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進宮告禦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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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葉正途坐著馬車在禦街大道上向南急馳而行,他伸著脖子望了一下暗黑無際的蒼穹,口中喃喃自語道:“變天了,終於要變天了。”

    此刻雖然隻是日跌時分,卻如同到夜幕就要降臨,頭上就像倒扣了一個無邊無際的大黑鍋,天地之間汙濁混沌,此番景象正所謂黑雲壓城城欲摧,又像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

    他的話音剛落,突然一陣颶風襲來,差點把他頭上的峨冠帽子吹跑了。葉正途慌忙用手扯住冠帶,正準備縮回脖子,就在這時,突然感覺清臒的臉頰上有了一點涼意,繼而兩點,三點,很快遍布整個臉龐,眼前一片片一朵朵如柳絮一樣的東西旋轉著往下掉落。

    下雪了!下雪了!老天爺居然下起鵝毛大雪了!在顛沛的馬車上,葉正途興奮得幾乎要大叫起來了,這或許是他多年來唯一一次流露真情實感的時刻。

    之所以如此激動,那是因為炎宋皇朝的都城錦安,地處江南水鄉,有山有水有美女,四季分明,雨量充沛,整體氣候溫暖濕潤,舒適宜人,可惜美中不足,就是冬天極少見到下雪天氣,今日突然得見數年不遇的自然景觀,怎能不讓人驚喜雀躍?

    更重要的原因,其實預示著非同尋常的好兆頭,或許從今天開始,數年來朝廷官場的烏煙瘴氣將逐漸消失殆盡。一直遊離朝廷權力中心之外的事功宗,是時候借助這次千載難逢的機遇,打一場漂漂亮亮的翻身仗了。

    事實上,自從得知海東青的刺殺計劃和刺殺目標之後,葉正途就已經運籌帷幄做好了全盤謀劃,除了沒有料到海東青的獵鷹武功奇高,十幾個縣衙弓手白白送死,自己差點引頸受戮之外,其它情況到目前為止基本上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煌煌京城天子腳下,青天白日眾目睽暌,一位三品朝中大臣當場被人襲擊刺殺,而這位朝中大臣正是當今聖上的老師,官家的天威何存?朝廷的顏麵何存?

    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刺客居然是執政大臣朱季夫力邀請而來的北國客人,天道宗和事功宗明爭暗鬥了這些年,兩宗的宗主同時牽涉到這個驚天大案裏來,當今聖上知道之後必定龍顏大怒,毫無疑問會降旨詳查。

    現如今葉正途手裏掌控著此案最關鍵的證人韋大倫,黑的白的都由他說了算,隻要他一直緊咬住朱季夫不放,狀告朱季夫圖謀鏟除政敵,這樁大案有事實有證人,他朱季夫就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葉正途坐在馬車裏浮想聯翩,情不自禁地開始憧憬起美好的未來了。一路之上風雪越來越大,眼看著宮城就在前麵不遠處,而馬車卻因雪天路滑越跑越慢了。

    炎宋皇朝的宮城,位於京城南部的鳳凰山東側,依山旁水而建,高瞻遠矚,氣勢雄渾,隻可惜與舊都汴京城坐北朝南北宮南市的格局正好相悖,成了不倫不類的坐南朝北南宮北市。

    此刻車夫不停地揚鞭打馬,但是卻飛不起來,馬車在咯吱咯吱地在雪地上像蝸牛一樣爬行,好不容易來到皇宮東北角的東華門,皇城司的守門親事官一見是禦師大人來了,以為是奉旨詔見,立馬一路綠燈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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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葉正途大步流星趕往宮城大內,走到選德殿門口停住了。皇上平日就在這裏處置日常政務,禦覽批複臣僚的奏書或者召見廷對的大臣,如今天都快黑了,不知道是否已經回到寢宮休息。

    就算此時皇上還在大殿裏勤政,那也得內侍省都知關大禮引領才能進去,他思量著見了那個老閹人該怎麽說,就在這時,從大殿的值房裏走出來一群烏帽長衣的禦前內侍,這些人簇擁著一位手持拂塵身披猩紅披帛的老者。

    此人年紀有六七十歲的樣子,滿頭白發,團團圓圓的白胖臉上看不到一根胡須,窄一看還以為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婆,葉正途一見此人趕緊上前拱手一揖道:“都知大人安好,葉某有禮了!”

    這個人正是內侍省都知關大禮,當今聖上最寵信的內臣,也是最有權勢的宦官。

    葉正途襆頭袍衫上落滿了厚厚一層積雪,看樣子不是一直候在這裏,那就是在雪地裏走了不近的路。

    關大禮愣了一下,擺了一下拂塵算是回禮,隻聽他扯起老公鴨的尖細嗓子道:“喲,這不是禦師大人嗎,今兒個下這麽大雪,你怎麽這個時辰進宮來了?快,快到值房裏暖和暖和!”說著一伸手便拉著他往裏走,值守殿門的一個小黃門宦官趕緊掀起厚厚的棉布簾子,恭請兩位大人入內。

    殿門值房裏溫暖如春,與室外的天寒地凍簡直是兩個人間,隻見屋裏四個角落裏都放置著一個火炭銅盆,火苗呼呼的竄起老高,火勢這麽猛卻聞不到一點煙熏火燎之氣,可見都是頂級的特貢炭材。

    關大禮信步踱到最近一個炭盆前烤手取暖,葉正途走到他跟前急切地問道:“都知大人,葉某有急事要覲見皇上,不知道這個時辰皇上還在選德殿裏嗎?”

