想到什麽,秀眉一挑:“你果然喜歡女童!”

    麵前人神色一僵,隨即沉下臉。

    她見狀心頭一咯噔,趕緊笑著湊上去,討好道:“我一時嘴快說錯話了嘻嘻……不過你不要離我那麽遠嘛,好不習慣啊。要不然我變回貓,你抱我。”

    “胡鬧。”樊禪低斥:“你現在內息還不穩定,要多加修煉。”

    “唔……”勾月撇撇嘴,卻也知該收斂不再來纏著粘著了,反正……來日方長。“修煉什麽的到時再說吧,我想先好好放鬆一下,適應回來。”她道。

    言罷起身,開始在院子裏閑逛,看看那些之前不曾留意的花花草草。這會兒心情好了眼裏的景色也跟著變美。所以當她從側門裏看見後院池邊,蓮女從花間悠悠走出來和銀發少女並立在一起時,竟覺得那畫麵還蠻養眼的。

    “看來你的刀挺喜歡蓮心的呢。”她朝那方向抬了抬下巴,衝樊禪狡黠道。可緊接著還沒等對方答話,腦海中就冷不防地跳出了這一幕:

    銀發少女站在樊禪麵前,指著身後笑意溫婉的蓮心,麵無表情道:“主人,這個女人不錯,很賢惠,還會心狠手辣地做蓮藕羹給咱吃,你快點收進後宮吧。”

    咳!她被自己無厘頭的想象噎了一下。隨即記起了什麽,小心翼翼問道:“誒好像還真是,白燭當初不就喜歡雪蓮的麽?”

    “喜歡雪蓮?”樊禪不解道:“何出此言。”

    “之前你不是說過兩百年前她考驗你時,要你為她摘了一朵雪蓮嗎?”勾月篤定道:“肯定是了,那家夥喜歡蓮花精。”

    於是又在腦海裏構想了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眾人爭奪的上古神刀白燭流落人間,被封印在冰川雪原裏,寂寞千年,曠古清冷。

    時光在這荒蕪的地方蒼白流逝,天地間唯有她一個靈魂在孤獨殘喘。忽一日,雪山之巔卻開出了一朵蓮。陽光穿透雲層灑在花瓣上的時候,那一瞬的溫暖映入了鑲嵌冰中的白刃上,喚醒一片悸動。

    刀嗡然錚鳴,癡癡化作少女,芳心萌發……

    “不是這樣子的。”樊禪搖了搖頭,無情打斷了某貓的意淫:“那朵要我摘取的雪蓮,其實是白燭封印前用自己的一縷精魂幻化而成的。”

    “什麽?!”勾月愕然。

    “她長眠前化了一縷精魂,綻放在山巔。那朵雪蓮實際上便是另一個她。花開千年不敗,獨自在山巔俯聽塵世,於蒼茫無人之境裏感受天地氣息。”

    “……為什麽那樣做?”玩精分真的好麽?刀的世界果然無法理解!

    “大概……是因為太寂寞了吧。”樊禪輕聲道:“那朵蓮,何嚐不是她小心翼翼的等待。她把自己塵封起來的同時,也在等待著。她希望有人到來,將她帶走。”

    說到這裏,她不禁想起了第一眼見到那個銀發少女時,對方眸中的孤寂和隱隱浮現的期待。就是那種寂寞半摻的期待,叫她不忍拒絕。

    “其實幾千年前,白燭主人是魔王蚩尊。蚩尊本是一介魔修,但天賦凜異,一日巧得天機,悟破極境渡劫飛升成魔神,最後竟招攬勢力一步步統一了魔界,成為了曠世魔尊,修為撼動天地。但他沒能控製自己的野心,越發膨脹之下,終於帶來了一場劫難。”樊禪頓了頓,“他最後率魔兵侵入了天界。”

    “原來幾千年前我們魔界還幹過這種轟轟烈烈的大事,我以前怎麽沒聽說過。”勾月眼睛亮起,被麵前女子冷眼一睨後又趕緊噤了聲。但內心裏卻覺得那個蚩尊……好像有些印象,隻是這會兒記不起來了。

    “你家人將你保護得很好,大概也是不願你知曉太多殺戮和仇怨。”樊禪眸色微沉:“那次三界大亂,蚩尊於幽冥台刺殺神帝,卻堪堪戰敗了,見大勢已去,就用手中白燭自刎而死。”

    “白燭既然是魔刀,為何還那麽討厭魔氣……”勾月想起自己之前的各種被嫌棄,納悶道,“不過,被主人用以自刎……聽起來也蠻可憐的。如此高傲的家夥,定是接受不了的。”

    “的確……”樊禪忍不住輕歎了一聲,“傳說蚩尊自刎之時血濺幽冥,手中浴光的神刀錚然長嘯,如同悲鳴,而後便好似失去根魂一般暗淡了下去。與此同時,風雲變色,刹那間黑雲奔騰壓至,雷聲轟鳴,狂風漫卷。待一切消散,幽冥台上狼藉一片,眾人隻見蚩尊屍身倒地,卻再難尋那把神刀的蹤跡。”

    “哇……”勾月聽得出神,“好想親自見識見識那場麵啊。”

    隨後又問:“所以你收服她,與她結下契約讓她再次成為有主之器,就是為了幫她從那痛苦的記憶裏走出來?”

    “是的吧。”樊禪將目光放到遠處。“刀魂孤傲,為主人而生,若喚醒她卻不為其主,她寧可長眠不起。”

    勾月聽了垂下眸子。一番閑聊下來,心底隱隱有些觸動。再想想那把刀,就覺得不是那麽討厭了。

    這時遠處隱隱傳來了幾聲悶雷,抬眼看去,隻見那天邊又開始變得陰沉沉了起來,烏雲向這邊積聚蔓延,看樣子就快要下雨了。

    “這都下了好幾天的雨了,還不準備放晴呢。”她道:“這種濕涼涼的天氣直讓人想睡覺。”說完還真的妖嬈掩唇,打了個哈欠。有些想念那隻碗了。

    瞥了眼端立那頭的清冷女子,遂起調戲之心,“樊禪,你不困麽,昨夜裏……那麽勞累。”

    勾月故意說得曖昧,樊禪卻不為所動:“你若累了,便進去休息。”不料對方膽大包天,竟又湊過來抱住她的手臂,撒嬌道:“你陪我睡嘛,我一人孤枕難眠……喂別走啊……”

    樊禪抽開身翩然離去,走進禪房裏,關上門。

    勾美人立在原地,滿心幽怨:“好冷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