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誰識有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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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其實軒轅昭早就想到了這個人,若論在朝堂之上的權勢和聲望,恐怕隻有此人才能與朱季夫匹敵了。他就是炎宋皇朝三大世將之一的平原郡王韓貴胄。現如今朝廷樞密院共有三個軍政長官,他們分別是樞密使皇甫赫,樞密副使韓貴胄以及知樞密院事朱季夫,若是單純按照職務差遣的高低來論,樞密副使恰恰是知樞密院事的頂頭上司。如果韓貴胄肯出手徹查三個北國士子的話,那麽十有八九這事就能辦成了。
軒轅昭手裏握有金源帝國的《界河沿邊軍事布防要略疏》,這是雲奎師叔臨終前囑托他呈給韓貴胄的。這份大禮是韓貴胄曾經夢寐以求的絕密情報,若是明天到府上獻給他,然後再請他介入海東青獵鷹的案子,有這麽大的人情擺在麵前,相信他肯定會不好意思拒絕的。
不過,這份絕密情報是雲奎師叔和幾個墨家弟子拚了性命換來的,或許他們在去北國竊取情報之前,曾經與韓貴胄有過什麽君子協定,因此在這份大禮獻給韓貴胄之前,於情於理都應該事先知會墨家人一聲,至少得與雲奎師叔的獨生女兒墨元瑛見上一麵,問清楚整件事情的起源。
一想到未曾謀麵便已經結下不解之緣的墨元瑛,軒轅昭就莫名其妙的忐忑不安,他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擔心什麽,是擔心她長得會是恐龍級別的醜女?還是擔心她原本就是一個需要照顧的智障人?抑或是擔心答應了雲奎師叔卻無法完成他的遺願?總之各種擔心和憂慮攪得腦子異常混亂,他就在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中,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翌日清晨,天光尚未大亮,軒轅昭一覺醒來,感覺呼吸不暢,鼻子堵得難受,屋裏的臭腳丫味簡直可以熏死一頭牛,畢宗卿和嶽鍾麟的呼嚕聲此伏彼起,震得耳膜嗡嗡作響。他躡手躡腳爬起來穿好衣服洗漱完畢,順手把《界河沿邊軍事布防要略疏》揣起懷裏,正準備抬腳出門,猛然想起來一件事。
他悄然走到嶽鍾麟的床前,伸出冰涼的雙手,猛的一下插入被窩裏一通亂攪,嶽鍾麟當即啊的一聲,像突然得了痙攣一般,連續抖了好幾下,他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老三在捉弄他!嶽鍾麟閉上眼睛迷迷糊糊地問道:“老三,你不睡覺折騰我幹啥?”軒轅昭嘻嘻一笑道:“老大,我就是想問個路,眾安橋在什麽地方?”嶽鍾麟蒙上被子沒好氣道:“有你這麽問路的嗎?偏不告訴你!”
軒轅昭嘿嘿一笑道:“老大,你不告訴我是吧?好啊,別怪我回來不給你們帶好吃的!”畢宗卿突然謔地坐起來嚷嚷道:“慢著老三!老大不告訴你,二哥告訴你啊!眾安橋就在禦街大道和湧金大道交匯之處,離咱這兒頂多幾裏路,腿著就過去了。哎,我說老三,你真去那兒吃東坡肘子啊?別忘了給二哥多帶幾隻回來喲!”
外麵天寒地凍,呼呼的北風吹得狀元樓外麵的店家旗幡獵獵作響。軒轅昭順手扯過嶽鍾麟床頭的一條麻棉織巾圍在脖子裏,一邊往外走一邊嘿嘿笑道:“放心睡你的大頭覺吧,啃剩下的肉骨頭,我肯定給你兜回來幾個!”
軒轅昭從狀元樓出來之後,順著貢院街往前走,走了約有幾十丈遠,轉個彎拐到一條南北通衢大道上。這條寬綽繁華的大道就是縱貫整個錦安城的禦街大道,東西寬約一百五十步,南北長逾四十裏,從城南的皇宮北門,中途經過內城三門之一的朝天門,一直延伸到城北天宗水門附近的景靈宮。
軒轅昭沿著禦街大道向南,背對著瑟瑟寒風,一路大踏步快速急行軍,大約走了兩柱香的功夫就到了眾安橋附近。
所謂的眾安橋,其實說白了就是京城裏三教九流百伎雜耍集結的地方,周圍充斥著眾多的勾欄,賭鋪,酒樓,飯館,茶坊,妓院,香水行等餐飲娛樂場所。除了那些達官顯貴以及富得流油的土豪商賈,他們自恃高人一等,輕易不會到這種低俗下賤之所光顧,其它五湖四海各色人等多了去了,諸如力夫、役吏、商販、走卒之類,當然還有和尚道士等化外之人,可謂魚龍混雜芸芸眾生,
軒轅昭徒步急行了五六裏路,雖是大冬天寒氣逼人,他卻滿頭汗津津的,身上更是熱乎乎的,隻是肚子裏咕嚕咕嚕的叫個不停。昨晚睡得太倉促了,連哺食都沒顧得吃,肚兄開始提意見了,他隻好先找個賣早點的小食店填飽它,然後順便再打聽一下有誰認識墨元瑛。
前麵路邊就有一家小食店,門口擺了幾張低矮的小木桌子,上麵放著幾隻空湯碗,看來一大早就已經開張了。鋪主是個模樣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俏麗的年輕女子,身穿窄袖緊身的花襖襦裙,細腰裏係著一條花布圍裙,頭上梳著烏黑光滑的流蘇髻,正低頭忙碌著,髻角上兩個蝴蝶結擺來擺去,看上去煞有韻味。
店門前懸掛的幌子被風吹擺著,軒轅昭走進了才看清楚,上麵寫著“孫二嫂魚羹鋪”幾個大字,想必這位鋪主的名字就叫孫二嫂吧。軒轅昭搓著手走到攤鋪跟前,嘴裏哈著熱氣道:“二嫂,快把我餓壞了,有現成的魚羹湯飯嗎?”鋪主孫二嫂聞聲回頭一看,原來是個高大英俊的年輕後生,臉凍得白裏透紅,兩隻閃亮的大眼睛正笑意盈盈的望過來。孫二嫂粉臉一笑道:“小兄弟來了!你先坐著稍等片刻,魚羹湯飯正在火上熬燉,馬上就好!”
