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盤根錯節(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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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經過此次叛軍作亂之後,騎射營禁兵的忠誠度受到宋鴻銘的強烈質疑,為了防止重蹈覆轍,他決定將其與雄邊軍駐紮在銘山縣的威果禁兵營對調。騎射營目前群龍無首,軒轅昭向宋鴻銘諫議,杜佐彪協助平定叛亂有功,理應官複原職,仍舊擔任騎射營指揮使。
宋鴻銘聽了軒轅昭的諫議,思忖了好一陣子才說道:“杜佐彪率領兩百羅城禁兵參與平叛,著實立下大功,有大功者朝廷自當破格任用,可是杜佐彪接受張黃叛軍偽職之前,早就已經被貶謫為禁兵都頭,如今一下子官複原職,就算宋某同意為他申報,朝廷方麵恐怕也不會允準。”
軒轅昭想了想,宋鴻銘說的確是實情,杜佐彪畢竟是有汙點的歸正之人,就算朝廷允準,寧江府各級官吏及軍中將士也會心懷不滿,於是點點頭問道:“依府台大人之見理當如何?”
宋鴻銘皺著眉頭道:“據宋某了解,騎射營經此浩劫,已經元氣大傷,除了死傷逃亡的,恐怕已經不足五百人了,不如先讓杜佐彪以一營副指揮使之職暫攝騎射營吧。”
宋鴻銘說的合情合理,軒轅昭不再堅持己見。兩人討論完軍隊整編換防事宜之後,宋鴻銘以知府兼雄邊軍兵馬都監的身份,立刻下令兩營換防,杜佐彪率領騎射營原班人馬連夜奔赴銘山縣駐防,城外的威果營即刻布署府城的城防事宜。夏震則率領其麾下的一千多禦前駐屯大軍迅速撤回駐地,雄邊軍其它各部也均回到駐泊地。
軍務遣辦妥當之後,後堂內外隻剩下宋鴻銘和軒轅昭兩人,以及一隊值守的威果營軍卒。此刻天色已經慢慢變亮,東方魚肚開始泛白。
軒轅昭打了個哈欠道:“府台大人鞍馬勞頓了好幾個時辰,也該好好歇息一下了。”
吃了幾副程仲甫精心配製的藥劑之後,宋鴻銘的身體恢複得很快,此時他的臉色雖然仍有病容之態,但精神頭看上去還可以,他笑著問道:“提點大人,一整夜都熬過去了,不在乎這一時半刻吧?”
軒轅昭聽他話裏有話,於是詫異道:“棘手的軍務已經遣辦妥當了,府台大人還有什麽亟待處置之要事嗎?”
宋鴻銘似笑非笑道:“宋某聽說提點大人將司戶參軍左爾泰羈押在府衙大牢,不知可有此事?”
軒轅昭聽了這話,瞌睡蟲一下子都跑光了,宋鴻銘剛得了些許空閑,立馬就強撐著勞累的病懨之軀詢問左爾泰之事,可見這個人對他的重要程度僅次於府城安危。
軒轅昭突然正色道:“府台大人,晚生正要向您稟明此事,左爾泰殺了他的兩名下屬:書表主事和銀庫主薄,晚生審問其作案動機,他卻揚言隻對府台大人您一個人供罪,不知這卻是為何?”
宋鴻銘聽完之後,臉色瞬間變得像一張白紙,他咬著牙哆嗦了半天,突然怒不可遏的一拍桌案道:“好一個喪心病狂的左爾泰,竟敢草菅人命!來人啊,將這廝押解過來,本府要即刻審問!”很快從外麵跑進來一名威果軍將,領令之後急忙帶人去府衙大牢提左爾泰。
軒轅昭被宋鴻銘突如其來的舉措搞糊塗了,他還以為宋鴻銘會找個機會單獨審問左爾泰,兩人商量好之後再胡弄自己,沒想到宋鴻銘居然要當著他的麵審問左爾泰,這的確是沒有想到,此地無銀三百兩,看來等會有好戲看了。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左爾泰被兩名禁兵推搡著走進後堂,他一見堂上坐著宋鴻銘,突然緊走幾步跪倒在他腳下,以頭撞地悲號道:“府台大人,您總算回來了!你再晚回來一步,恐怕就再也見不到下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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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昭一言不發冷眼旁觀,他想好好看看這一主一仆演的這出好戲。
宋鴻銘一腳踢過去怒喝道:“你這個沒人性的東西,給我滾遠一點!”
