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七十四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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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是棲身於神社後院靈池裏的神靈,日日聆聽來人心願,夜夜淨化陰邪汙穢,守護著一片土地的安寧和清明。此般日複一日,時光漫長得仿佛沒有盡頭。

    這個國度的公主,時常會來它這裏,在池邊一坐便是一個上午,喃喃自語,說著不為人知曉的心事。從青蔥少女出落成婷婷美人,它一直無聲陪伴著她。

    可是這位公主的笑容日益減少了。那一天,她很遲才過來,依然坐在水池邊,卻有淚水滴落進池子裏。

    它嚐到了苦澀的味道。

    “要是能大病一場,變得很嚇人,讓那個老家夥不敢娶我就好了。”人前持著公主威儀,向來端莊得體的女子這般孩子氣地說道。躲在水草石頭下的魚兒震顫了一下。

    原來,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但是生病了……就可以避免這場不幸的婚姻麽?它輕輕擺動著尾鰭,陷入了沉思。

    它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猶豫不決。然而看著那人眼底濃重的哀傷,它最終還是毅然舍棄了自己的形體,化作一縷藍煙悄然纏上了對方浸在水裏輕劃著的手指。

    就這樣,它隨著輝子公主離開了神社。過不久,公主手臂上長出了鱗片,它小心控製著,讓這些表象嚇退了那位年邁好色的將軍。它想完成她的心願。

    然而後來,它卻發現自己回不去了。擅自離開了靈池,失去了靈力的供給,它每日都在忍受幹渴煎熬。但是這些,它都無法告知旁人,而公主因著巫師的預言,將被送往另一個國度。

    它隨著離開了,離自己守護的地方越來越遠。慢慢地,情況已經不受控製。它唯有在公主身上汲取精氣,才能緩解些許痛苦,可是,還不夠……

    它陷入了泥沼裏,難以自拔。原本清明的雙眼也漸漸渾濁,直至再看不見……

    ……

    “該醒過來了。”

    黑暗中,忽然有誰輕聲說道。清澈好聽的聲音傳入腦海中,就像一道光探照了進來。

    恍恍惚惚地,意識回歸身體裏,開始感覺到有靈力在源源不斷地補充進經脈,幹渴的痛苦已經一點點褪去,就如同回到了故土神社,變作了魚兒,再次被那片靈池水包裹住。久違的舒適清潤叫它欣喜卻又莫名酸楚。

    待周身感覺越來越清晰真實,雙目也重新恢複光明,才發現自己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水中光線照亮了淡藍色輕擺的魚鰭。浮遊而上,把腦袋探出水麵,就看見了那位散發著純正仙息的美麗女子。

    她蹲在水邊靜靜注視著它,目光溫和得叫人沉溺。

    樊禪輕輕掬起了一捧水,將水裏的魚兒也一齊包攏在手心裏,那池水卻沒從指縫間溜走分毫。

    “都過去了。”她溫聲道:“我會讓她帶你回故鄉。”

    “她……指的是誰?”魚兒擺動了一下尾鰭,心生疑惑,意識卻又模糊混沌了,而周身也開始泛起淡光,最後連帶水一起漸漸濃縮,變成一顆半透明的珠子。池邊的人握起手心,轉身消失在空氣裏。

    淡金色的陽光從晴空上漫灑下來,烘熱了薄雪覆瓦的屋頂。這個早晨寒意清減,竟有了些回暖的趨勢。

    一處靜僻的小巷子中,傳出來低幽婉轉的彈琴聲。循聲探入牆內,院子裏卻空空蕩蕩地,唯有一女子獨坐撫琴。廊下簾子被風吹開,露出淡紫色的繡花衣角。

    這時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有人走了進來,卻不過去打擾,負手立在漏過枝梢的幾簇陽光裏,安靜聽一曲奏完。很獨特的旋律,跟自己以往聽過的都不一樣。

    餘音消逝,撫琴人才收手起身,緩緩走了出來。一身紫色曳地長裙,鳳凰雲紋半纏,莊重而秀美。輝子公主淺淺勾起嘴角,大病初愈後臉上還殘留一絲蒼白色,在晨光中顯得有些嬌弱。

    “你是來同我告別的嗎?”她款款走過來。

    樊禪卻沒有回答,隻輕聲問:“你可還記得鬱枝山神社?”

