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九十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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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泊燕見來人是蓮心,臉都嚇白了,再低頭看看身上穿著的裏衣,急忙掩緊了那鬆散的領口,叫道:“心兒你聽我解釋!”

    蓮心瞥了一眼床上,不說話。|( 小說閱讀最佳體驗盡在【】)徐步走到一旁端坐著,好整以暇地看了過來,嘴角微翹起,卻是明明白白地透出了坦白從寬四個字。尹泊燕見狀心涼了半截。

    情況不妙,自家小女人這樣沉冷淡定的時候往往代表很生氣啊!

    她一哆嗦,便苦著臉開始擠眼淚:“心兒,眼見不一定為實啊,昨晚上我雖然喝多了,但還是有些意識的,絕對不會做出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何況對方還是小安安呢~”邊說著,被子下的芊芊玉指偷偷往睡死的人身上掐。沒理由讓她獨自受這份罪,而某個家夥卻睡得這麽香,好歹也起來幫著證明一下她的清白啊。

    沒想到雨安睡得真跟死豬似的,被掐了也沒醒,就隻是皺眉嘟囔了幾句好好吃啊什麽的。尹泊燕忍不住去捏她的臉,好氣又好笑:“吃吃吃,你家白美人沒喂飽你啊,還爬到姐姐床上惹事!”

    剛說完背後就猛地生寒,顫顫地轉回臉瞥見那頭目露寒光的女子,這才記起來眼下緊張的形勢。尹泊燕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重要關頭還嬉皮笑臉地說其他的,簡直罪加一等啊怎麽辦!

    她趕緊掀開被子想要下床去哄人。

    “坐好!”對麵人卻冷聲,“既然沒做虧心事,這麽緊張做什麽。”

    尹泊燕不敢動了。

    蓮美人環臂而笑:“喏,不是要解釋的麽?怎麽,這會兒又沒話說了?”

    尹泊燕咽了咽口水:“呃那個,讓我想想啊,嗬嗬嗬。”本想緩解一下氣氛的,不料周遭氣氛在她尷尬的傻笑中驟然變得更壓抑了。

    急忙道:“對了,昨晚上聽完了戲,我就跟小安安喝酒聊天去了,然後……然後喝醉了就相互攙扶著回來,接著……”接著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了?!為什麽睡在同一張床上,而且外衣也脫了?尹泊燕陡然惶恐,解釋到一半連自己都不知聯想到了哪裏去。

    蓮心實在看不下去了,一記眼刀甩過來,冷冷道:“昨晚上你們都喝得不省人事,是我接你們回來的,順帶把雨安也留這裏休息了。”

    “什麽,你弄的?!”害得她擔驚受怕了好半天,這不是坑她麽!尹泊燕沒想到真相會是這樣,回過味來,又睜大了眼睛道:“你就這麽放心!萬一我真的……”

    對麵美人幽幽彎唇:“我在一旁照看著呢,你昨晚沒做什麽,倒是酒後吐真言,說了些不得了的東西呢。”

    “哈?”尹泊燕眨眨眼,無辜狀。

    “香草妹妹什麽的……很難忘哦?”蓮心語調拉長,好似玩味,實則殺氣重重。

    尹泊燕才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了,額頭都滲出了冷汗。完了完了,她一喝醉酒就嘴欠,喜歡胡亂嚷嚷,肯定是說了什麽胡話讓對方誤會了。那什麽香草妹妹隻是舊時一位喜歡互開玩笑的無良酒友罷了,可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清楚,隻得可憐兮兮喊道:“心兒,不是你想的那樣……”

    蓮心見她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掩在衣袖下的手收緊了幾分。淡淡看了一眼,忽而溫和說道,“放心吧,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麽。瞧你,這麽可憐作甚。”

    尹泊燕莫名發怵,小心翼翼道:“你……不生氣?”有點反常啊。

    “妾身豈是這等小肚雞腸愛吃飛醋的人。”蓮心悠然起身。這時候房間門突然嘭地一下被踢開,抬眼看去,卻是銀發少女陰著臉走了進來。她見著床上的光景,眼底寒光乍現。

    尹泊燕一愣,心道白燭這氣勢洶洶地,準是誤會了,還好有心兒在這作證。她起身掇拾好自己,邊向蓮心遞眼色,不料對麵美人非但沒像預想那般出聲解圍,還換上了一副淒楚神色,指著她道:“你,你好自為之!”說完就掩麵而去,完全是一副被愛人背叛後傷心欲絕的樣子。

    這什麽情況?!尹泊燕久久沒能反應過來,直到看見白燭沉著臉一步步靠近,才明白自家小女人的險惡用心。還說不生氣,這,這明擺著就是懲罰啊!

