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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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當晚轅軒昭回到都亭驛之後,一夜未眠,獨自一個人思量應對之策,直到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一股濃重的困意突然襲來,這才在迷迷糊糊中進入夢鄉。

    侍兒阿飛再次大呼小叫的將他喚醒的時候,早就已經過了午時。

    轅軒昭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閉著眼睛懶洋洋的問道:“阿飛,外麵怎麽這麽黑?”

    阿飛吃吃一笑道:“當然黑了,公子您還沒睜眼睛呢!”

    “哦,眼睛實在睜不開了,你讓我再睡一會兒好嗎。”

    “公子,快別睡了,小梁王在客廳都等您老半天了!”

    轅軒昭聞聽此言,騰地坐起身子,瞪大眼睛問道:“小梁王?他什麽時候來的?你確定是小梁王?”

    如果真是小梁王,那就糟糕了,不會是向他辭行的吧?

    阿飛冷不丁被他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半步,愣了兩三個彈指之後才大聲回道:“飛兒可不認識什麽小梁王,我是聽程管家說的。”

    老程說的那還能有錯?

    轅軒昭不敢怠慢,趕緊起床更衣,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然後便急匆匆直奔臨時寓所的正屋客廳而去。

    阿飛說的沒有錯,這個來訪的不速之客正是小梁王穀截天昊。

    此時程仲甫正在門邊叉手而立,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陪著小梁王閑聊,一邊眼睛往門外溜看,顯然是在焦急的等候公子到來。

    小梁王呷了一口芽色的錦安本地香林茶,若無其事的問道:“你家公子是突然生病了,還是昨晚一夜未眠啊?”

    程仲甫忙道:“回殿下的話,我家公子一年到頭極少有恙,隻是酒醉晚起而已,已經著人去喚醒了,還請殿下多多見諒。”

    小梁王哈哈大笑道:“男子漢大丈夫,區區幾杯薄酒,何至於就醉臥不醒了?”

    他當然不相信程仲甫的鬼話,如果真是酒喝多了,昨晚那招來勢洶洶的力劈華山,怎麽可能使得如此精準,連分毫都不差?

    程仲甫聽罷隨即尷尬一笑道:“我家公子向來不勝酒力,昨晚多貪了幾杯,實在是讓殿下見笑了。”

    昨晚公子暗查內奸之事,屬於私密行動,哪能隨便泄露出去?更何況對麵坐的就是被跟蹤的當事之人。

    小梁王嘿嘿一笑道:“你家公子哪裏是什麽不勝酒力,分明是一個人懶散慣了吧?”

    程仲甫不知道對方是什麽意思,隻好陪著笑點頭稱是。

    小梁王突然換了一種語氣問道:“你家公子祖籍何處?家中尚有何人?”

    程仲甫一下子被這話給問愣住了,公子的家世一向諱莫如深,除了先生之外,別人一無所知,這該如何應答?

    他正在左右為難之時,可巧轅軒昭已經大步流星從外麵走了過來。程仲甫一見之下,好像看到了大救星,趕緊抬手往外一指道:“請殿下恕罪,我家公子已經來了,您還是直接問他吧!”

    轅軒昭人未到聲音便到了:“哈哈哈,讓閣下久候了,失禮!失禮!”

    小梁王站起身哈哈大笑道:“哪裏!哪裏!”

    兩人昨晚不打不相識,彼此自然心照不宣,此刻隻需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程仲甫給他們賓主二人添茶續水侍伺妥當之後,趕緊知趣的退了出去。

    轅軒昭一邊假裝喝茶,一邊偷眼打量了一下對方,隻見小梁王今日穿了一身深青色錦緞長袍,頭紮一領白色逍遙巾,手裏還搖著一把玉骨題字折扇,儼然一副儒雅文士派頭,可惜膚色又黑又紅,毛發又野蠻生長得過於旺盛,否則真和中原士子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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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瞅他這副休閑裝扮,再加上輕鬆隨意的神態,應該不是來辭行的,莫非事情並沒有想像的那麽糟糕?

