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相恨不如潮有信(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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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比想象的還要嚴重,趙紅剛到醫院就進行了檢查,醫生將司琴叫到辦公室具體地說了說趙紅的病情。
“司小姐,趙女士這種情況已經是嚴重的高血糖狀態,十分的危險,而且……”
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司琴此時此刻聽到醫生的話,整個人還是止不住地發顫。
“司小姐?”
醫生見她不回話,不禁開口喚了她一聲。
司琴回過神來,抬頭怔怔地看了一眼醫生,茫茫地點了點頭:“能控製得住嗎?”
她的表情慘白,醫生卻已經習慣了家屬這樣的表情,抬手將眼鏡抬了抬,直接搖頭:“這個很難說,糖尿病患者出現高滲性昏迷證明已經進入了一個很危險的狀態了,就算是發現得即使,也很難控製。但是司小姐也不用太過悲觀,目前趙女士的高滲性昏迷現象還不是十分的嚴重,積極配合治療還是有很大的概率控製病情加劇的。”
這樣的答案無疑是蒼白無力的,司琴就算是再不在狀態也能夠聽出了這其中到底哪一句話是重點,哪一句話隻是安慰。
她點了點頭,外麵有其他的病患前來複診,她回頭看了一眼那人,五六十歲的老人,瘦得跟竹竿一樣。
她看了一眼,連忙收回了視線,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糖尿病,說得好聽一點還不算是個絕症,說得難聽一點就是一個慢慢折磨到死的富貴病。
花的錢多不算,對人還十分的折磨,吃喝都要控製,口腹之欲都不能夠滿足,剝奪了人在世上最基本的享受權利的疾病。
這些都算了,折騰了那麽多,卻還是沒有一個完全根治的可能,做了那麽多,也隻能夠做到控製病情不讓它越發的嚴重。
這麽多年來,她拚命地賺錢,為的就是能夠撐得起趙紅的治療費。直到今天,她終於不用再像以前那樣,為了那每個月的錢發愁,可是趙紅的身體卻熬不下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去病房的,病房裏麵的趙紅跟蘇懷宇正在聊天。
司琴微微一驚,有些擔心,連忙推門走了進去,聊著天的兩個人同時回頭看著她,沒有她想象中的情景。
趙紅看著她笑了笑,抬手招了招:“小琴,過來,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蘇懷宇看了司琴一眼,很識趣地起身走了出去,出門前還幫她們把門帶上,病房裏麵就隻有司琴和趙紅。
司琴站在門口邊上,隻覺得喉嚨有些發堵,趙紅笑盈盈地看著她,見她不動,又抬手招了招:“過來,我們說會兒話。”
她站在那兒,趙紅明明什麽都沒有說,她卻莫名地覺得自己的眼眶在發熱。
司琴還記得剛開始的那幾年,趙紅的情緒很不好,動不動就想不開,她一邊要發愁錢一邊要看著趙紅避免她做傻事。
那時候到底有多累,即使是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那個時候的自己是那麽的厲害。
因為起碼,趙紅的病情還在控製範圍,她知道自己隻要能夠賺到治療費,就不需要再擔心別的。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她有足夠的能力了,可是趙紅卻處在了一種,誰也說不準什麽時候會爆發的危險中。
這幾年,趙紅的心寬了許多,她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態了,現在看著她都是笑的。
她抬頭眨了眨眼,將那些將要冒出來的眼淚全部逼了回去,抬腿走到趙紅的身旁:“趙姨。”
趙紅抬手摸著她身後的長發,臉上瘦削得皺紋都不怎麽明顯:“小琴,這時間啊,過得就是快,不知不覺,就這麽過了十多年了。”
司琴捉了捉自己的手,低頭抿了一聲:“是啊。”她就隻回了這麽兩個字,其他都不敢多說。
喉嚨在發緊,她深怕自己一多說,眼淚就控製不住掉下來。
“以前是恨不得陪著輕言一起去算了,可是看著你那麽辛苦,為了我的醫藥費跑來跑去。明明累得動都不想動了,卻還要好聲好氣地勸我。我活多了這十多年,都是你給的,小琴。”
趙紅沒有看她,視線越過她看向不遠處,不知道在看什麽,表情怔怔。
“我活到這個歲數,也算是看清楚了,命這個東西,是注定的。你這十多年,為了我,唉,我也耽擱你太多了。小琴,趙姨身體趙姨自己知道,以前輕言爸爸就是因為這個跟我離婚的,你也不必傷心太多,趙姨現在也隻希望你能夠找到一個疼你的人,組成一個家庭。如果而已,我還想看看你的孩子,看看你,也好了。”
唯一的兒子英年早逝,趙紅將所有對兒子的感情都轉移到了司琴的身上。
趙紅說得風淡雲輕,司琴卻聽得心塞難受。
隻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能為力的事情,真的就是天命了,誰也反抗不過。
她隻是從未想到,一年不到的時間之內,她居然要失去兩個生命中如此重要的人。
“小琴,答應趙姨,不要對生活失去希望,活著,就是最大的希望。”
活著,就是最大的希望。
可是她,卻已經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了。
病房是蘇懷宇安排的,大概是猜到她會陪床,所以病房裏麵帶了一張小床。
司琴第二天醒得很早,窗外的天才剛剛亮,病床上的趙紅雙眼緊閉,還未醒來。
晨曦的光亮一點點地照進,她站在窗邊,許久才回過神來去洗漱。
早餐是蘇懷宇帶過來的,昨天晚上他終於離開了,隻是沒想到早上又過來了。
對此,司琴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鍾晴闖進來的時候,司琴正在病床前給趙紅讀報紙。
鍾晴來得氣勢衝衝,她聽到那開門聲的時候對方已經躥到她的跟前,還沒等司琴開口,“啪”的一聲,直接一巴掌就落到了她的臉上。
鍾晴看著她雙目含火:“貝戈人!”