    “鬱枝山神社……”輝子公主沒想到對方竟會知曉,臉上露出驚訝神色,而後柔柔頷首:“那是我以前很喜歡去的一個地方。”

    樊禪從袖間取出一顆淡藍色的珠子,遞過去給她:“回去後,務必把它放入神社祈願靈池裏。”

    聞言她愣了一下,眼底劃過一絲哀傷。雙手鄭重接過,認真道:“我記住了。”停頓片刻,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今日我便啟程回國了,以後……”

    輝子說著低下頭,不敢看麵前人清冷的眉眼:“以後……還會見麵嗎?”

    “或許不會了。”樊禪回答。

    “是麽……”她咬了咬唇,目光卻是一下子黯淡了。

    樊禪忽而有些不忍。拂衣緩步走到院中那棵枯死的大樹下邊,輕抬手指,點在了麵前樹幹上,然後淡淡道:“你看。”

    輝子公主聞言抬頭,就見那深褐色的枯枝竟慢慢舒展,重新恢複生機飽滿,而淡粉色的花在枝頭成簇綻開,風吹過時,細碎的花瓣滿天飛舞,絢爛如故鄉盛景。

    她訝然睜大了眼睛,眸光顫動不已。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呢……禪?”再轉頭,人卻已經不見了。那處地方,唯有花瓣零落。欣喜的神情就這麽僵在了臉上。癡立良久,她終是緩緩笑了,盡管眼眶裏已經濕潤。

    “再見。”她對著空氣低聲道。

    這時有人推開門走了進來。勁裝女武士看見那樹花先是驚怔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神色,邁著沉穩的步伐走到她麵前,單膝跪拜。

    “公主受委屈了。如今幸得身體康複,請跟臣回國吧。”

    輝子垂眸看向麵前這位眉目清俊的年輕女武士,神色變了變。

    她就是那位高權重欲要娶她為妻的大將軍的女兒,如今卻取代了自己病死的父親,成為了東桑的新將領。說起來,她們小時候還在一起玩過的,時隔多年再見,對方已然是這般威風凜凜的可靠模樣,不再是當初那個愛哭的柔弱小丫頭了。

    “德川,請幫我帶一枝櫻花回去吧。”她釋然一笑,抬手接過一片枝柯間落下的花瓣,輕聲道。

    女武士臉上浮現出平素難得見到的溫柔神色:“公主,國中一些地方也開始有早櫻盛開了。”

    “我知道。”對麵人低歎了聲,“但是,這樹花不一樣的。”

    ……

    捎上了陽光暖意的風卷起地上的枯葉,飄遠,輕擦過一扇閉著的軒窗。

    屋子裏靜悄悄的,屏風後頭,簾帳裏的美人睡得沉甜。過了許久,才聽得裏頭翻了個身,又膩著嗓音發出了一聲輕吟。

    勾月終於是醒了,長長地伸了個懶腰,下意識地開始捶自己腰背,覺得自己好像哪裏都酸疼。然而待清醒了些,一些畫麵湧現在腦海裏時,她臉上神色就猛地變了,緊接著隻剩下一陣翻來覆去的捂臉哀嚎。

    “太不爭氣了……”她趴在床上,懊惱地往枕頭上捶打了幾下,臉都快燒起來了。

    昨晚……自己是怎麽回事啊,一開始那麽大膽豪放……後來卻被那隻色狗給……

    “禽獸……”勾月咬唇低罵了一聲,可想起昨夜種種,卻是羞惱又甜蜜,嘴角邊勾起的弧度怎麽也消不掉了。而後臉紅紅地拉開了些被子,看見自己整齊穿著中衣,身上已經被清理過一遍了。

    枕頭上還殘留著清淡的香氣。可是她的大狗去哪裏了?才剛有了這種親密關係,結果第二天一大早就不見人了,也不知道來溫存一下。

    貓美人不滿地嘟囔,掀開被子下床,披一件外衣走過去打開了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