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相恨不如潮有信(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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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敬的新娘和她想象的一樣漂亮大方,看到她跟徐成易兩個人還親自迎了進去。

    在場的幾百個賓客,司琴隻覺得榮幸之極。

    結婚不是敘舊的時候,葉敬今天估計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要忙,她和徐成易被安排到比較特殊的一桌伴娘和伴郎桌。

    司琴是完全不認識裏麵的人,徐成易跟葉敬認識了十幾年了,那伴郎團裏麵的人自然跟他也是兄弟。

    她隻是沒想到,在場的人基本上都認識自己。

    司琴有些驚訝,但很快便反應過來了。

    這伴郎團裏麵的,有兩個是葉敬的鐵哥們,有兩個是表弟。她和葉敬曾經形婚過的事情,大概都知道。

    大家的年齡相仿,也不會尷尬,況且一桌子裏麵,還有另外的四個伴娘。

    婚禮過程很簡單,並不見得有多麽的特別或者是出眾,可是看著台上的兩個人,她卻生出了獨一無二的感動。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是會有一個人,不早不晚,隻是剛好在你需要的時候出現。

    葉敬有多愛杜月她不知道,可是兩個人舉手投足之間的親昵和甜蜜足夠證明這一段婚姻並不隻是倉促的產物,更不是她和葉敬一樣的形婚。

    新娘子扔捧花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往後站開,大概是年紀大了,對這些倒是不怎麽熱衷。

    徐成易卻突然在身後伸手抱住了她,整個人直直擋住了她還要往後退的動作。還沒等她回頭,他就已經低頭俯身在她耳邊開口:“不想接捧花?”

    即使是沒有回頭看著他的表情,司琴也能想象徐成易跟自己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是多麽的欠抽。

    她抬手在他摟在自己跟前的手臂擰了擰,回頭看著他挑眉:“你想我接?”

    司琴原本隻是想滅一滅徐成易那得意的氣焰,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的話問得有些不要臉了。

    這樣的反問,就好像是在逼婚一樣。

    他銜著笑低頭睨著她,沒說想也沒說不想。

    倒是她被他那眼神看得雙頰發燙,最後扛不住自己扯開了視線,卻沒想到眼前一花,她下意識地要躲,徐成易卻伸手幫她接住了那突然飛來的物體。

    司琴一看,正是兩個人剛才的話題重點捧花。

    那捧花正在徐成易的手上,她一看,心中一跳,連忙掙紮,可是徐成易箍得緊,她怎麽都掙不開。

    “求婚!求婚!”

    不知道誰開的口,其他人也跟著喊了起來,一時之間,他們兩個人連葉敬那對新人的風頭都搶了。

    整個場子都是“求婚!求婚!”的起哄,她被徐成易箍在懷裏麵動彈不得,心跳快得像是要從胸口出來一樣,就連腦袋都熱得有些發蒙。

    司琴並不敢抬頭看徐成易,這樣逼上梁山,任誰都知道徐成易會借機求婚,除非他隻想和司琴玩玩而已。

    吻落下來的時候,她剛好抬起頭,看到徐成易的眼睛,微微一怔,隻覺得心口有些刺痛。

    欷的聲音響起,他抱著她的手越來越緊,那吻就像是溺水的求生一樣,粗暴又強硬地剝奪著她的呼吸。

    司琴隻覺得自己的呼吸一點點地減弱,最後甚至有些缺氧,腦袋昏昏沉沉,被鬆開的時候,她雙腿一軟,直接摔在了徐成易的身上。

    不遠處,和那些起哄欷的人不一樣的兩個男人。

    鄧起用了極大的力氣才將蘇懷宇拉住,直到那邊沒有想象中的事情發生,他才鬆了手,抬手拍了拍蘇懷宇的肩膀:“懷宇,田蕊要生了,無論做什麽事情,你都應該好好地想一想。”

    蘇懷宇沒有說話,隻是回頭看了他一眼。

    許多年後,鄧起回憶起那一眼,他才後悔當時自己拉住了他。

    車廂裏麵有些安靜,從婚宴的喧囂走出來之後,突然之間陷入這樣的沉寂,顯得十分的詭異。

    可是司琴卻沒什麽心情去打破這份沉寂,顯然徐成易也是。

    手上的捧花有些涼,在葉敬太太的強烈要求下,她隻好捧著那捧花帶走。

    車子緩緩停下,徐成易俯身過來幫她解安全帶,解開之後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在她唇邊吻了吻,笑著幫她拉開了車門:“你上去吧,今晚我不送你了,有些事。”

    她點了點頭,和他一樣的若無其事,抬腿下了車。

    她今年已經三十一歲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二十一歲的司琴,她再也不會因為愛情而讓自己變得卑微無比。

