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亳州解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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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在疾風拂麵的薄涼夜色中,轅軒昭快馬加鞭趕回淮西製置司行轅的臨時營地,在一名靖衛營親兵的引領下,大步流星走到營所最後麵的炊事帳篷門口,撩開兩片氈布門簾一看,裏麵燭光搖曳,菜香四溢,一個瘦高個漢子正低著頭往嘴裏扒拉飯,一副狼吞虎咽的樣子。
此人頭上用一塊土不拉幾的白棉布巾胡亂包裹著,身上的短粗衣衫襤褸不堪,麵容像鍋鐵一樣黝黑,整個人看上去活脫脫一副本地鄉巴佬模樣。
盡管如此,轅軒昭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他一邊走了過來,一邊笑著問道:“元傑,你打扮成這樣,我差點以為哪個當地老鄉跑過來打秋風呢。”
這個鄉巴佬模樣之人正是墨家八雄之首的大師哥墨元傑,他抬頭一看是巨子,趕緊放下碗筷,慌忙起身施禮,轅軒昭上前一步用手按住他的肩膀道:“不用多禮!接著吃,吃完咱們再細細聊聊。”
墨元傑嘴巴和喉嚨一起翕動了幾下,迅速將口中漲滿的食物咽下去,這才開口說道:“巨子……”他剛說了兩個字,就聽門口傳來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嗔道:“師兄!你著什麽急啊,元傑師哥剛剛跑回來,好幾天水米沒沾牙,眼看餓得不成樣子了,你讓他先填飽肚子再問,行不行啊?”
話音剛落,墨元瑛手拎一壺菊花涼茶快步走了進來,轅軒昭回頭望了望她,笑著自嘲道:“元傑,看到沒有,蘭香才是真正關心你們的當家人,我隻是徒有虛名而已。”
墨元瑛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順手抓起餐桌上的一隻空瓷碗,給墨元傑倒了滿滿一碗涼茶。由於剛才吞咽得太急了,此刻墨元傑正噎得難受,當下顧不得舉止不雅,端起大茶碗咕嚕咕嚕牛飲起來。
轅軒昭順勢拉了一把三條腿的椅子坐在他對麵,墨元傑喝完茶水之後,嘴巴一抹,這才詳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早在三天前,他和陸斌龍領著幾十名墨家武者奔赴宋州,途中突然與射糧漢軍的一支百人巡邏隊遭遇,對方例行盤查之時,發現了他們的破綻,陸斌龍當即決定全殲滅口,然後再見機行事,殺死百人巡邏隊自然不費吹之力,此後他們換上射糧漢軍的甲衣和號坎,趁天黑之際混入了宋州城,經過一晝一夜的精心偵察,終於獲知了虜軍後方大糧倉的準確方位。
這個後方大糧倉是亳州城外五萬虜軍的命脈所在,將其摧毀正是他們這次行動的終極目標,早在軒轅昭得知亳州被圍之時,就一直在醞釀這個計劃。仆散布仁調遣五萬京畿衛戍虜軍,準備圍殲逃入亳州的池州都統司大軍,短時間內不可能奏效,是以他早就做好了長期圍城的打算,作戰部隊由於需要靈活機動,隨時準備對敵軍進行圍追堵截,難以隨軍攜帶大量糧草器械等軍用物資,在這種情況下,必須有一個穩固的後方大糧倉,每隔兩到三日,源源不斷的往前線輸送物資。
