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風起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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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軒轅昭聽罷點了點頭道:“老大說的一點不錯,事功宗確實不好進。葉正途是寧缺勿爛,他一心一意勵精圖治,謀劃興兵北伐的大業,壓根都不想招一堆烏七八糟的廢物,那樣既壞了他名滿天下的好名聲,又幹不成什麽事情。”
畢宗卿詫異道:“老三,你怎麽對葉正途了解得如此透徹?”
軒轅昭突然目光冷峻,肅然正色道:“老二和老大剛才問的,其實是同一個問題,好吧,小弟現在就一並作答。實不相瞞,我棄武從文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有朝一日能做三軍統帥,親率皇朝大軍,一舉驅逐北虜,以報血海之仇!本朝事功宗主戰,天道宗主和,你們說,我應該選誰?”
其實從戎之後軒轅昭一直都很後悔,責怪自己當初腦子一熱,放棄考取文科進士的機會,神經兮兮的去考什麽武舉!當真是少不更事,以為從軍入伍做了將軍,憑借一腔熱血,過關斬將,累積軍功,有朝一日總能混到手握重兵的三軍統帥,然後就可以興兵北伐報仇雪恨了。
哪知情況並雖如此,炎宋皇朝曆來的三軍統帥都是文臣,武將隻能端著刀劍到兩軍陣前衝鋒陷陣,若不能運籌帷幄統攬全局,就算他渾身刀劍又能斬殺幾個北虜狂犬?
嶽畢二人頗感意外,他們是第一次聽軒轅昭說出血海之仇四個字,他和金源帝國究竟有什麽深仇大恨?
嶽鍾麟小心翼翼地問道:“老三,你和北虜之間究竟有什麽深仇大恨,一定要驅之而後快?”
軒轅昭半天沒有說話,他臉色煞白,早已變得極為難堪。一想起陳年舊事,心裏就在啪踏啪踏的滴血,當年血流成河的場景,十幾年來就像一場揮之不去的噩夢,時常將他從睡夢中驚醒。若不是今日喝多了酒,而且麵對的是最信任的兩個結拜兄弟,他可能永遠都不會說出口。
屋子裏靜悄悄地,嶽畢二人凝神盯著軒轅昭,隻聽他緩緩說道:“十五年前,北虜統治下的汴京郊外,有一個名叫趙家莊的地方,一夜之間,男女老幼,全部被上萬永安驍騎殺死了。一千多中原遺民,除了我之外,無一生還。”
軒轅昭輕描淡寫的敘述那段終生難忘的往事,沒有渲染任何感情色彩,可是嶽畢二人聽了之後,立感脊背發涼,毛骨悚然。
一千多人被殺,光是屍體都能堆成—座肉山,鮮血都能流成小河,那場麵連兩個糾糾武夫當下聽起來都心驚肉跳,更何況一個八九歲的孩子當時就在屠殺現場,他那顆幼小的心靈豈不是承受了天大的恐懼!
室內的光線越來越暗,老酒家人開始張羅著燃蠟點燈,屋裏很快亮堂起來。
軒轅昭說完之後,三個人沉默了良久。嶽鍾麟忍不住哀歎了一聲,不用多問,千人殉命,元朗兄弟的家人肯定逃不過那場大劫難,於是隻好溫言安慰道:“事情都過去了這麽多年了,老三,你就節哀順變吧。”
畢宗卿突然瞪大眼睛問道:“老三,虜人為何要血洗你們趙家莊?”這正是軒轅昭十多年來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在雲夢山的時候他就不止—次的問過墨雲迪,可惜師父也說不清楚究竟是為了什麽。就在這時,翠簾一挑,一個身穿緋色貉袖輕甲的年輕軍漢闖了進來。
來人還沒說話,室內的三個人都急忙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軒轅昭驚訝的問道:“小乙,你怎麽來了?”名叫小乙的軍卒挺直腰杆,右拳猛地擂在左胸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前,緊接著輕盔一點,衝著三人行了個標準的軍禮,然後才朗聲稟道:“軒轅將軍,軍帥有令,命三位將軍速去前軍大營,有緊急軍務!”