突如其來的一巴掌,司琴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鍾晴卻沒想一巴掌就放過她,抬起手還想打第二巴掌。
這時候,一直躺在病床上的趙紅突然之間撐著站了起來,對著鍾晴就打了一巴掌:“小琴她是後輩,打你必定會遭到攻擊,但是我和你平輩,鍾女士,請注意你的教養!”
這幾年趙紅也看開了,對薛輕言當年的事情也默默地接受了現實,如今看到鍾晴倒也不會像早幾年那般失措了。
可是鍾晴一進來就衝著司琴甩了一巴掌,她再心平氣和也是忍無可忍。
鍾晴何時被人這樣打過臉,捂著自己被打的右臉眼睛幾乎要凸出來了,看著趙紅:“你,你,你這個老不死的!”
司琴渾身一僵,抬手將趙紅護在身後,看著趙晴雙目發冷:“趙女士,請注意你的措辭!”
趙晴怒極反笑:“嗬,注意什麽,我說錯了嗎?像你們這種貝戈人,本來就應該早死,賴活著除了禍害人間還會幹什麽?!”
她頓了頓,看著司琴麵容發緊:“你就這麽缺男人,非要纏著我們的懷宇不放?之前徐成易死的時候你不是哭得死去活來的嗎?怎麽?這人才死了多久,你就迫不及待要爬我們懷宇的床了?”
又是這樣,又來了。
十年前,趙晴就是這樣,站在那大門口,高高在上地睥睨著她,一字一句,難聽得剜心。
隻是,她不再是十年前的司琴了。
她一口又一口地說著徐成易死了,司琴隻覺得自己心底的那簇火越來越旺,燒到最後,她反倒是整個人都是冰冷的。
身側的手指幾乎掐進大腿,趙晴的謾罵終於停了下來。
司琴微微吸了口氣,直接抬手按了鈴。
護士來得很快,早在這邊有動靜的時候護士就出現了。
司琴冷冷地看了一眼趙晴,“麻煩把這個人給我趕出去!”
她是做銷售的,向來會做人,早在昨天進醫院的時候的司琴就已經一個個親自打點過了。
司琴會做,而且她昨晚一整晚的守夜,醫院裏麵的不少人對她的印象都很好。反倒是鍾晴,不管不顧直接衝進來,什麽都沒有說就打了人一巴掌,還這樣嚷嚷吵著。
護士臉色不好地瞪了一眼鍾晴:“這位女士,麻煩你出去,你的行為已經嚴重地打擾到了病人的休息了。如果病人出現任何的身體異常,這責任你承擔不起來。”
說著,護士直接就將她推了出去。
鍾晴活這麽大歲數了,第一次被人這樣推搡著趕了出去。
她氣得臉都青了,不禁開口警告那護士:“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居然敢碰我?!”
那護士不過剛從護校出來沒多久,最看不慣的就是這樣的人了,聽了鍾晴的話,直接翻了給白眼給她:“你是誰?你是國家主席嗎?就算是國家主席又怎麽了?難道國家主席就能隨便打人隨便吵吵嚷嚷?!”
“你!” 我曾愛你如生命
鍾晴抬著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司琴看了一眼趙紅,“趙姨,對不起,我出去處理一下。”
趙紅看著司琴,抿了抿唇,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是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好,你不要讓自己吃虧。”
司琴點了點頭:“不會的。”
轉身的時候,她冷冷地勾起了唇角。
吃虧?
二十五歲之後的司琴還真的沒怎麽吃過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