    轅軒昭稍一思忖,便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閣下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有什麽可以效勞的,還請直言相告!”

    小梁王聞聽此言,這才收斂起笑容正言正色道:“館伴副使大人,今日本王正式向你通告,在三日後的元旦朝會上,我帝國使臣將不會再按以往慣例遞交國書了。”

    此語一出,著實令轅軒昭嚇了一跳。剛剛還以為事情沒那麽糟糕,看來是過於樂觀了。

    不管怎樣,兵來將擋,水來土屯,誰也不是嚇大的。

    轅軒昭當即淡然一笑道:“願聞其詳!”

    其實轅軒昭昨晚琢磨了一宿,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如果小梁王真準備撕破臉皮,提前回國備戰,不如先下手為強,立即將他們全部扣下,等到北虜朝廷發現派出的使臣被扣為人質的時候,至少拖延了三到四個月時間。朝廷如果好好利用這段時間,說不定能出奇兵一舉製勝。

    令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居然發生了戲劇性的轉變,隻見小梁王雙目炯炯,斬釘截鐵道:“本王決定,自今日起,貴我兩國不再是叔侄之國,而是平等和睦的兄弟之國。”

    此言一出,轅軒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問道:“閣下說什麽?”

    小梁王緊接著一字一頓重複了一遍。這一次轅軒昭聽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如此說來,當然不能再按照以往舊禮遞交國書了。

    自從當年簽訂停戰和議以來,隻要北朝使臣到南朝例行朝賀,南朝皇帝都得屈尊降貴,親自從禦龍寶座上走下來,雙手接納國書,這是侄國必須踐行的基本禮儀,可是對於南朝皇帝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無奈胳膊扭不過大腿,打又打不過人家,隻能屈從。

    如今小梁王一語定乾坤,將兩國關係由叔侄改為兄弟,這可是石破天驚之舉,對於炎宋皇朝來說,十多年的屈辱曆史一朝得雪,無疑是舉國同慶的天大喜事。

    轅軒昭愣怔了足足有十個彈指,這才將信將疑道:“此話當真?”

    小梁王哈哈大笑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空口無憑,立字為據,如此重要的事情,豈能說說就算了?

    轅軒昭霍地站起身,正準備讓人取來筆墨紙硯,當場簽字畫押,小梁王忽然大手一伸,急忙製止道:“且慢!”

    轅軒昭眉毛一挑道:“閣下莫非後悔了?”

    小梁王突然翻起白眼,冷笑著說道:“我穀截天昊向來做的都是讓別人後悔的事兒!本王可以做主改叔侄為兄弟,可是有一個條件,南朝不得有任何北侵動向,否則,一旦被本王發現有不軌之舉,別怪我穀截天昊翻臉不認人!”

    小梁王這番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簡直冷酷到骨子裏了。

    雖然兩人接觸的時間並不長,但是轅軒昭知道這家夥是性情中人,殺伐果敢,豪氣幹雲,絕對是個說到做到的主兒,當下走過來拍著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閣下多慮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既然是兄弟之國,哪有同室操戈的道理啊!”

    小梁王聞聽此言,隨即站起身,兩人雙手相握,大笑不止。

    轅軒昭看似在開懷大笑,其實是滿腹狐疑。他始終搞不清楚,這是那名朝廷內奸嘴下留情,還是小梁王的緩兵之計?