    關大禮像烤白薯一樣不停翻著兩隻白胖胖的手掌,不緊不慢地扭頭一笑道:“禦師大人,有什麽大事啊,非要這個時辰進宮見官家?”

    “這個?”葉正途遲疑了一下,隻說了兩個字便緘口不語了。

    宦官不得幹政問事,這是炎宋皇朝自開國以來傳下來的祖訓,也是不成文的規矩,關大禮是內侍省都知,整日在宮裏陪王伴駕,不會不明白其中的輕重,他這樣問是什麽意思?海東青刺殺大案牽涉到天道宗的朱季夫,自然不能隨便與人亂說,更何況眼前這個內侍總管是與朱季夫穿一條連襠褲的。

    葉正途正在暗自思量,忽聽關大禮嗄嗄兩聲幹笑道:“禦師大人,咱家隻是順口一問,你還當真了?就是你肯說,咱家都不一定想聽呢。實話給你說吧,今日你是不可能見到官家了,天都黑成這樣了,還是趕緊回去吧,明日早朝提前過來也就是了。”

    那怎麽能行?遲者生變,夜長夢多,一夜功夫說不定就能改朝換代了。葉正途深知這位關都知的能量,在皇宮的宦官裏,除了當今聖上之外,就數他說話最有份量了,他說不能見,恐怕沒人敢向皇上通稟,看來眼下隻有一條可行之路,那就用寶物來賄賂他了。

    葉正途從懷裏掏出一枚羊脂白玉鶴佛手墜,這是前幾日皇上親自賞賜他的,他一咬牙便親手遞到關大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禮麵前道:“都知大人,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煩請務必幫葉某辟引一下,若是今日見不到皇上,可能會鬧出大亂子!”

    關大禮慢悠悠地收起兩隻烤白薯的胖手,飛快地瞥了一眼葉正途手裏的羊脂白玉鶴佛手墜。他的眼睛很尖,一下子就看出來是宮內之物,這玩意兒是用千年罕見的和田冰河羊脂靈玉籽料精心雕琢而成的,不能說價值連城,至少值個好幾萬貫錢,如果說不動心那是假的,隻可惜他可沒這個福分占有。

    關大禮的胖手伸過來輕輕推還給他道:“禦師大人,這可不敢當!這枚羊脂白玉鶴佛手墜是官家親賜予你的,咱家要是拿了,豈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再者說了,辟引朝廷大臣入宮覲見,這是奴才的本份,索取錢財寶物豈不是貪汙行為?嗯,不妥!不妥!”

    葉正途知道他說的全是官麵套路話兒,以往他們宮內宦官收受外臣賄賂的寶物還少嗎,今日倒裝起正經人來了。既然不要,我還不給了呢,大不了去敲皇宮麗正門前的登聞鼓,反正今日無論如何都要見到皇上!

    說是這麽說,事實上登聞鼓可不是隨便敲的,一旦敲響,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敲鼓之人見駕,而且皇上也得親自接見,這就是眾所周知的告禦狀,但是可有一樣,不管你是誰,如果告的有理還者罷了,如果沒有道理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輕則丟官罷職,重則杖脊流配。

    海東青刺殺事件很快就會傳遍朝野,必須搶戰先機第一時間向當今聖上陳述事實,這樣才能先入為主,一旦讓朱季夫得了先機,那就會指鹿為馬將黑的說成白的,到時候再想翻盤可就千難萬難了。

    葉正途想到這裏,大袖一甩,不再理會關大禮,轉身就往外走去。

    關大禮見他臉色變得異常難堪,知道這位向來貴重自持的禦師大人,肯定有迫在眉睫的大事急於麵聖,不然不會公然對他行賄,如果因為自己沒有辟引耽誤了他的大事,到時候恐怕官家麵子上也不好看,於是趕緊一把拉住他,滿麵堆笑道:“禦師大人,咱家還沒說完呢,你這猴急猴急的,該不是去敲登聞鼓吧?”

    葉正途連頭都回,—字一頓的冷冷說道:“關都知,你猜的不錯,葉某正有此意!”

    關大禮張大嘴巴啊的一聲,倒退了一步,顯然感到非常意外,像葉正途這種級別的朝中重臣,如果隻能通過敲登聞鼓的方式才得覲見官家,隻能說明宮中宦官在暗中阻撓他麵聖,到時候會在朝野上下引起軒然大波,文武百官會公開譴責、抨擊甚至彈奏內侍省的。

    關大禮兩手一攤苦著臉說道:“禦師大人,真要去敲登聞鼓啊,你這是何苦呢。官家今日一整天都呆在坤寧宮裏,與皇後娘娘從晨起喝到日跌時分,早就醉得人事不醒了,現如今你就算是把天捅個大窟窿,官家也不可能醒過來詔見你了!”

    葉正途聽罷如遭雷擊一般,立馬目瞪口呆,呆若木雞。楊槐花剛剛冊封皇後沒多久,正是聖眷正隆之時,說他們兩人在坤寧宮呆上一天不會有假,而且皇上確實有嗜酒的壞毛病,說是醉得人事不醒,十有八九也是真的,可問題是皇上早不醉晚不醉的,為何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喝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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