正是基於這種推測和考量,軒轅昭製訂出一套大膽而可行的計劃,那就是遣派一支秘密小分隊潛入敵後,伺機找到並燒毀虜軍後方大糧倉。兵法雲,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隻要後方補給線一斷,軍心必亂,到那時再稍加運作,亳州之圍自然便可迎刃而解。
陸斌龍是宋州土著人,從小在城裏長大,熟悉每一條巷道和街區,而且人脈關係深廣,有眾多鄰裏鄉親、親戚朋友可以相助,正所謂是地利人和,而墨家武者個個身懷絕技,以一當百,兩者一結合,這件事還沒開始做就已經成功了一半。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事實證明,轅軒昭的決策是對的,陸斌龍領著眾人潛入宋州之後,通過熟人的暗中協助,不僅找準了虜軍後方大糧倉的具體方位,而且買通了看守糧倉的一名射糧漢軍小頭目,他們已經約好明晚二更時分開始火燒大糧倉。墨元傑擔心轅軒昭等得著急,這才裝扮成亳州土著人的樣子,一路快馬加鞭跑回來送信。
轅軒昭得到這個好消息,等於吃了顆定心丸,接下來他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實施全盤解圍計劃了。
當天夜裏,在新任都統嶽鍾麟的統一指揮調度下,江州都統司的左翼兩軍和右翼兩軍悄悄向前推進了二十裏,然後分別派出一支先鋒營隊,輪番對南門外駐紮的虜軍進行襲擾。
他們的打法既簡單又粗暴,先是悄無聲息的摸到虜營哨兵的眼皮子底下,將他們幹掉之後,立即用火箭劈裏啪啦往敵營帳篷裏一通亂射,等到睡夢中的虜兵提著褲子狼狽外竄之時,然後閃電一般闖進去一通胡砍亂殺,還沒等大批虜兵反應過來,各營快槍手和快刀手便呼拉一下,瞬間消失在莽莽的黑暗之中。
南門虜軍指揮官惱羞成怒,立即集結本部人馬在屁股後邊窮追不舍,兵法雲疑兵莫追,虜人哪裏曉得這些漢家古訓,他們追著追著便不知不覺中落入了趙大胡子等人精心布置的陷井裏,隨即被殺得人仰馬翻,狼狽潰逃,如此三番五次之後,南門虜軍徹底學乖了,夜裏的大頭覺明顯是睡不成了,隻得枕戈待旦,一直瞪著熬得血紅的兔子眼坐守到天明。
翌日五更時分,淮西製置司行營在永靖軍的護衛下,穩步向前推進了二十裏,一直行進到距離亳州隻有十裏左右的地方才停了下來,永靖軍安營紮寨之後,軒轅昭立即召集嶽鍾麟、畢宗卿以及銘山十虎前來議戰。
必須趁著南門虜軍還在懵懂之中,他得抓緊時間把接下來的具體作戰布署交待清楚。
此時大帥營帳裏莊重肅穆,寂然無聲,十二名虎賁驍將頭戴明盔身披亮甲,排成兩排,肅然而立,全都目不轉睛的直視著前麵的軒轅昭,顯而易見,他們在等候大帥下達最新的作戰指令。
轅軒昭拿起行軍虎頭帥案上的一支竹木指揮棒,徑直走到一幅臨時粗繪的軍事地圖前,在亳州城東門附近比劃了一下道:“薛統領,你的右軍五千人馬移駐到亳州城東門外十裏,首戰隻需佯攻東門,記住,隻是佯攻,不可戀戰,後撤之時務必設好伏兵,聽明白了嗎?”
他說完之後,意味深長的盯著薛侉子看了一眼。
薛侉子猶豫了一下,大帥隻下達了作戰任務,卻沒講明具體佯攻時間,這仗怎麽打?後來他轉念一想,管它呢,大帥說什麽就是什麽,走一步看一步唄,先接下來再說,於是趕緊上前一步,拱手頓首答道:“末將領令!”說完後退一步回歸隊列。
轅軒昭見他回答得如此爽快,忽然眉毛一挑,瞪著眼睛盯著他看了兩個彈指,這才接著在亳州城西門附近比劃了一下道:“孫統領,你的前軍五千人馬移駐到亳州城西門外十裏,首戰隻需佯攻西門,記住,隻是佯攻,不可戀戰,後撤之時務必設好伏兵,聽清楚了嗎?”