此刻太陽剛剛露出頭,天邊微微泛起一圈紅暈。軒轅昭坐在長條板凳上,出神地望著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俗話說一日之計在於晨,早起的鳥兒有食吃,這些肩挑背扛的力夫,推車送貨的商販,還有扯著脖子吆喝的貨郎,他們一大早起來就在為一口吃食奔忙,不知道即將見麵的墨家人以何謀生,他們是不是也混跡在這些人之中?
果然不大一會功夫,孫二嫂便端上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魚羹湯飯,軒轅昭也不管燙嘴不燙嘴,拿起湯匙就開吃。這會兒沒有別的客人,孫二嫂一邊用圍布擦著手,一邊笑著和他扯閑篇兒:“這位小兄弟,你是打哪來的啊?瞅你這副樣子,不像是在京城常住的吧?”
軒轅昭正喝得熱火朝天,聽到這話不禁一愣道:“二嫂,你從哪裏看出來我不是常住京城之人?”他下意識地往自己身上仔細瞅了瞅,眼下從裏到外都煥然一新了,一襲深色的交領窄袖長袍,配上一條淺色的麻棉織巾,端莊而又素潔,早就不是昨天風塵仆仆的叫化子了啊。
孫二嫂抿嘴一笑,用手一指他的腰裏道:“哎喲,我說小兄弟,在京城裏常住的大老爺們,哪有吃個早茶還帶柄破劍防身的?天子腳下,皇城根兒,每廂每坊都有軍巡鋪兵到處巡邏,哪個敢光天化日之下胡作非為?”
軒轅昭這才明白,原來是與自己形影不離的這柄玄鐵重劍暴露了身份,他仰頭燦然一笑道:“二嫂,這你可說錯了,我的這柄劍可不是用來防身的。”
“那是用來做什麽的?不會是掛著它好玩的吧?”孫二嫂一臉詫異道。
孫二嫂說完之後,緊接著又搖了搖頭猜測道:“不對不對!一個年輕後生身上掛個破劍,吊兒郎當的,有什麽好玩的?嗯,一定是別人送給你的吧?小兄弟,我猜的是不是?”
軒轅昭突然低下頭默不作聲了,就在這一瞬間,他想起了贈送寶劍的師父墨雲迪,想起了血濺河南統軍府的墨雲奎,想起了不知所蹤的墨元瑛,一時五味雜陳,竟不知說什麽才好了。
孫二嫂見他突然低著頭隻顧吃羹不再說話,以為被自己猜中了不好意思,於是粉臉一笑,正準備轉身進屋拿東西,就在這時,卻見一輛驢車慢悠悠地朝她的食鋪晃了過來。
孫二嫂趕緊笑眯眯地迎上前去。驢車到了食鋪門口被籲停之後,從前麵駕車的轅座上,跳下來一個身手敏捷動作瀟灑的俊朗後生。孫二嫂笑得嘎嘎響道:“哎喲,我說大當家的啊,天兒這麽冷,你咋親自送貨來了,咱家那幾個漁哥兒呢?”
軒轅昭聽孫二嫂說得熱乎,忍不住抬頭望了一眼。那個被喚作大當家的俊朗後生,頭上紮著一領素色逍遙巾,上身上穿著粗布灰襖,下身穿著大襠棉褲,腰紮—條黑色革帶,腿上綁著褐色的行纏,一副下層賣苦力的役夫裝扮。
此人看年紀也不過二十一二歲的樣子,皮膚光滑細嫩,麵如傅玉,目若朗星,眉宇之間透著一股不可名狀的俊俏之氣。軒轅昭本來對自家的容貌相當有信心,哪知見了這個俊朗後生之後,突然莫名其妙惴惴不安起來。原來他下意識的與對方作了比較,感覺自身好像一下子少了很多東西一樣,竟然開始自慚形穢起來。
俊朗後生微微一笑,用十分清脆幹淨的嗓音回答道:“二嫂,瞧你說的,誰送不一樣?昨兒個保安水門來了幾艘大漕船,咱家漁哥兒天沒亮就去碼頭卸貨了,今兒個可顧不上給你送魚來!”說著從驢車上搬起一大筐活蹦亂跳的鱸魚,徑直往孫二嫂食鋪裏走去。
他經過軒轅昭身旁的時候,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瞄了一眼那柄鏽跡斑斑的破劍,臉上閃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奇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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