    “白燭你聽我說,我敢用我那有口皆碑的高尚人品來擔保哎呀!疼疼疼!”房間裏響起一陣慘叫……

    於是下午,尹泊燕才一瘸一拐地從房間裏走出來,淒淒慘慘地就要去找勾月和樊禪訴苦,順便請教該怎麽去哄生氣中的腹黑小女人,順便再妨礙一下她倆甜蜜的二人世界來撫慰自己受傷的心。可轉了幾圈,卻左右沒找著人。

    “誒?不是說在花園裏的麽。”她站在涼亭邊上,涼風一吹,兀自打了個寒顫。

    人間,風霖邊境神隱山一帶,密林深處那棵巨大的杏樹下方,忽然白光一閃,出現了兩個人影。

    勾月和樊禪從魔界偷跑了出來,才發現外麵的世界已經變了個樣。離開時滿山覆蓋的皚皚白雪消融殆盡了,灰白的天空換上澄藍,遠處草色著了新綠,樹枝間也露出點點春意,陽光普照,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

    “立春了呢。”勾月輕喃了一聲,“不過十來天而已,卻感覺離開了好久似的。也就隻有這棵老杏樹一直沒變了。”

    想到了什麽,問:“誒記得你說過,這棵樹與你神隱廟裏的那棵是有空間連接的,可互為通感,對麽?”

    “嗯。”樊禪點頭,眼底卻劃過別樣的情愫,突然道:“來,把手給我。”

    “什麽啊?”勾月不明所以,但被她溫柔如水的目光一瞧,便乖乖把手伸了過去,心裏疑惑猜想,也滋生了不少小期待:“難不成還給我準備了什麽驚喜啊?”

    樊禪但笑不語,帶著勾月的手一起按在老杏樹巨大的樹幹上,然後低念咒訣。

    周遭霎時寂靜,連偶爾的鳥叫聲和風聲都消失了。老杏樹枝柯微顫,微光圈圈蕩開。緊接著,勾月便聽見了許多聲音,那是不同的人,心裏不同的念想。

    “神隱娘娘,請保佑我兒此去帝都,能順利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多謝仙姑護佑,我與漱兒才能再次遇見,成就美滿姻緣,今日特來還願,今後也當全心供奉。”

    “請仙姑大人保佑,希望在外行商的爺倆能夠早日平平安安地歸來……”

    勾月感覺心頭一點點發熱,眼睛裏也盈盈亮了起來。稍微往後靠了些,倚在了樊禪懷裏,仰起下巴道:“這是那些人寫在香囊裏的話嗎?都能聽見呢。”

    樊禪垂眸,柔柔地看她,琥珀色的眼潭像攝人心魄的漩渦。勾月癡然間,發現腦海裏回響的聲音開始慢慢地消去了,最後隻剩下一句,格外清晰起來。

    ——你這隻遲鈍又狠心的大狗,我喜歡你啊。

    我喜歡你啊。如此甜蜜又苦澀的語氣。勾月驀地發怔。這分明……就是自己的聲音。

    仿佛是要應證她的猜想,樊禪挽指拈決,杏樹枝柯間便緩緩飄落下來一個十分眼熟的香囊。

    她雙手接住,指尖觸過那條紅繩,竟微微顫抖。

    下一刻,樊禪卻快手拈走了她手裏的物什,輕聲道:“這便是你當初在神隱廟裏,偷偷掛上樹梢的香囊。我也是前不久才發現的呢。原來你早已對我心生埋怨了。遲鈍……而且狠心哦?”

    “什麽時候會貧嘴了。”勾月耳根一燙。

    彼時她心事難言,萬般情意也不敢表露出來,不敢多做奢求,唯有借著一張紙條來發泄心底含羞的小埋怨,寄托女兒家的心事。如今曆經艱苦,她們終於得在一起,她也忘記了那事,誰想到都被樊禪知曉了,真是……羞死人啦。

    她伸手想要拿回來:“你快把它還給我。”

    “不給,我得把它好好收藏起來。”青衣人旋身而去,輕巧地躲開了。某貓羞惱地一跺腳,又提著裙擺撲過去搶。

    不料樊禪卻順勢把她帶進了懷裏,雙手緩緩收緊,在她耳邊低低說道:“我也喜歡你啊,很喜歡很喜歡。”

