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二章 致命賬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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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此時在懷寧縣衙西跨院的主屋裏,自從韓平胄走了之後,軒轅昭一直站在門口怔怔的發呆,他不知道將賬簿交給衛之胥這個決定是否妥當,但是思來想去,好像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選擇了。話雖如此,不知道為什麽,心裏一直在莫名其妙忐忑不安,而且這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在隔壁耳房裏,嶽鍾麟和畢宗卿捋起袖子正在掰手腕子,兩個人玩得很嗨,一個勁叫軒轅昭過來觀戰,喊了半天也沒見人過來,嶽鍾麟見情形不對趕緊喝止畢宗卿,兩人一齊走了出來。

    畢宗卿突然從背後攔腰將軒轅昭抱住,準備抱起來悠一圈兒,不料軒轅昭身子一顫,立即使了個千斤墜,兩隻腳像釘在了地上,畢宗卿使出全部吃奶的勁兒卻沒能撼動分毫。

    嶽鍾麟走過來一把將他撥拉開,嘴裏斥道:“畢老二,瞅你這個熊樣兒,老三也是你能撼得動的嗎?”

    畢宗卿甩著膀子嘿嘿一笑道:“不試一試怎麽能知道?”

    軒轅昭聽了這話,突然回頭問道:“你們覺得宋鴻銘這個人怎麽樣?”

    畢宗卿詫異道:“什麽怎麽樣?他現在不是製勘院的佐審官嗎?那還用問,他是天道宗的首席大弟子,肯定和史遠道那個醃臢東西是一丘之貉了!”

    嶽鍾麟十分驚訝地問道:“老三,你怎麽突然想起他了?難道他和史遠道、甄世淮不是一夥的?”

    軒轅昭搖了搖頭道:“這個很不好說,咱們和他接觸的機會並不多,不過,他在寧江府的所做所為,與之前在朝中有口皆碑的政聲,簡直是判若兩人。”

    其實早就在被困九侯堡的時候,軒轅昭就已經開始謀劃一件大事,隻不過到目前為止,僅是具備了一些先決條件而已,還沒有開始付諸實施,自從被甄世淮軟禁之後,行動受阻消息閉塞,很多事情根本無法著手運作,那件大事更加無從談起。

    眼下的形勢非常不容樂觀,一旦拿到賬簿的衛之胥中途變節,立刻就會有全麵崩盤的危險,因此那件大事必須盡快提上日程了。

    三個人正在討論宋鴻銘的事情,突然從院門口傳來一聲清亮的咳嗽,緊接著響起護勘衛士們齊刷刷的喝禮聲,軒轅昭眉頭一皺,聽這動靜,一定是製勘院的推勘官來了,別人想進都進不來,誰會有這種禮遇?

    到目前為止,推勘官裏隻有衛之胥來過一次,史遠道連頭都沒露一下,至於那位主審官姚大人,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軒轅昭感到甚是好奇,這次來的會是誰呢?

    其實說實在的,軒轅昭最想見的人是宋鴻銘,可惜宋鴻銘隻是個佐審官,除非經推勘官允許,他是沒有資格單獨見被告的。

    軒轅昭最不想見的人就是史遠道,這個人頂風臭八百裏,他的醜陋嘴臉能讓人看一次吐一次,這次哭著喊著來充當推勘官,絕對沒憋什麽好屁。

    三個人環抱臂膀排成一排橫在正屋門口,管它來的是誰,兵來將擋水來土屯,氣勢上一點都不能輸。

    時間不大,一個身穿六品服飾的官員四平八穩地走了進來,這個人年紀在五十歲開外,身材不胖不瘦,麵色紅潤,須發皆白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舉走投足之間透著一股富態祥和之氣。

    軒轅昭冷眼一瞅之下,立馬就認出來是姚淮源。不知道為什麽,雖然他們隻見過兩三次麵,但是軒轅昭卻對此人的印象非常深刻。

    與軒轅昭相比,嶽鍾麟和畢宗卿就有點老年癡呆了,他們一個勁地用胳膊肘捅軒轅昭,問他正在走過來的官員是誰。很明顯在他們眼裏,當初給他們推卦占卜的那個仙風道骨的玄伏道人,與這位六品朝廷命官沒有半毛錢關係。

    軒轅昭沒有答理他們,而是向前緊走兩步,舉手揖了一揖道:“下官軒轅昭參見主審官姚大人!”

    嶽鍾麟和畢宗卿一聽姚大人三個字,這才反應過來是姚淮源到了,兩人趕緊三步並作兩步,學著軒轅昭的樣子作揖自報家門。

    姚淮源離老遠就笑嗬嗬地抬手示意,嘴裏不停地說道:“他鄉遇故人!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姚淮源從算命先生搖身一變成為朝廷大理寺少卿,現在又兼任寧江府謀反案的主審推勘官,這種脫胎換骨的巨大變化,一般人還真不敢相信。

    雙方客套完之後,畢宗卿圍著姚淮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翻,嘴裏嘖嘖讚道:“玄伏道長,哦不,姚大人!你這變化也太嚇人了,此前隱藏的夠深的啊,可謂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嶽鍾麟總是看不慣他大驚小怪的樣子,這一次更加不例外,一把將他推到一邊去,當著姚淮源的麵奚落道:“姚大人潛伏敵營十八年,要是像你這種肚裏存不住二兩油的貨色,他能在虜人巢窩裏來去自如嗎?”