對孫胖子下達的指令與薛侉子大同小異,隻是攻擊的方位不同而已,軒轅昭說完之後,也緊盯著孫胖子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
孫胖子畢竟年長幾歲,從戎二十餘載,考慮問題比較細致,說是老謀深算有點誇張,不過至少不像薛侉子這種毛頭小子那般孟浪,大帥剛剛發布的指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令,隻有作戰任務沒有佯攻時機,這仗豈不成隨便打了?他隻遲疑了下下,隨即上前一步拱手說道:“大帥勿怪,末將有一事不明,需要當麵問清楚,否則這仗可就沒法打了。”
旁邊的嶽鍾麟一聽,不禁眉頭皺了起來。他是江州都統司的現任主帥,孫胖子是他的直屬部曲,自己的部下這樣直言不諱當麵頂撞大帥,他這個做上司的可不能置若罔聞,於是急忙低聲斥道:“孫統領!直接領令便是,你廢什麽話?有什麽不清楚的,回頭再說!”
孫胖子受到頂頭上司的嚴斥,麵色陡然一紅,猶豫了片刻之後,隻得再次朝著轅軒昭拱手說道:“稟告大帥,末將領令就是了!”說著正想退後一步回歸隊列。
不料就在這時,轅軒昭徑直走了過來,衝他點了一下頭,輕聲說道:“孫統領,本帥知道你想問什麽。”
他說完之後,麵色一沉,突然回轉身用手一指薛侉子,低聲喝道:“薛統領!現如今你不是一營正將了,你是統領五千人馬的一軍主將,連最起碼的作戰時機尚不清楚,就這樣草率領令?那麽本帥問你,這仗你打了有什麽用?”
適才軒轅昭下達指令之後,故意看看薛侉子和孫胖子有什麽反應,果不其然,正應了兩句俗話,一句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另外一句是生薑還是老的辣。
薛侉子聞聽大帥此番聲色俱厲的喝問,當即嚇了一大跳,他不是沒有想到這一茬,而是此前一直習慣於聽從大帥發號施令,況且每一次大帥都會把各種要求講的十分清晰,是以根本沒有必要再問東問西,他以為大帥肯定是想在議戰結束時重點強調一下作戰時機,沒想到這竟是大帥故意出的一道考題。
想到這裏,他趕緊出列,單膝跪地,摘下頭盔端在手上說道:“大帥息怒,末將疏忽了,請大帥責罰!”
在場的眾人,誰都沒想到大帥會來這麽一出,全都愣在原地。
良久之後,轅軒昭的臉色才慢慢緩和下來,他把薛侉子扶起來,將頭盔給他戴好,然後歎了口氣道:“各位將軍,不要以為本帥是小題大做,甚至是借題發揮。你們銘山十虎,除了趙孫薛戴四人之外,其餘六人,將來肯定有機會獨擋一麵,統領一軍,甚至更多人馬,從現在起,你們要像孫統領一樣,逐步轉換思維方式,一定要時刻記住,你們不再是一營五百人的統兵官,僅憑血氣蠻幹就夠了,作為一軍數千人的統兵主將,首先要學會獨立思考,繼而才能運籌帷幄,如果隻是一味俯首聽令不動腦子的話,一旦獨自領兵在外,如何能駕馭得了成千上萬的大軍?”
此番語重心長之言,恰如醍醐灌頂一般,一下子將在場的眾人點醒了,尤其是趙大胡子、孫胖子、薛侉子和戴蠻子四人,現如今他們全都手握重兵,從這個不大不小的風波裏,已經非常清楚地意識到大帥的擔心。
其實不用說也應該想到的,他們從指揮五百人馬的一營正將,一躍成為統領五千人馬的一軍主將,兵力憑空增加了十倍,如果不能迅速在戰場上成長起來,無疑於偃苗助長,反倒害了他們,對於軒轅昭來說,更是扳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能不憂心嗎?
事實上,經過銘山將習堂三個月的突擊整訓,再加上與虜軍兩次硬碰硬的大仗打下來,銘山十虎作為營級正印統兵官已經基本磨練到位了,雖然說擔任一軍主將資質尚淺,經驗更是一點全無,但是從古至今的曆朝曆代,哪一個名將不是在實戰中一步步打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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