    他不說,她自然不會去問。

    這個年紀的人談愛情是恐怖的,她們變得自私和理智,足夠的社會閱曆能夠讓她在所有人麵前,甚至是在自己的麵前,偽裝得若無其事。

    今晚沒有下雪,可是今天的氣溫也不高,風吹過來就像是刀子一樣刮著她。那拿著捧花的雙手被風刮得生疼,那風大得讓她腳下的步伐越來越艱難。

    她突然想起那一個晚上,他打電話讓她出門口看看。

    然後她跑出去,就看到徐成易站在那兒,穿著黑色的大長衣,就好像是上海灘的許文強一樣。

    路燈打在他的身上,將他整個人拉得瘦長。

    還有昨天晚上,她拉開門,他拿著煙驚愕的麵容,那眼底一閃而過的失措。

    所有的所有,心底的疑問越來越大,她發現自己忍不住,也忍不了。

    她有些驚慌地往回跑,徐成易還沒走,車子停在剛才的位置,他趴在那方向盤上麵,不知作何。

    她扔了捧花,跑到他車旁,抬手拍著:“徐成易!”

    他抬起頭,看著她很驚愕,開了門伸手想拉她,她閃身躲開,隔著三四十厘米的距離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為什麽?”

    誰都知道這三個字是在問什麽,可是他卻看著她,笑得人畜無害也笑得吊兒郎當:“什麽為什麽?”

    她突然有些討厭他這樣的笑臉,那若無其事的笑容笑得她心口發疼,司琴抬手就扒上了他的臉,拉著他的皮肉不讓他笑:“不要笑!”

    徐成易舉著雙手做出投降狀:“行行行,我不笑!”

    人是不笑了,可是那態度卻讓她心寒了幾分。

    可是她還是不死心,咬著牙直白地問出口:“為什麽不求婚?”

    他臉色一頓,抬手將她的手扒開,臉上收起了嬉笑的神色,認真嚴肅得讓她有些怔忪。

    徐成易摸了一根煙,低頭點上叼在嘴裏吸了一口才抬頭看著她,微微皺著眉:“你覺得是為了什麽?”

    司琴渾身一僵,往後退了兩步,手扒著那車門,才沒有讓自己往後麵倒去,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為什麽?”

    他吸了一口煙,看著她的雙眸諱莫如深:“司琴,你這麽聰明,我以為你會明白的。”

    她捉著車門的手一緊,低著頭看著那腳尖,半響,鬆了手,抬頭換上了冷漠如霜的表情看著他:“謝謝徐總你這麽看得起我,既然這樣,那麽,就到此結束吧。”

    這就是成長了之後的分手,甚至不需要任何的質問和明說,隻要足夠聰明,就會放手得足夠的迅速和輕鬆。

    說完,她幫他將車門關上,然後轉身離開。

    那高跟鞋被她踩得“咯咯咯”的響,就好像那一天他們第一次遇見的時候一樣,她也是這樣自信而高傲地走上那展示台上。

    司琴,你這麽聰明,我以為你會明白的。

    半夜驚醒的時候,司琴知道,其實自己並不夠聰明,不然的話,也不會連睡夢都是在哭。

    蘇懷宇教會了她無論何時何地,女人最先保住的應該是自己的驕傲和自尊,就像是今天晚上,她先保住了自己的自尊,用最後一個質問和歇斯底裏的機會。

    她抬手摸上了自己的眼瞼,燙得讓她發顫,裏麵到底有多少眼淚在洶湧,她不知道,隻是她再也不會讓它流下來了。

    她和徐成易之間,開始得無聲無息,結束得也是無聲無息。

    繁忙的工作讓她無暇去讓自己慢慢療傷,和徐成易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都是大忙人,即使是在一起的時間,都是不為人知的時間。

    以至於現在,兩個人分開了一個多月,甚至還有人問她什麽時候好事近,喜酒什麽時候擺。

    她不再是十年前的那個司琴了,天真又傻氣,麵對別人的一點提及都奔潰不能自已。

    現在,她已經可以用完美無缺的微笑去應對每一個人,用模糊不清的態度穩定著所有的事情。

    就連廖偉,都不知道她和徐成易分開一個多月了。

    很好,這樣很好,生活繼續,工作繼續。

    被指派出差半個月的時候她幾乎是一口應下來的,在廖偉的驚訝之中,她才笑著坦白:“廖總,我和徐總分手了一個半月了。”

    廖偉怔怔地看著她,直到她出了辦公室門口,才反應過來,抬手扯著衣領笑著低咒了一聲:“shit!”

    那聲音並不小,司琴剛走出辦公室門口,聽得一清二楚。

    她不禁笑了笑,回頭看了一眼那辦公室的大門,卻莫名的眼光一閃,她眨了眨眼,一滴眼淚從臉頰滑落。

    瞞過了所有的人,卻瞞不過自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