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萍蹤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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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茶坊掌櫃遲疑了一下才道:“這位老爺,小的鬥敢問一句,您是國子監的人嗎?”

    宋鴻銘點了點頭,表示認可他的猜測。

    茶坊掌櫃得到肯定的答複,這才大著膽子順嘴胡謅道:“您老走進小店的時候,櫃台前的確站著一位年輕人,那位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賈監丞派來送茶錢的一名監生,他當時內急得緊,把茶錢拍到櫃台上之後,便匆匆跑到後邊茅廁放水去了。”

    這段瞎話其本上是順著宋鴻銘的話胡說的,不過編得合情合理,相當高明,直接把宋鴻銘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那一點疑慮徹底打消了。事實上宋鴻銘當時隻是無意中瞄了一眼轅軒昭的側麵,電光時火的一閃念,印象並不深刻,說白了僅是覺得眼熟而已,連模糊判斷是誰都談不上。

    宋鴻銘走了之後,茶坊掌櫃抹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汗,這才準備找巨子稟報偷聽的結果,他在下麵的茶坊裏四處尋遍了,都沒看到轅軒昭的影子,後來跑到二層的閣樓上才發現,原來這位墨家巨子正坐在一間雅室裏睹物思人呢。

    這間布置得像閨房一樣的雅室,此前是墨元瑛的寢房,自從她走了之後,屋子裏的妝台、屏風、睡簾等物原封未動,一切還是她在時的模樣,就連空氣中,似乎還飄浮著她身上那種獨特的香味。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轅軒昭閉著眼睛坐在鬆軟的床塌上,腦海中浮現出那年與師妹初見時的情境,不禁心中大慟:蘭香啊蘭香,你就這樣負氣而走,可曾聽我解釋隻字片言?

    茶坊掌櫃走到門口,見此情景,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稟告,就在這時,轅軒昭忽然睜開眼睛道:“進來吧。”原來他早就已經聽到茶坊掌櫃上樓的腳步聲了。

    茶坊掌櫃忙走到跟前,叉手而立道:“巨子,屬下探聽到一些消息,不知道有用沒有。”

    轅軒昭點著頭道:“你都聽到了什麽,盡管說來。”茶坊掌櫃便將他聽到的談話內容,一五一十地講述一遍。

    轅軒昭聽完之後,頓時陷入沉思之中。

    看來此前所料的不差,他們果然準備明日實施反戰陰謀,宋鴻銘手裏有數千國子監生,一旦全部動員起來,並且沿途煽動不明真相的都人,京城很快就會掀起反戰的滔天巨浪。

    如此一來,正所謂此地無銀三百兩,京城內反戰聲勢如此浩大,正好佐證了南朝準備北伐的企圖和事實,否則這些學子都人何以反應如此強烈?到那時,他和魯王皇甫旬就算渾身是嘴,都對北朝使臣解釋不清了。

    事不宜遲,必須未雨綢繆,先下手為強,否則真等到鬧出反戰的大亂子,那就萬難收場了。

    想到這裏,轅軒昭看了一眼茶坊掌櫃,笑著問道:“掌櫃的,你知道錦安府衙軍巡院嗎?”

    茶坊掌櫃忙道:“屬下知道在什麽地方,不過卻從來沒敢進去過。”

    他一個升鬥小民,如果不是因犯事被抓去問罪,哪敢跑到軍巡院那種執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法衙門去瞎逑閑逛?

    轅軒昭點了點頭道:“嗯,如此甚好,我這就修書一封,煩你辛苦跑一趟,將信函親自交到右軍巡使楊宏淵的手上。”

    茶坊掌櫃聽罷隨即一怔,沒想到他們家巨子與府衙的軍巡使大人還有不淺的交情,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大好事,如此一來,以後官府就有人給墨家撐腰了,看哪個遊手好閑的浮浪小子還敢跑到蘭香茶坊喝霸王茶?

    事實上,這位茶坊掌櫃隻是墨家外圍的弟子,此前既沒有見過轅軒昭,也並不清楚他的真實身份,隻是聽說過新任巨子的名字以及見過巨子信物而已,倘若知道轅軒昭是名聞朝野的一路守疆帥臣,估計會興奮得當場暈倒過去。

    茶坊掌櫃不敢怠慢,讓夥計送來筆墨紙硯,轅軒昭立即鋪開宣紙在上麵揮毫潑墨,筆不加點頃刻立就,小心吹幹之後,這才交給茶坊掌櫃。

    茶坊掌櫃走了之後,轅軒昭在墨元瑛的閨房裏又呆坐了一會兒,這才往樓下走去。

    墨家八雄他們走了差不多快半個時辰了,至今沒有過來給他回話,看來十有八九沒有找到師妹,他實在坐不住了,準備親自跑去附近的墨堂看個究竟。

    此時太陽早就落山了,天色灰暗,眼看夜幕就要降臨了。

    他剛走出蘭香茶坊的大門,就見兩輛飛馳的馬車在門前的馬路上被緊急籲停,從轅座上跳下來一個瘦高精漢,此人正是墨家八雄之首的墨元傑。

    墨元傑一眼看到轅軒昭,一路小跑來到近前,一邊拱手施禮,一邊無比焦躁的說道:“巨子!不好了,小師妹壓根兒沒有回墨堂,我們挨個問遍了所有人,誰也沒有看到她回來!”