    事實上,那名朝廷內奸既沒有嘴下留情,小梁王用的也不是緩兵之計。

    小梁王從南朝臥底口中得知,南朝的確有北侵事實,從去歲至今一直在加緊招兵買馬,擴建了至少十五支新軍勁旅,沿邊增置的弓手和弩手更是不計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其數,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這東風便是南朝皇帝皇甫易的決心和意誌。

    朝中雖然主戰派掌控實權,但是主和派人數眾多,一呼百應,群情沸沸,更何況還有楊皇後經常吹著枕邊風,皇甫易左右搖擺不定,始終下不了開戰的決心。

    小梁王了解到南朝這些絕密內幕之後,經過深思熟慮,終於做出改叔侄之國為兄弟之國的決定。這一決定將徹底改變南朝屈辱的地位,如此一來,南朝再想以舉國之力北侵,就會師出無名,等於是變相給主和派的托盤上,增加一枚巨形籌碼,毫無疑問,皇甫易吃了這顆定心丸之後,一定會徹底放棄北侵的意圖。

    事實上小梁王乾坤獨斷,做出這個驚人的決定,並非是一時心血來潮,而是出自其父皇私下裏的授意。

    北朝這幾年內憂外患自顧不瑕,尤其是廢黜太子一事,徹底把這位雄才大略的金源皇帝給擊垮了,如果南朝再趁機北侵,無疑是雪上加霜,這是北朝急於與南朝修好的主要原因。

    還有一個潛移默化的影響因素,那就是他最寵信的皇妃蕭芸娘。

    蕭皇妃是中原人,性情溫婉如玉,對金源皇帝影響極大,她一直在替故國說好話,這才讓金源皇帝動了與南朝化幹戈為玉帛的心思,事實上他很清楚,想要與南朝交好,最大的禮物自然是改變兩國之間的地位關係,小梁王臨行之時,他親自麵授機宜,隻要南朝沒有北侵之心,就讓他相機便宜行事。

    若非如此,就算借給小梁王個膽子,恐怕也不敢做出這樣的決定,退一步講,既便做出這種決定,那也是空話一句,廢紙一張。

    如今轅軒昭手裏捏著小梁剛剛揮毫寫下的契約書,雖然疑竇叢生,不明就理,但事實擺在麵前,由不得他不信。

    轅軒昭趕緊把程仲甫喚進來,讓他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立即送到葉府,請先生親自入宮報喜。

    小梁王見他忙活完了,一把將他拉回到座位旁邊,嘿嘿一笑道:“轅軒昭,正事說完了,咱哥倆說點私事唄!”

    轅軒昭微微一愣,直呼其名就算了,還稱兄道弟,莫非是因為現如今他們成了兄弟之國?

    由於實在搞不清楚對方的真實意圖,轅軒昭打了個哈哈道:“閣下千萬別開這種玩笑,你貴為一國親王,我們怎麽好以兄弟相稱呢。”

    小梁王大手一擺道:“得了吧轅軒昭!昨晚在接風酒宴上,你以為我說的是酒話啊?”

    轅軒昭這才記起來,原來他說是與慕陽公主成親之事。

    對方至今都不知道他們之間的真實關係,這個時候轅軒昭突然猶豫要不要說破,不過想到一旦說破的話,勢必得把呂姑母扯出來,呂姑母是汴京忠義社的舊人,小梁王是海東青現任鷹主,要知道,十幾年前汴京忠義社和海東青可是水火不容的死對頭,一旦說破,會不會給呂姑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思慮再三,這裏麵可能隱藏著極大的風險,轅軒昭隻好暫時放棄認親的念頭,不過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來擺脫韓元熙,到時候再略施小計擺脫慕陽公主就行了,想到這裏,他哈哈一笑道:“你昨晚說的那事,我說了不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都得聽長輩的安排。”

    小梁王忙問道:“令尊令堂現在何處?我這就請媒人上門提親。”

    轅軒昭聞聽此言,忽然麵色一寒,半晌才低聲道:“我是個孤兒,隻有一個先生,我的事兒向來都是他老人家做主。”

    小梁王急忙追問道:“那你先生是誰?”

    轅軒昭隨即一字一頓道:“我朝參知政事葉正途。”

    小梁王愣住了,參知政事可是從二品的宰執大臣,這個媒人恐怕一般人做不來,思忖了片刻,突然大腿一拍,有了!不如就在元旦朝會之時,請南朝皇帝親自來作媒,我小梁王送給他如此厚重的一份大禮,總不至於這點小忙都不肯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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