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五十三難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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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低垂,一彎新月掛在天邊。雨後烏雲散開,銀白的光華穿過枝柯的間隙,斑駁錯落美如仙境,更襯得樹下女子如謫仙一般出塵絕俗。

    樊禪站在樹下,聽夜蟲嘰吱低鳴,枝叢和著風沙沙作響,眼裏卻沒有焦距,正想著什麽出神。可這一想,似乎思緒就有些拉不回來了。許多莫名的感觸,如潮水般漫湧上來。

    她想起了自己很小的時候離開父母,離開雲蹤國的那一天。那時正是寒冬下著大雪,而她還沒能化形,甚至還沒有長出靈根,隻是一隻毛茸茸的幼獸,在風雪裏匍匐前行,踩出深深淺淺的腳印。

    然後她最後一次回頭往封天門看去,就看見了足跡延伸的遠處,那兩個身影還依偎在原處眺望著自己的方向。漫天雪花模糊了視線,她第一次感知到了那種名為“悲傷”的情緒。

    可是她沒有停住腳步,毅然決然地離開了那片土地。因為這是龍獒一族的宿命,她抗拒不了。

    她去到了一個陌生的仙山靈域,認識了霽凝,過了不久卻又離開,然後在一次意外中被司徒虞救起,跟隨著去到三重天界,在那兒經曆了許多事情。可終究那裏不是她的歸宿之地。三界大劫後她得以化形,就下界來到凡間修行,去了許多地方,才最終暫居在了這片靜謐的山域裏。

    仿佛是想逃離什麽一樣,她一直在漂泊,心亦如是,從未真正安定下來。

    可是當那個下雨的傍晚,她將路邊受了重傷的貓抱起時,她就隱隱有所預感,自己的生活,或許會有所改變了。

    然而她沒想到,這隻貓竟是魔界公主。風口浪尖上的人,身後牽扯的是難以估量的紛繁關係。這一場相遇是緣是劫,如今已經難以說清。

    “我該怎麽做呢……”許久後,一聲低喃在安靜中響起。樊禪稍稍仰頭,眼眸裏映出星星點點的微光。卻聽到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一陣熟悉感猛然襲來。

    “三兒也開始有煩擾困惑之事了麽?”身後那人輕聲開口,帶著些許戲謔的輕鬆口吻,卻叫她渾身一震,訝然睜大了眸子。

    “司徒……”她轉身,看見一襲月白色長袍的女子頷首微笑。

    “你離開仙界這麽久也不回去看看,我便來這兒看看你了。”司徒虞悠然走到旁側石桌邊,拂袖而坐,姿態神情依舊那般清灑優雅,“卻不巧,碰見你有心事。”

    樊禪從驚怔中回神,抿了抿唇,默然轉開視線。

    “噗。”那邊的人卻笑了,“嘖嘖,還是這麽不坦率啊。可我身為姻緣司,又怎麽會看不出來。你正為情所困呢,三兒。”

    “沒有。”樊禪淡聲反駁。

    “沒有?”司徒虞桃花眼角輕輕一睨,“我前幾日可是聽說你快要做魔尊女婿了。”

    這句玩笑話叫樊禪皺起了眉:“謠傳而已,我跟勾月並不是那種關係。我們之間,再平常不過。”

    “是麽。那你好好回想一下你跟她是如何相處的。”司徒虞意味深長地低笑了一聲,停頓許久,才幽幽道:“試想換了一個人與你這般,你還會覺得理所當然,隻是平常麽?”

    話音落下,隻見眼前出現了這樣的畫麵——

    山道上,一身紅豔的尹泊燕抱著她的手臂對她撒嬌:“樊禪我走累了,你抱我好不好。”

    院門外,尹泊燕拉住她的衣袖,小心翼翼道:“還在生我的氣麽,我錯了嘛。”

    屋頂上,尹泊燕坐在她身旁,似嗔似怨:“你竟然為了別人凶我……就算是我做錯了你也不許凶我,要哄,知道沒有!”

    某個夜晚,尹泊燕爬上她的床,羞澀依偎在肩上:“樊禪,今晚我要跟你睡一塊兒。”

    ……

    簡直是夠了……樊禪轉開眼不忍再看下去。那些都是曾發生在她和勾月之間的情景,隻不過……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尹泊燕平日裏不正經(沒節操)慣了,這般替換竟覺得沒什麽違和感。

    “還不夠明顯是麽。”司徒虞看出來了,森森一笑,隨即一揮手,畫麵就變了。出現的是勾月和一個陌生的男人。

    隻見勾月抱著男人的手臂:“摩颯,我走累了,你抱我好不好。”

    勾月拉住男人的衣袖:“還在生我的氣麽,我錯了嘛。”

    勾月似嗔似怨:“竟然為了別人凶我,就算是我做錯了你也不許凶我,要哄,知道沒有!”