    轅軒昭一聽到“不好了”三個字的時候,心裏就咯噔一跳,果然是怕什麽就會來什麽。蘭香啊蘭香,你究竟跑哪兒了?

    事實上,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知道,墨元瑛其實是去了一個任何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

    幾個時辰前,在都亭驛禮賓院的臨時寓所裏,莫名其妙跑過來一個自稱是與轅軒昭訂有婚約的女子,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故,對於一直憧憬著將來與師兄共結連理的墨元瑛來說,不啻於五雷轟頂,她當即被氣得失去理智,然後腦子一熱便負氣從都亭驛跑了出去。

    墨元瑛失魂落魄的走在自已也不知道要去哪兒的路上,她感到從未有過的絕望,好像天就要塌了一樣。

    自從前任巨子墨雲奎客死他鄉之後,她再也沒有一個至親之人,直到遇見轅軒昭,一個聲稱要照顧她一生一世的男人。就是這個男人,卻在她把整顆心都交出去之後,突然之間變成了別人的男人,讓她一下子墜入孤苦無依的深淵,這世道還有天理嗎?這人間還有真愛嗎?她在精神恍惚之中不停的問自己。

    在不知不覺中,墨元瑛轉到鬧市中的一處城隍廟裏,小時候父親經常帶她到城隍廟最熱鬧的地方玩耍,這裏的一切都是那麽熟悉,不僅有她最吃的冰糖葫蘆,最愛玩的小木偶人,最愛戴的紙疊花,還有那些會旋轉的木馬,還記得每一次坐秋千的時候,父親的大手牢牢的攥住她的小手,就算是拋得再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高,她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恐懼,因為父親永遠都不會鬆手。

    墨元瑛想到這些童年往事,突然之間如刀絞一般心痛,簡直疼得不能呼吸。她像一隻蝦米一樣彎著腰慢慢蹲了下去,霎時之間,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開始劈裏啪啦往下滾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忽然感到有一隻小手在輕撫她的發絲,抬頭一看,原來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小姑娘梳著一對好看的雙丫髻,手裏拿著一串焦黃的冰糖葫蘆,一見墨元瑛抬起頭,趕緊把冰糖葫蘆遞過來道:“姐姐,姐姐,你吃冰糖葫蘆,吃了冰糖葫蘆就不哭了。”

    墨元瑛擦幹眼淚,雙手捧起她的小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小囡囡真乖,姐姐不疼了。小囡囡,你是一個人跑出來玩的嗎?”

    小姑娘回轉身一指,然後脆生生道:“爹爹帶我來的!諾,你瞧,爹爹在給我買花衣服呢!”

    墨元瑛順著她的手指望去,在幾十米外的一處童衣攤位前麵,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壯漢正背對著她們與攤主討價還價。

    墨元瑛的眼睛一下子又模糊了,她仿佛看到了十五年前的父親,清晰如昨,曆曆在目。

    片刻之後,墨元瑛強忍著淚水對小姑娘說道:“小囡囡,快去找你的爹爹吧!他尋不到你會擔心的。”

    小姑娘一邊向後倒退著,一邊眨巴著大眼睛說道:“姐姐,那你也去找你的爹爹吧。”

    小姑娘無意中的一句話,瞬間點醒了墨元瑛,她猛然意識到,自從跟著師兄去了寧江府,已經有一年多沒到父親的衣冠塚祭拜了。

    墨元瑛想到這裏,一刻都沒停留,她先是在城隍廟就地采買了冥紙、祭品等物,然後跑到一家租賃行,雇了一匹精壯的小毛驢,於是晃晃悠悠的朝著城外的漏澤園而去。

    所謂的漏澤園,其實就是錦安官府在城外設置的叢葬之所,此前都是收葬一些無主屍骨,或者家貧之人實在買不起墓地者,後來京城之內,墓地日趨緊張,一些平民百姓也不得遷到城外下葬,漏澤園便成了最好的去處。

    墨雲奎的衣冠塚就建在艮山門外的漏澤園,距離艮山門大概有兩三裏路的樣子。

    墨元瑛去漏澤園祭奠完父親之後,天就快要黑了,她騎著毛驢原路返回,剛剛入城沒多久,艮山門便咣當一下落鑰封閉,再晚一步就隻能在郊野過夜了。

    她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適才又在漏澤園父親的墳前大哭了一場,是以神疲意倦,昏昏沉沉,隻好在艮山門附近一家客棧留宿。她胡亂吃了點東西就睡了,躺在床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一會兒夢見父親墨雲奎,一會兒又夢見師兄轅軒昭,兩個人交替在夢中閃現,可能白天發生的事情深深刺激了她,有好幾次生生被轅軒昭從夢中喊醒。說來也怪,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心有靈犀一點通吧,事實上墨元瑛做夢的同時,轅軒昭的確一直在無比焦心的呼喚她的乳名。

    盡管轅軒昭心急如焚,但是此時此刻,他卻無法抽出身來遍尋師妹的芳蹤,因為眼前有一件非常棘手的大事正等著他及時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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