左爾泰寬寬的肩膀被宋鴻銘的烏頭官靴踢中,上半身晃了一晃依然穩穩地跪著,可見宋鴻銘那一腳根本沒起任何作用。旁邊兩名禁兵慌了神,害怕左爾泰做出過激的舉動,趕緊把他架到離宋鴻銘半丈多遠的地方。
宋鴻銘氣得臉色煞白,厲聲喝道:“左爾泰!你為何下此毒手殘害同僚,當著提點大人的麵,還不如實招來!”
左爾泰趴在地上喊冤道:“府台大人明鑒,下官冤枉啊,他們二人不是下官殺的。下官把他們接到家中,本是約好了一起上吊自盡的,隻是碰巧下官的吊繩沒有係牢摔了下來,不然府台大人現在看到的可能是下官的屍身了。”
其實當時左爾泰接到神秘人的飛箭傳書之後,他對兩名下屬聲稱事已敗露,主子密令他們三人以死保全各家子嗣。兩名下屬受左爾泰蠱惑之後,與他一起上吊自盡,左爾泰事先在吊繩上做了手腳,自然安然無恙。
軒轅昭聞聽此言不禁心中一動,三人約好了一起自盡?不對啊,據畢老二描述案情的時候說,後院裏一大桌子殘羹冷炙,他們三人昨晚在一起把酒言歡,一直喝得很嗨啊,為何突然就想起來一起尋死?莫非,莫非他們事先知道今晚在劫難逃?
軒轅昭想到這裏突然嚇了一大跳,後脊梁骨直發涼,看來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一定是有人給他們提前通風報信了。不然怎麽可能那麽巧,去抓書表主事和銀庫主薄的時候,兩人同時失蹤,搜遍全城都找不到,好不容易找到了吧,卻發現兩人原來是躲到左爾泰家裏喝小酒去了。
三個人好端端的喝著小酒,卻莫名其妙一起相約上吊自殺,如果沒有人給他們通風報信,他們怎麽知道今晚在劫難逃?這個通風報信之人會是誰呢?
不管是誰,有一點毋庸置疑,一定是昨晚參與分析推戡案情之人,不然不可能知道今晚的行動。軒轅昭正在暗自思忖,宋鴻銘扭頭望了他一眼語氣稍緩道:“提點大人,他說的可是實情?”
軒轅昭隻得點了點頭道:“書表主事和銀庫主薄的確是自縊身亡,不過左大人卻故意讓府裏的灰衣尖客偽造了他殺現場,卻不如所為何故?”
宋鴻銘目光如電射向正前方的左爾泰,沉聲問道:“既然人不是你殺的,為什麽要掩蓋真相?”
左爾泰抬起頭望著軒轅昭,半天沒有說話,軒轅昭立馬意識到這是顧及外人在場不好明說,於是趕緊站起身道:“府台大人,晚生在此多有不便,還是先行回避才好。”
軒轅昭說完就要走,宋鴻銘陡然起身一把抓住他的左臂道:“提點大人,這是樁殺人公案,你不用回避。你要是一回避,倒顯出宋某與這凶犯有勾結之嫌了。”軒轅昭隻得坐回原座,不過暗自哼了一聲,不回避就沒有勾結之嫌了嗎?
宋鴻銘用手一指左爾泰喝道:“左爾泰!提點大人是皇上欽命的上差,你有什麽不敢說的?快快從實招來!”
左爾泰聽罷,突然莫名其妙的歎了口氣,仰麵朝天道:“我的府台大人啊,哪有什麽真相?又有什麽好掩蓋的?當時有一個下人無意中看到府裏吊死了人,下官害怕他出去亂說,就讓他在兩具屍體後心補了兩刀而已。”
軒轅昭聽完之後疑竇叢生,原來是想事後嫁禍給那名灰衣尖客,隻是被抓之後為何不攀咬那名灰衣尖客呢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難道是臨時改變了主意?是誰讓他臨時改變主意呢?難道是那個神秘的臥底之人嗎?
