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夜渡淮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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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戊時末,永靖軍各營已經陸陸續續悄然抵達淮河岸邊。
今晚是個大陰天,天上既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正所謂伸手不見五指,對岸更是漆黑一片,連一絲燈光都沒有,完全看不到任何動靜,似乎一切沉寂在睡夢之中。
墨元瑛率領墨家八雄和五十名靖衛營武者,悄悄潛伏在淮河南岸的一艘海鰍船裏,隻等和對岸接頭之人對上暗號,他們便趁機偷渡過河。
此時轅軒昭和嶽鍾麟、畢宗卿正肩並肩站在堤岸之上,密切關注著淮河上遊和下遊的動靜,在他們三人身邊,還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粗粗壯壯的大漢。
這個漢子名叫鄧懷義,現如今是永靖軍的一名隊將,他曾是淮南忠義巡社的勇頭,原籍淮北南潁縣,後來南北大戰爆發,一家人跟著炎宋皇朝的大軍敗退到淮河以南。鄧懷義有個表兄名叫焦炳忠,就在對麵邊鋪漢軍裏服役,轅軒昭決定提前帶人過河偵察,其實就是衝著他這個做軍使的表兄去的。
金源帝國駐紮在潁州地區的邊鋪軍共有兩支,一支番號為武銳軍,另一支番號為德順軍。武銳軍屬於是女真人組成的猛安謀克正規大軍,而德順軍則是由中原遺民組成的雜牌漢軍,毫無疑問,德順軍是作為副軍協助武銳軍戍守潁州的。
焦炳忠是德順軍巡防營的一名軍使,麾下有百十號弟兄,原來一直駐紮在潁州城內,前幾日他突然接到德順軍統軍使陸廷弼的指令,命其護送潁州衙門一名主簿到南潁縣就任縣令,他們到了南潁縣之後,恰巧碰上當地駐軍正在淮河北岸構築工事,戍守南潁縣的武銳軍都將德麽孛堇比較雞賊,趁機將焦炳忠麾下的百十號漢軍留下來充做勞役監工。
淮南忠義巡社借助在淮河搖舟捕魚之機,經常與淮北漁民互通有無,前幾日鄧懷義得知表兄就在對岸之後,立即向轅軒昭作了稟報,轅軒昭讓他想方設法把焦炳忠策反過來,以便協助永靖軍偷渡淮河。
焦炳忠屬於是典型的中原遺民,對入侵家園的虜人恨切入骨,這次無端被充作勞役監工,負責督造工事,其實大部分時候還得親自撅著屁股和役夫一起幹粗活,這些倒沒什麽,更可恨的是工期太短,完不成任務是要掉腦袋的,如今聽表弟鄧懷義說南朝軍隊要揮師北伐,當即毫不猶豫就答應了棄暗投明。
鄧懷義和他約定今晚亥時之後接頭,暗號就是燭火之光三明三滅。
鄧懷義正在向轅軒昭三人詳細講述與焦炳忠的接頭細節,就在這時,正東方和正西方突然火光衝天,與此同時,隱隱約約傳來喊殺之聲,由於距離比較遠,是以聽得不是很真切,但是亥時已到,顯而易見,郭崴和王大傑的兩支禦前大軍已經開始分兵渡淮作戰了。
幾十裏外的火光都照到這裏來了,畢宗卿頓時來了精神,他把大手按在腰刀上,伸長脖子問道:“大帥,亥時已到,咱們真的按兵不動嗎?”
嶽鍾麟大眼一瞪接著話茬道:“你急什麽?大帥不是說了天快亮的時候再過河嗎?”
轅軒昭沒有說話,他一直目不轉眼的凝視著對岸,此時沒有什麽好辦法,隻有耐心等待。一刻鍾,兩刻鍾,三刻鍾,時間在一點一滴的流逝,漫長的一個時辰終於過去了,除了河麵上幾十艘虜軍兵船分別快速向上下流動之外,對麵的防淮堤岸之上,卻沒有一絲半毫的動靜,這就非常奇怪了,難道說他們早就有了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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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懷義手裏提著一盞馬燈,不過還沒有點亮,再有半個時辰就到接頭時間了,對麵的虜軍卻沒有要馳援鄰縣的跡象,他開始有點急躁不安起來,撓著後腦勺焦灼的問道:“大帥,要不咱們這邊發個信號,主動和我表兄聯係,看看出了什麽岔子?”
轅軒昭搖了搖頭道:“不要著急,還沒到約定的時間,一切按照原計劃行事。”
眾人又耐著性子等了半個時辰,鄧懷義等不及對方發出信號,他率先燃燈馬燈,然後一明一滅,重複了三次。過了片刻,對麵還是黑乎乎一片,沒有任何反應。一直窩在海鰍船上的墨元瑛也呆不住了,她縱身跳上岸跑過來詢問怎麽回事兒,轅軒昭隻得安慰她不要著急,一切等和焦炳忠聯係上再說。
就在這時,在斜對岸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螢火蟲一樣的光亮突然飛快的明滅了三下,閃滅間隔的時間極短,而且和原定的位置相距甚遠,差不多隔了百十米之遙。情況比較反常,與事先約定好的細節嚴重不符,這一下子引起眾人的警覺。
嶽鍾麟十分擔心的勸道:“大帥,情況不對勁,我看您還是不要親自過河偵察了,萬一中了圈套就得不償失了,不如下令全軍立即渡河強攻。”
轅軒昭半晌沒有說話,良久之後,突然轉頭問鄧懷義道:“鄧將軍,令表兄焦炳忠這個人可靠嗎?”