    姚淮源一聽他提到當年潛伏金源帝國的往事,臉上多少有點不自在,立馬用大袖掩著嘴巴清咳了幾聲。

    軒轅昭剛才一直冷眼旁觀,任由嶽畢二人一唱一和的調侃這位麵目不清立場不明的推勘官,他不知道姚淮源這次來是準備開始問案子呢,還是純粹為了敘敘舊,於是微微一笑道:“姚大人,在太陽地裏站了老半天了,怪熱的吧,不如進屋乘涼?”

    姚淮源用巾帕擦了一下臉上的汗珠,迅速掃視了一下嶽畢二人,幹笑了一下道:“兩位大人能否暫且回避一下?老朽想單獨與通判大人一敘。”

    畢宗卿一聽,這就開始問案子了?問就問唄幹嘛把人支走,難道不曉得俺們哥仨是穿一條開襠褲的嗎?他正想耿著脖子問問為什麽,嶽鍾麟立即拖起他的胳膊就往屋裏拽,這貨嘴大沒把門的,推勘官問案最好讓他離得越遠越好,免得胡亂噴糞。

    此刻正是午後太陽最火熱的時候,最適合乘涼的地方就是院子裏那棵老桑樹了,樹下一大片蔭涼地裏有一張石桌和四個石墩,軒轅昭和姚淮源兩人信步走了過去,嶽鍾麟急忙小跑過來給他們每人遞一把大蒲扇,隨即很知趣地自行回屋裏去了。

    姚淮源戴著直腳襆頭,穿著大袖官衣,大熱的天一直汗流脊背,他是以問案的名義來的,礙於身份不能隨便換穿便服,而軒轅昭就不同了,他現在是被控告的嫌疑犯官,穿著就沒那麽講究了,頭上簡單挽了個發髻,上身隻穿一件薄衫,下身是一條大襠褲,手裏搖著大蒲扇,看起來清爽隨意。

    姚淮源一邊不停地擦汗,一邊呼呼地搖著大蒲扇,軒轅昭一直不露聲色地暗中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觀察他,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姚淮源感到稍微涼快了一些,這才放緩搖扇子的速度。

    他朝四周張望了一下,此處比較空曠,離距屋舍很遠,不用擔心隔牆有耳,這才伸長脖子湊到軒轅昭麵前低聲問道:“這裏就咱們兩人,當著真人不說假話,你告訴我,你的本名是不是叫趙元朗?”

    軒轅昭乍聽之下,心中陡然一凜,突然臉色驟變,厲聲喝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他是趙家後裔這件事,當今世上知道的人不超過五個,姚淮源是怎麽知道的?

    姚淮源慌忙兩手一擺急聲道:“元朗,不要聲張!不要聲張!十五年前汴京趙家莊那樁滅門慘案,我曾親身經曆過,我,我是令尊趙弘胤的故交老友啊!”

    軒轅昭聽他突然提起趙家莊滅門大案,一下子呆住了,那場腥風血雨瞬間便毫無征兆的滾滾而來,片刻之後,他的兩隻眼睛仿佛起了一層遮天蔽日的大霧,整個人如遭錘擊一般軟軟地塌了下去。

    這半年多來,他把深仇大恨雪藏在心底最深處,不敢輕易觸碰那些令人蝕骨的疼痛。

    因為他心裏很清楚,隻有幫助事功宗扳倒天道宗,主戰派上了台之後才能談及複仇大業,在此之前都是癡人說夢,現在姚淮源冷不丁提起他的父親,陡然掀開那段血淋淋的往事,怎能不讓他痛徹心扉!

    姚淮源見他神情突變,臉色煞白,仿佛剛剛大病了一場似的,立時嚇得六神無主,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過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軒轅昭漸漸恢複神智,他嘴唇發紫顫聲問道:“你說你是家父的老友,以何為證?”

    姚淮源慌忙答道:“你千萬別著急,我說個細節你就清楚了,你眉心的銅錢印痕,那是你長兄趙元武給你烙上的,他烙完之後還拉著我和令尊一塊去看過。”

    軒轅昭聽罷,艱難地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沒錯,的確如此,就憑這一點,恐怕不足為憑吧?”

    姚淮源愣怔了一下,想了片刻又道:“你的小字叫香孩兒,是也不是?”

    聞聽此言,軒轅昭突然啪地一下將手裏的大蒲扇拍在石桌上,蒲葵扇葉立即碎成了飛沫,姚淮源嚇得身子晃了晃,差點從石墩上滑倒。

    大凡孩子的乳名除了自家至愛親朋,外人很難窺知,姚淮源能喊出香孩兒三個字,足以證明他和軒轅昭的父親趙弘胤關係不一般。

    這個時候的軒轅昭頭腦已經很不冷靜了,他瞪大眼睛低聲吼道:“既然口口聲聲說是家父的故交老友,為何到現在才過來相認?你究竟是何居心?”

    直到今天,他們二人已經是第四次見麵了,前三次姚淮源要麽故弄玄虛,要麽高深莫測,始終諱莫如深,現如今卻在軒轅昭身陷謀反大案這個節骨眼上相認,著實讓人不得不懷疑其真實動機。

    姚淮源低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汗水又滿山遍野地冒了出來,他卻無意再搖起大蒲扇,任由汗水浸濕襆頭袍衣。

    軒轅昭緊盯著他,見他無言以對,於是冷冷道:“還是我替你說了吧,你是不是也想要那本九侯堡與寧江官府勾結的交易賬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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