宋鴻銘突然冷哼一聲道:“左爾泰,你以為僅憑一句不想活了,就能搪塞過去嗎?本府勸你還是想清楚了再說!”
左爾泰聞聽此言渾身一顫,半晌沒有說話,過了好久才緩緩說道:“既然什麽事都瞞不過兩位大人,那下官就招了吧。下官接下來說的都是實情,不管兩位大人相信與否。”
宋鴻銘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道:“隻要說的確是實情,本府和提點大人自會甄別。”
左爾泰咽了口唾沫道:“雄邊軍兵馬監押安彥斌勾結騎射營指揮使郭仲虎克扣軍晌,中飽私囊,下官和書表主事、銀庫主薄被他們拖下水,也都參與其中分到一杯羹。叛軍殺了安彥斌、郭仲虎之後,通判唐崇璟勾結張黃二人準備徹查錢荒一案,卻把矛頭直接指向了下官三人。下官三人知道遲早會東窗事發,隻好相約自盡以保全家人。”
軒轅昭聽完之後暗自思忖,左爾彪這套說辭明顯是避得就輕轉移視線,雖然疑點重重,但總體上還湊合說得過去,看來左爾泰的確是處心積慮挖空心思,鐵了心想要舍車保帥了。
宋鴻銘搖搖晃晃站起身,哆哆嗦嗦指著左爾泰罵道:“左爾泰!你和安彥斌都是本府一手提拔的,沒想到居然給本府挖下這麽大一個坑!叛軍作亂全都是因你們而起,如果不是提點大人力挽狂瀾平定叛亂,本府有何顏麵麵對寧江父老?你,你,你真是死有餘辜!”
左爾泰呯地一頭撞在青石板地麵上,當時就磕出了血,他俯地泣道:“下官辜負了府台大人的栽培,下官該死!讓他們殺了下官吧!”
軒轅昭站起身扶住宋鴻銘安慰道:“府台大人,您大病初愈,不可過於激動,左爾泰既然已經招供認罪,交給有司審結也就是了,您可得保重貴體,寧江府的幾十萬百姓還指望您引領他們度過難關呢。”
宋鴻銘一屁股跌坐在太師椅裏,右手一擺有氣無力道:“押下去,把這個該死的奴才即刻打入死牢!”
兩名威果營禁兵趕緊過來一左一右挾起左爾泰拖了出去。
軒轅昭看完他們的表演之後,心裏一點都不輕鬆,來之前先生就跟他說過,地方官府錯綜複雜盤根錯節,裏麵的水既渾又深,他剛來了兩天就已經深切的體會到了,別的不說,就這個暗藏在他身邊的臥底就夠他頭痛的,這個人會是誰呢?
過了好一會兒,宋鴻銘激動的情緒才慢慢平伏下來,他勉強對軒轅昭笑了一下道:“提點大人,你一來就碰上這麽大的事情,冶司開府建衙的事情還沒有著落吧?”
徐經文和李彥乾他們雖然早來了一個月,但是正好碰上府城民亂和兵變,一直躲在銘山縣兩大錢監基地惶惶不可終日,哪有心思籌建冶司衙門。
宋鴻銘拍了拍軒轅昭的左手道:“不用多慮,建衙地址宋某都替你選好了,司戶院原有兩個大的院落,讓他們騰出來一個,然後掛上你們淮西冶司衙門的牌子,提點大人就在那裏辦差好了。”
軒轅昭抽出手起身一揖道:“晚生多謝府台大人美意!其實晚生的意思是,寧江府的兩大錢監同安監和宿鬆監都在銘山縣境內,不如晚生就將冶司衙門設在銘山縣,正好可以就地遣辦公務,不知府台大人意下如何?”
軒轅昭想在銘山縣開府建衙,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當然也不是山水。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是直接衝著朱季夫的外甥侯召九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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