鄧懷義猶豫了一下道:“我們倆是一塊光著屁股長大的,他這個人講情義,重孝道,性情豪爽,是個響當當的漢子,可惜就是脾氣不太好,嘴巴比較臭,經常跟人打架鬥氣,我們也有十多年沒見了,現在變成什麽樣子,還真不好說。”
如此說來,這裏麵是不是設有圈套就很難說了。轅軒昭皺著眉頭思忖了一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再說了,既便是個圈套,身後還有五千永靖軍,大不了提前發起總攻。
想到這裏,轅軒昭讓鄧懷義立刻用馬燈給斜對岸回信,告訴焦炳忠在原地等候,他們立即趕過去接頭。發完信號之後,轅軒昭和墨元瑛、鄧懷義先後跳上海鰍船,眾人立即劃櫓直奔剛才亮燈的地方。
眼前這條大河足足有兩百多丈寬,如今已經到了多雨的夏季,前幾日就剛剛下了一場暴雨,河水上漲很快,就連此前幹涸的淺灘裏都漲滿了水,是以載著幾十人的中型海鰍船不費吹灰之力,便劃到斜對岸的河堤旁邊,那裏早就有一個精壯漢子在貓著腰候著了,鄧懷義率先跳上岸去,一打照麵就認出是他的表兄焦炳忠。
幾十人跳上河堤之後,立即跟著焦炳忠往上麵走去,他們往前隻走了幾十大步,眼前突然閃現一道一丈多高的圍牆,這就是虜軍剛剛修築的防禦工事羊馬牆,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正好在這道羊馬牆的末梢。
繞過尾端的羊馬牆之後,又往前走了大約三四百大步的樣子,最終來到一個十分偏僻的窩棚區。這是數百名差使役夫夜間休息的地方,此處距離淮河碼頭兩側的虜軍營地相對較遠,既便有什麽大的動靜,也不會立刻引起巡哨虜兵的注意。
此前大家都在悄無聲息的向前急行,直到這個時候,鄧懷義才得到機會發問,他憋了一肚子話,張嘴就質問道:“表兄,為何不在約定的地方接頭?”
焦炳忠嘴巴一撇道:“你們不是說虜人會馳援鄰縣嗎?武銳軍駐南潁縣的一千人馬,一兵一卒都沒有挪窩,我怎麽敢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給你們發暗號接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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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懷義愣了一下,接著質問道:“這個問題我正想問你呢?是不是你手下的兄弟走漏了風聲?他們有了防備?”
焦炳忠聞聽此言,立時火冒三丈,上前扯起鄧懷義的脖領子低聲吼道:“鄧懷義!你胡說什麽?我手下這些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們怎麽可能背叛我?”
轅軒昭見此情景,伸手拍了拍焦炳忠的肩膀輕聲說道:“嘿,老焦,別發火嘛,有話咱們慢慢說!”他們倆這一嗆嗆,別的不說,把周圍窩棚裏酣睡的役夫吵醒了就很麻煩,大敵當前,這可不是置氣的時候。
焦炳忠猛地一甩胳膊,怒氣衝衝的朝著轅軒昭咆哮道:“你給我一邊呆著去!我兄弟倆說話,外人少幾把插嘴!”
墨家八雄呼啦一下圍了過來,這廝膽敢對巨子大聲喝斥,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墨元傑正想給他個大耳刮子嚐嚐鮮,轅軒昭一把將他攔住了。
鄧懷義心中一凜,慌忙將焦炳忠拉到一邊低聲訓斥道:“焦炳忠!你瞎逑嚷嚷什麽?他可是轅軒大帥!”
焦炳忠聞聽此言,一下子嚇傻了,好半天才將信將疑道:“你說他就是淮西大帥轅軒昭?”在他看來,眼前這位玉樹臨風笑容可掬的年輕後生,頂多是個帶隊的都頭軍使之類的低階將佐,怎麽可能是統領萬軍的大帥。
鄧懷義重重的點頭,然後反問道:“我是永靖軍的隊將,難道連自己的大帥都不認識嗎?”
焦炳忠覺得表弟沒有必要騙他,遲疑了片刻,這才紅著臉一拱到地致歉道:“焦炳忠有眼無珠,衝撞了大帥,請多多恕罪!”
轅軒昭哈哈一笑,一邊將他扶起來,一邊說道:“老焦,說哪裏話,你暗助永靖軍過河是有功之人,本帥應該感謝你才是。”
焦炳忠慌忙連聲說不敢不敢。
轅軒昭顧不得和他客套,抓緊時間問道:“老焦,武銳軍的一千人馬不是駐紮在南潁縣城嗎?”
焦炳忠忙道:“他們的確原本在城內駐紮,不知道為什麽,今日天黑之後突然移駐淮河碼頭,除了留下百十號人在縣城警戒外,其餘的全都調了過來,此事我也覺得甚是蹊蹺,不會是你們那邊出了什麽問題吧?”
轅軒昭思忖了一下接著問道:“你和鄧將軍相約今晚接頭之事,你都告訴了哪些人?”
焦炳忠脫口而出道:“我手下的兄弟都知道啊!他們兩天前就已經做好準備了,隻要你們對麵一發動攻擊,他們立即放火燒了虜軍後方糧倉以及馬廄。”
轅軒昭聽完搖了搖頭道:“人多嘴雜,這樣做很容易壞事的。老焦啊,可能是你操之過急了。”
焦炳忠拍著胸脯保證道:“轅軒大帥,請你務必相信,我焦某的兄弟個個都是好樣的,不會有人告密的。”
鄧懷義忽然插嘴問道:“你那些兄弟現在何處?”
焦炳忠往前一指道:“我們被虜人派遣到此處督造防禦工事,兄弟們和役夫同吃同住,就在前麵的窩棚裏。”
就在這時,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從離他們最近一個窩棚裏傳了過來:“焦炳忠!死到臨頭了,還要拉那幫可憐的兄弟墊背,你還算是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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