    勾月爬上那男人的床,羞澀依偎在他肩上:“摩颯,今晚我要跟你睡一塊兒……”

    一片落葉被風卷起拍在了軒窗上。屋子內,屏風後頭,躺在床上的人從夢裏驚醒,睜開了眼。恍惚了片刻,意識漸漸回落清醒,樊禪長籲了一口氣,抬手揉揉眉心,仍覺得有些疲憊。

    原來是夢啊……卻如此真實,好似真的發生過一樣。

    不自覺地看向屏風外邊,桌子上的清靈缽依舊安靜擺在那兒。但缽是空的,那人已經不在這裏了。她放在薄被上的手緊了緊,最後起身披一件外袍,推開了門。

    雨後空氣濕涼,院子裏積了些深淺不一的小水灘,花樹枝叢上不時還滴著水。

    叮咚一聲,一滴水珠從樹梢上滑落入清澈透明的水灘裏,漾開波紋,倒映其中的影子都被搖碎了。樊禪一時失神,在樹下默然良久。

    對著院子的小樓上軒窗正開著,這一片靜謐的景致便落入了一雙藍碧色的眸子裏。隻是此時,這雙眸子泛著層淡淡的幽綠的光,添了幾分沉鬱複雜。

    隨後,白貓從窗口輕輕躍下來,變成人形。

    “樊禪。”她走過去,輕輕喚了一聲。

    那頭的人回身看見她時似乎愣了一下:“你怎麽出來了。”

    樊禪聲音平淡,卻不得不承認方才那麽一瞬的驚豔。今夜的勾月似乎有些不同往常。一襲白衣無瑕勝雪,披散著的長發如黑色錦緞,柔柔鋪在身後,被月色鍍了層銀光。清雅出塵,又美得妖異。

    “我心煩,睡不著。而且……換了個地方也睡不安穩。”勾月漫不經心地踢開腳下一根枯樹枝,“你呢,你在煩惱什麽。”

    樊禪抿了抿唇角,不回話。她似是習慣了,便自顧自說了起來:“以後會無聊了呢,尹泊燕那家夥帶著蓮女回鴉山見爹娘去了。”

    “唉……”歎了口氣,“談婚論嫁了呢……真羨慕啊。”

    樊禪眼裏有了絲變化:“你也是待嫁之身,不是麽。”

    勾月歪著頭看過來,顯得有幾分狡黠俏皮:“你說這句話是在提醒我,還是因為……你在意?”她緩緩走近過來,臉上的笑意也一點點隱去,低聲問:“你會讓我嫁給別人麽?”

    樊禪怔然,心頭好似被什麽撞了一下。

    為什麽她這段日子以來都思緒不寧,為什麽她迫切地想提高修為,為什麽她不想讓魔界的人帶走勾月,為什麽她在夢裏看見勾月與別人在一起時心裏窒息般地痛。

    又是為什麽……會在意勾月的婚約。

    在這一刻,答案已經如此清晰了。

    樊禪輕輕搖了搖頭,嘴角邊的弧度卻是蒼涼,那恍若決絕的笑意裏滲入了雨水的濕寒。

    “勾月……”

    “不要說。”勾月卻猛地上前一步輕摁住了她的唇,眼底一片慌亂和酸楚:“不要說了……我不想聽見你說那些狠心的話。”

    “樊禪,不要因為我是魔界公主就趕我走。”

    “我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和從前一樣好不好……”勾月眼眶漸漸濕了,哀求般的語氣,姿態已經近乎卑微。

    樊禪默然轉開了視線。和從前一樣麽……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可這一層薄紗,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去捅破。一個不敢,一個卻是不願。

    這時候忽然從遠處閃現一道光線打破了沉默。樊禪神色變了變,抬手撚訣,那光線聚攏過來,很快變作一個香囊落入了手中。

    是凡人的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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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虞:月老啊,我聽說你曾經賣了一根變態版超強紅線給清濯?

    月老:(後退一步,驚疑)你想做什麽?!

    司徒虞:(搓手笑)額嗬嗬嗬……

    月老:(正氣)仙君不必多言了,老朽是個有原則的人,這秘製紅線是絕對不會再賣出去第二根的。

    司徒虞掏出小賬本,凶惡:當然不是賣出去第二根了,這是拿來抵債的!你還欠我三百兩酒錢和五百兩賭債呢!另外我之前借你的那八百兩不記得了?哼,還錢!

    月老含淚取出紅線:嗚啊啊沒天理啊,喪心病狂欺負老頭子啊,阿紅你快看呐,有人欺負你師父了啊嗚嗚嗚……

    司徒虞遞出紙條:(柔聲)阿紅,請幫我打包郵寄給這個人。

    紅娘:(低眉淺笑)好的仙君請慢走。

    於是某貓某夜就收到了一份包裹以及詳細的使用說明書和贈送的情趣花樣捆綁三十六式圖解。

    勾月:(激動)這,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

    樊禪:(麵無表情)你敢拿它綁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