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八十五那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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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界裏陰雲散開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早晨了。天邊露出一大片青灰色,比以往都要明朗許多。

    蓮心走過去推開窗子,林下疏風斜入,吹動了床幔。半空中細碎的花瓣也飄了幾片進來,落在案台上。樊禪讓雨安扶著坐起身,望見窗外明媚的景色,眼底也多了些暖意。

    “那孩子就是你信裏提及的人?”一道聲音在近處響起,是溫潤好聽的男子音色。她這才轉頭,迎上那探詢的目光。

    淡光拂衣,墨發披散在淺黃色的衣衫上。男子長身玉立在她麵前,眉目如畫,處處透著股高雅貴氣,此刻卻聲色柔和,好似慈愛寵溺。

    這樣一位美似謫仙的男人,便是她的父親,雲蹤國的國主。樊禪輕歎了口氣,心知自己接下來將要麵對什麽。淡淡答道:“是她。”

    ……

    另一處殿閣裏,紫衣侍女們端著水盆走了出來,裏頭一大群人正圍在內間床前,臉上雖仍有擔憂,卻都是欣喜寬慰的神情,因為他們的月公主今個終於是醒了,一直懸著的那顆心也總算能落下。

    女醫官把完脈囑咐了幾句便躬身退了出去,坐在床沿上的重煙雪接過侍女遞來的濕巾,麵無表情地給剛醒不久的人擦臉。

    “我什麽時候才能下床走動啊……”被眾人熱切注視著的勾月嘀咕了聲,手裏絞著被子。

    “想下床就給我安分些。”重煙雪冷睨過來一眼,勾月沒敢回嘴。雖然有些不情願,但眼下也隻能乖乖坐著給擦臉。她打心裏害怕這個喜怒無常的姐姐,尤其是對方陰著臉沒好氣的時候。

    可剛才聽大哥描述了一遍後來發生的事情,是重煙雪帶著蓮心和那些妖王及時趕來,緊接著又有高人相助合力化去了那劫象,她和樊禪才能平安無事的。

    所以重煙雪其實挺關心她的吧……但想想還真覺得有些別扭。畢竟之前對方在自己心裏一直都是個惡毒女人來著。

    “誒,藥來啦。”擦完臉,重焰就親自端來了一碗湯藥。晉姨輕輕接過,仔細吹了吹才遞到勾月麵前:“喏小祖宗,先把藥給喝了吧。”

    苦澀刺鼻的氣味撲麵而來,勾月身子往後挪了挪,難掩嫌棄地看了眼那黑乎乎的湯水,“都已經好全了就不用喝什麽藥了,我現在想去見樊禪。”

    “你那位仙姑美人現在好著呢,不放心的話哥哥我替你去看看。”重焰見狀出聲。話音剛落,門外就有人應了他:“哎現在最好別去啊,那兒氣氛可不好呢。”

    尹泊燕笑吟吟走進門,看起來心情還不錯:“樊禪也是剛醒不久,還沒能下床呢,不過有蓮心和雨安她們在那裏陪著照料。你就先安心喝藥休息一下,待會兒再去也不遲。”

    “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啊,為什麽會氣氛不好?”勾月聽完臉色都變了:“樊禪她傷得很重嗎?”

    之前在銅鼎裏頭的記憶還保留著,她清楚地記得自己像變了個人似地,對樊禪說了那樣絕情的話,還出手傷了她。現在隻要一想起對方當時嘴角帶血的脆弱模樣,心裏頭就好像有一萬隻蟲子在啃咬,都難受死了。

    “不行,我要去看她!”她越想越怕,心急之下就要掀開被子下去,卻被一旁的晉姨按住,尹泊燕也趕忙走來跟前安撫:“別急啊。都叫你不用擔心了,樊禪雖然傷得很重,但不是有白燭和那位高人在嘛,他們不僅護住了她的元神,還幫她修複了仙基,現在傷勢都基本痊愈了。”

    “是啊是啊。”重焰忍不住插話:“那人道法修為恐怕不在咱父王之下呢。”

    回憶起當時如神邸一般降臨的人物,他心生向往,咂著嘴歎道:“真是天降奇兵啊。”就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能去切磋一下。

    “那個男人到底是什麽身份啊,為什麽會來幫忙?”勾月聽得出神。白燭的本事她是見識過的,但隨行來的那位就不知是何方神聖了,偏偏自家大哥還故作神秘不肯透露。

    果然重焰又不回答了,嘴邊擒著些笑意,擠眉弄眼地打起了啞謎。

    她一陣納悶,可憐巴巴地看向晉姨,倒是尹泊燕忍不住了,笑道:“告訴你可以,但你要有些心理準備啊。那貌美如花的男人就是樊禪她爹,小月月你的未來公公啊~”

    “啊?!”勾月心頭咯噔一下。不會吧……以前還沒聽樊禪說起過自己家裏的事情呢,如今立馬就要見長輩了嗎?她求證似的看向晉姨她們,得到一個篤定的眼神。

    重焰也嚴肅地點了點頭,心裏卻琢磨著樊禪她爹是不是跟自家老爹早就認識了,否則兩人見麵時也不會是那般神情。

    勾月這下慌了,手足無措地叫道:“啊那、那怎麽辦,我等一下要怎麽去見她們?樊禪她爹會不會因為這件事情不喜歡我啊?”