    勾月眼眶紅了,埋首進樊禪頸間,彎起嘴角。

    而這個時候,魔界裏就熱鬧了。萬裏晴空忽然變成黑壓壓地一片,大批的天兵騰雲而下,驚得眾人都以為兩界要開戰,結果雲煙散去,那些高大威武的天兵們卻不是拿著兵器,而是滿臉堆笑地抬著一箱箱的賀禮。站中間的紅光滿麵的神帝彈彈衣袖亮了相,濃重的喜慶氣息更是撲麵而來。

    原本帶著防備的魔族們都震驚了,張大了嘴巴不知該作何反應。

    但等魔尊把人帶到了殿裏,氣氛就不是那麽融洽了。

    “怎麽,我親外甥女就要嫁人了,我不能來看看嗎!”神帝傲嬌甩臉。魔尊撇開視線冷冷一哼,兩個大男人在那互看不順眼。

    “但不管怎麽說,這次你總算聰明了一回,選了位好女婿。”神帝又道,攏了攏衣袖,轉向樊禪爹,這才恢複了笑臉,繼續慢聲說:“樊丫頭秀外慧中,人中翹楚啊,跟月兒在一塊可謂佳偶天成。”

    魔尊接過話:“那是,我重桀的女婿豈能不優秀。”

    “那這次婚禮要好好籌劃才是,一定要盛大隆重,空前絕後!”神帝喜滋滋道:“不如就在我們仙界王宮裏舉辦吧”

    “怎麽可以!”魔尊瞪眼:“你少來插手啊。”

    神帝發飆之前,樊禪爹插嘴道:“那不如來我們雲蹤?”

    “尊主,公主和樊大人她們已經離開魔界了。”忽然一個侍衛長匆匆走進來稟報,打斷了即將引發的一場口舌之爭。

    “什麽?!”魔尊聽見這消息,起身一拍桌子,氣道:“不是說了不許讓她們出去的嗎,這麽多人守著都看不住。還不快去找!”

    “是屬下失職,屬下這就派人去找!”侍衛長戰戰兢兢地退下。神帝睨了一眼臉色不好的人,涼涼道:“也沒必要看得這麽緊嘛,年輕人不喜歡悶著,出去走走怎的了?”

    “這個時候有多少事情要忙,怎麽能亂跑?”魔尊恨恨地坐下,端起茶杯灌了口:“也都怪你們,把我女兒女婿都嚇跑了!”

    “嘿關我什麽事啊。”神帝挑眉,好笑道:“我算是看出來了,這準備成親,愣是被你弄得像準備要打仗一樣,我說你放鬆些行嗎?”

    “嫁女兒這麽大的事情,怎能不緊張?”魔尊說著,眉宇間竟露出傷愁之色,苦澀道:“月兒可是我的寶貝女兒啊,就這麽被樊家丫頭拐跑了,我……”

    樊禪爹歎了口氣,拍拍他的肩:“瞧你說的,月兒嫁人了也可以經常回來看你的呀,而且,你不是還有煙雪丫頭麽。”

    “她?”魔尊搖頭,臉上神情變了又變,最後滄桑道:“她也是別人的了!”

    神帝和樊禪爹同時一愣:“嗯?誰的?”

    遠在南海的晉姨忽而打了個噴嚏,心裏莫名悸動了一下。

    外頭天光漸漸暗淡,靜室裏一盞青燈映照,光芒幽冷。紅衣人在石床上盤腿而坐,重新閉目入定,卻是許久不能靜下心來,眉頭蹙起。

    “唉……”一聲幽幽的歎息回蕩在空曠的靜室裏。她睜開眼睛,腦海裏依舊是那日重煙雪美目含淚,傷心怨恨的模樣。忍不住抬手撫在唇間,溫軟的觸覺還似殘留著,揮之不去。

    “勾瑤,你一定會怪我吧。”她苦笑一聲,忽然想起了從前勾瑤帶著還小的女兒來看她時,常說的那些玩笑話。

    “阿紜我家小公主又來找你玩了~你看吧,她冷著個小臉,其實不知有多想見你呢,還不承認哈哈。”

    “雪兒啊,要乖乖吃飯,快點長大了就可以嫁給晉姨了喲~~”

    “阿紜你看這孩子這麽喜歡你,幹脆給你領回家吧額嗬嗬嗬……”

    ……

    燈光忽顫,劈啪跳出幾顆小火星子。石床上的紅衣人猛地捂臉。

    “我真是魔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