三個人聞聽此言都嚇了一跳,立時酒醒了大半。小乙是建康都統司前軍統領郭嵩的一名親兵,前軍大營就駐紮在廬州城北門外,他一來大家就知道準是郭統領找他們有事,但卻沒想到是刻不容緩的緊急軍務。
按理說他們三人正在參加漕司組織的鎖廳試,原來的職務差遣都已經暫停了,現在算是無官一身輕,所以今日才喝得淋漓暢快,而且準備一醉方休。究竟是什麽樣的緊急軍務,一定要三個停職待考的將佐複職聽令呢?
想要從一個親兵嘴裏打聽出軍事機密來,恐怕是強人所難了,他既便是知曉內情,沒有得到郭統領的允許,也決不敢透露半個字,所以三個人誰都沒再廢話,緊跟著小乙出了豐樂樓。外麵早就有人牽了三匹快馬在門口候著,三人打馬如飛直奔前軍大營。
此刻太陽已經下山了,漫天的霞光正在緩緩地變淡變暗,一輪圓月淺淺地印在東方之空。今晚正是月滿之時,蟾宮裏獨自翩舞的嫦娥仙子肯定格外迷人,如此良辰美景卻突然發生緊急軍務,也夠讓人堵心的了。
出了北門不到二裏地,黑夜已經拉開大幕,老遠就見前麵一片一片燈火通明的地方,就像一個個四四方方的豆腐塊,整齊劃一,井然有序,全是清一色兩麵坡懸山頂式的房屋。
一丈多高的垣牆,圍起來方圓幾十畝的地方,這就是建康都統司的前軍大營。營門前有兩座八丈多高的瞭望塔,威然聳立兩側,塔上數麵大旗在夜幕中獵獵作響。
哨塔上各置一麵碩大的皮鼓,名曰嚴警鼓,那是值勤的哨兵報警用的,遇到緊急軍情可敲響此鼓,彼時全營人馬會頃刻之間完成集結。
幾名身穿貉袖輕甲、頭戴皮製笠子的軍卒,正手持長杆的紅纓鐵槍分立營門兩側。三個人到營門前下了馬,門卒一見小乙領著軒轅將軍到了,趕緊上前接過疆繩。
軒轅昭和嶽鍾麟、畢宗卿三人,快步走到營門一側的甲衣室,摘下軟角襆頭,脫掉羅衣帽衫,戴好鳳翅兜鍪,披掛上朱漆山字鎧甲。甲衣一振,嘩啦嘩啦作響,甚是英姿颯爽!
三人走到中軍白虎節堂前,裏外燈火通明,如同白晝。門外的親兵高聲稟報:“軒轅將軍到!”裏麵隨即傳來一字斷喝,進!軒轅昭大步流星走進去,正要例行軍中之禮,卻見屋裏除了一位身穿烏錘銅甲的中年將軍,另外還站著一個人,定睛一看,這個人正是剛才毛驢受驚的玄伏道人!