    “放心吧放心吧,他會喜歡你的,不然就不會拿他們雲蹤的那顆神珠來救你的命了。”晉姨傾身過來握住她的手,重焰見寶貝妹妹如此惶然,也連忙哄勸道,“月兒不要著急啊,快躺下來好好休息。”

    一旁的重煙雪卻微微蹙眉:“雲蹤皇族,沒想到你那位樊禪這麽大來頭。”

    頓了頓,又輕聲道,“而且,她竟還是神刀白燭訂了終身契約的主人。之前我們都沒能察覺半分。”

    “你也認出了那是白燭?”勾月有些驚奇。白燭雖然是神器,但幾千年前就失蹤了,她們這些後輩們可都不曾見過的。

    “魔界裏,可能就你不知道它了。”重煙雪輕飄飄地瞥來一眼。重焰也補充說:“月兒,咱們金寶閣裏也供奉著白燭神刀的畫像的,以前你還陪父王上過香呢。”

    “……”怪不得當初第一眼見到那把刀時就覺得很眼熟呢!

    “我居然還給那家夥磕過頭……”勾月頓覺羞憤不已,嘟嚷著躺下來,把腦袋埋進被子裏,安靜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嚷嚷:“不行了現在好想去見大狗……幹嘛要把我們分開啊,應該放一張床上的!”

    “女兒家要矜持些!”晉姨忍不住刮眼刀:“拖了半天你藥還沒喝。”

    “我和她都是女人,要這麽矜持做什麽……”

    “哼,要是真把你倆放一張床上,你爹還不得吐血,他現在也是折損了修為沒恢複過來的。”晉姨把碗裏的藥湯濃縮成一顆丹丸,“好了這下不苦了,快些吃。”

    勾月心存愧疚,乖乖接過來吞下,而後就坐正了些,低眉順眼地說道:“我知道這次事情都辛苦了你們,讓你們擔心受累了。”

    “明白就好,算你還有點良心。”

    “那……那父王他現在還為難樊禪嗎?”

    “樊禪對你的情意,我們也是看在眼裏的。但你爹那個死愛麵子的倔脾氣你也不是不了解,要他改口還需要些時間。”

    “但尊主心裏也是有改觀了吧。”尹泊燕道:“而且你挨過雷劫煉化了魔元的事情已經瞞不住了,現在各大妖王和一些收到消息的魔族首領都聚集在魔殿裏,看樣子是要聯合勸諫,你爹再想把你嫁給那摩颯也難了。”

    說完她又壞心眼地加了一句:“狼狐兩族與我們鴉山素有交情,此次是來幫一幫忙的,但其他的就各懷心思了,估計都想著你這塊肥肉能落到自家兒孫嘴裏呢額嗬嗬,你家樊禪的對手又得增加不少。”

    “說什麽對手,那些人爭得過我家大狗麽。”勾月揚起笑臉,心裏頭更是迫不及待了:“呐,現在藥也吃完了,該讓我去見見她了吧?”

    “好好,不攔你了,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晉姨笑嗔。得了她這句話,床上的人立即興衝衝地蹦起身,穿好鞋子就跑下了床。她無奈跟上去給披好外袍:“走慢點。”

    “知道啦~”

    “誒我也去。”尹泊燕想著去見蓮心,便一起出了門。重焰見狀也坐不住了,連忙追著她們的身影:“喂,你們跑那麽快做什麽,等等我呀。”

    他們幾個一走,殿房裏就安靜了下來。幾個侍女收拾完東西也都退下了,隻剩下床邊兩人。

    氣氛有些微妙。

    重煙雪端坐在床沿上,此刻神情裏卻多了幾分耐人尋味的柔媚,眼波一絲絲漾開。她素手輕怕旁側,對站在麵前的人道:“過來坐這裏,該你了。”

    晉姨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重煙雪直接伸手把她拉到身旁坐下,然後握住她的手腕,撩起大紅衣袖。

    花香繞鼻,目光所及那纖白的手臂上卻橫斜著幾道焦糊的灼傷,不出所料。那是赤雷砸下時無暇應對被燒傷的。重煙雪眸色即刻幽沉了幾分,透出冷冽之意。

    晉姨有些心虛,想要收回手卻掙脫不開。於是故作輕鬆道:“小傷而已,也沒來得及去處理,待會兒我就找醫官給看看。”

    “被赤雷灼裂皮肉也隻是小傷而已麽!你那身修為如今就剩下幾成了,嗯?!”重煙雪鳳目一瞪,胸口氣得起伏。半晌,卻是垂眸咬了咬唇,不發一言了。一手輕拖住對方掌心,另一手緩緩推出靈息,開始修複那些傷處。

    晉姨被那愛惜得如待珍寶的模樣弄得一陣異樣,都不知該作何反應了,想拒絕吧又怕惹來眼刀。氣勢頓失之下,就有些挫敗感了。明明是看著這孩子長大的,可如今在對方麵前,自己都不像個長輩。

    唉,女兒家越是長大,心思就越難懂,而且還會給人擺臉色了……

    心頭莫名發澀,又泛起了一絲絲奇怪的暖意。她輕歎了口氣,安靜中忽聽對方低低道:“為了那丫頭,你當真連命都不要了。”

    聽不出是什麽語氣,麵前人低著頭,雲發半遮下那好看的眉眼也是平淡無波,沒有什麽情緒。

    她暗自尋思著用意,正想開口接話,重煙雪已經抬首看了過來,目光相接時眼底有不知名的情緒浮動:“若換做是我遇到了危險,你也會如此緊張擔憂,為了我而奮不顧身麽?”

    這一問落入耳中,異樣的感覺再次漫上心間。晉姨驀地失了神,下意識地就回答:“當然。”

    麵前女子注視她良久,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眸光流轉,嘴角邊勾起的弧度也魅惑人心。輕聲道:“晉紜我問你,我跟我的母親是否相像?”

    她愣了愣,“嗯……約有五分相像。”

    重煙雪嘴角邊的弧度加深,欺身至跟前,握住了她的手,十指交纏在一起。緩緩道:“如此,你便將那份埋藏的喜歡,挪一半來我這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