隨後而來的嶽鍾麟和畢宗卿,見到玄伏道人站在中軍白虎節堂中,與軒轅昭一樣,三個人都愣住了,一時間竟忘記了行軍禮。
這位將軍就是前軍統領郭嵩,三十多歲的樣子,中等身材,麵白無須,雖然身穿鎧甲,頭上卻紮著束發儒巾,一副戎裝書生的模樣。這位前軍統領別看隻是一個正七品的武功大夫,他的背景卻是相當深厚。
當年的南北大戰,炎宋皇朝在南渡之前,被北虜鐵騎追得屁股冒煙,有三個戰功赫赫的將門世族,從西到東一字排開誓死力戰,終於把金源帝國的追兵擋在了秦嶺淮河以北,保住了炎宋皇朝的半壁江山。
三個將門世族之中,一個是西部川陝戰區的吳家將,一個是中部荊湖戰區的韓家將,另一個就是東部兩淮戰區的郭家將。郭嵩的父親郭果曾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是禦前侍衛親軍殿前司的都指揮使,從二品的朝廷武臣。他們郭家要是跺跺腳,整個炎宋皇朝的三軍都得顫一顫。
郭嵩向來喜歡以儒將的麵目示人,經常在軍營裏手不釋卷。今日也不例外,手裏握著一本薄薄的線裝書,書名則不顯山不露水,若是仔細看去卻是山海經三字。眾所周知,那可是一部荒誕不經的奇書。
郭嵩以書代指笑著說道:“元朗,你們三位來的正好,我給你們介紹一下。”他的話音未落,畢宗卿突然插嘴道:“軍帥,不用介紹了,他不是玄伏道長嗎,嘿嘿,我們剛剛見過麵了。”
玄伏道人自從一眼瞥見軒轅昭進來,他的神態就變得極為不自然,臉色一陣陣的在變化,他想盡力克製自己鎮定下來,可還是不由自主的發抖,聽了畢宗卿的話,抖的似乎更厲害了。
郭嵩咦了一聲,問是怎麽回事,畢宗卿就把剛才在城中毛驢受驚的事情說了一遍。畢宗卿說話的時候,玄伏道人一直低著頭,根本不敢看軒轅昭他們。畢宗卿的話音剛落,隻見他咬緊牙關哆嗦著說道:“郭將軍,老朽突然感到身體不適,可能是連日奔波偶感風寒所致,請恕老朽暫行告退!”他不再自稱貧道,而是老朽,還突然說有病要先行告退,此言一出,軒轅昭三人都感到十分意外。
郭嵩趕緊關切地握住玄伏道人的手道:“姚先生,你手心冰涼,而且抖得厲害,一定是得了瘧疾,我這就派人送你找郎中醫治。”說著大喊一聲來人,帳外兩個親兵應聲而至,趕緊攙扶著虛弱無力的玄伏道人看病去了。
三個人聽郭統領稱呼玄伏道長為姚先生,應該是相識的故人了,卻不知他這道士的身份是真是假。軒轅昭一直在冷眼旁觀,這位玄伏道人自從給他算了一卦之後,短短兩次見麵的印象,都讓他感到很不正常,這裏麵難道暗藏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他正要探問一下玄伏道人的來曆,不料嶽鍾麟忽然搶先問道:“軍帥,您剛才說要給我們介紹一下,不知這位玄伏道長究竟是什麽人啊?怎麽突然跑到咱們軍中來了?”
郭嵩裝模作樣的虛捋了一下胡須,其實下巴上光禿禿的什麽都沒有,隻聽他笑道:“他姓姚名潛字淮源,道號玄伏,實際上,他可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道人。”
畢宗卿馬上問道:“那他究竟是什麽人?”嶽鍾麟暗地裏搗了他一下,示意他別再亂問,帶著耳朵聽就好了,畢宗卿瞄了一眼老大,見他細眼都瞪圓了,心裏一緊,果然不說話了。
郭嵩接著說道:“他的真實身份是樞密院暗察司的北朝暗察使,專門負責偵察金源帝國的軍政機密。這一次他是剛從北朝回來,得到金源朝廷的最新動向,特地跑回來報信。北虜近期可能會有重大軍事行動,是以急召你們回來。”
三個人聽完之後,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玄伏道人看起來神經兮兮不像個正常人,原來是個肩負特殊使命的細作人員。軒轅昭釋惑之餘,還是隱隱約約感到沒那麽簡單,總覺得這個人身上,有什麽東西被嚴嚴實實地包裹著,似乎和他的身世有某種關聯,他想撕開看個究竟,卻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
此刻軒轅昭見郭統領正式開始布署具體軍務,立即回到任事狀態,三個人站成一排,昂首聽令。郭嵩話鋒一轉,嚴詞命令道:“正將軒轅昭,副將嶽鍾麟,副將畢宗卿,本帥命你們即刻趕往安豐軍壽春縣,緊急協防我軍前鋒弓弩營!天亮之前務必趕到,不得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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