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記憶裏住著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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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北庭偏著頭看我:“我的意思是,雖然你拚了命的想切斷從前,但其實,你比任何人都無法忘掉從前的事情。”
我沒想到他會這麽直接,太直接了。就象一個劍手,出手太快,心被一劍刺穿,而我卻沒任何防備。我狼狽的避開他的視線,心隱隱的悶痛起來。
於北庭伸手開了音樂,沙啞而滄桑的歌聲在車內回蕩著,我們都沉默著。
我靠在座椅上,那股隱隱的悶痛漫延開來,我感覺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彎下腰,我用力壓緊胸口,好一會兒才覺得好受一點兒了。
“怎麽了?”他關切的問我。
“沒事兒。”我低聲道,“送我回家吧,求你了。”
“綁上安全帶。”他柔聲說。
隨即,車子便啟動了。
我到家時,我媽坐在樓下的大廳裏看電視。看到我進去,她坐直了身體。
“媽。”我打了聲招呼就往樓梯走去。
“去哪裏吃飯啦?”我媽隨口問我。
“x記。”我頭也不回。
“哦!”我媽低低的應了一聲,聽起來,她是鬆了一口氣。
我換了鞋子就上了樓,和往常一樣,我往窗前的小沙發裏一坐,然後整個人放空的望著天花板發呆。
這是我一天中最愜意的時刻!
可今天不管用了,於北庭那句話就象是一句咒語,他用咒語打開了我的心靈之鎖。我無法平靜,胸口那股悶痛一直積壓在那裏,怎麽也消退不去。
我起了身,拿了浴巾就進了廁所。連衣服都沒脫,我直接站到了水龍頭下。溫熱的水從頭頂灑下來,從頭頂往下流。
心裏空了一個洞,我一直想找個良醫,能幫我把這個洞堵上。
這許多年來,我用最極端的方式和姓趙的切斷聯係,最極端的時候真的打算把身上的血液全部換一遍。於北庭沒說錯,我比任何人都沒法忘記過去。
要怎麽忘記?東成西就裏說,當你不能夠再擁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
為什麽科學家還沒有發明失憶藥呢?如果有失憶藥,萬金我也會買。
當年,沈心園搶走了趙傑森,她還拉著趙傑森的手跪在我媽麵前求成全。象她那樣的小三,應該千刀萬剮,死不足惜。
身上的衣服濕透了,掛在身上很是笨重。我就那麽生生的站在那裏,哭不出來,手也抬不起來。記憶庫存不敢碰的角落,那裏有關於幸福的記憶。
我是沈心園一手帶大的!
從我有記憶開始,她教我唐詩宋詞,教我唱歌,教我跳舞,陪我玩耍。小的時候,我和她的感情比我和我媽好得太多,我在學校,跟同學提起來,張口閉口都是我小姨長我小姨短。
那時,我媽還不是老師。她是女強人,很忙,跟在趙傑森身邊,有開不完的會,吃不完的飯,應不完的酬。
誰能想到,有一天,一切就麵目全非了。
那張我和沈心園睡的床上,她和趙傑森抱在一起,兩具白花花的身體。我因為作業本落在沈心園家裏,旋開門,就那麽撞了正著。
我已經懂事,從一些電視劇裏看過一些親熱的鏡頭,知道他們在幹什麽?我尖著聲音喊了一聲小姨,我問他們在幹什麽?
顛鸞倒鳳的兩個人看到我並沒有驚慌失措,趙傑森趴在沈心園身上,伸手扯過一旁的被子遮了遮羞。
“你們不可以這樣?”我急得大喊,他們不慌,我卻又慌又怕。彼年還年幼無知的我,實在是不明白趙傑森為什麽會跑到我和沈心園住的地方來?我平常並沒有看到他和沈心園有來往啊。
“南南,你出去。”沈心園從趙傑森身下探出來,她的臉潮紅得厲害。
“我不。”我站在那裏,手腳顫得厲害,眼淚也流得厲害,我哭著求他們:“小姨,你不要這樣,我媽要是知道了,她會難過的。”
“南南,出去。”趙傑森拉下來臉來吼我。
“你是壞爸爸,我要告訴我媽,你和小姨在一起做壞事。”我哇的一聲大哭,然後我跑進了房間,抓過窗邊桌上的東西沒頭沒腦的朝他們砸過去。
“南南,你聽話,小姨晚上帶你去吃好吃的。”沈心園抓著趙傑森的手,聲音仍然那麽溫柔。
“南南,你別鬧,快出去,我給你錢,你要什麽就去買。”趙傑森也哄我。
“我不要。”我扯過了台燈,跑到床邊,然後我狠狠的砸到了趙傑森的頭上。砸完後,我扯住了沈心園垂在床邊的頭發,扯得很用力,她尖叫起來。
“啪!”趙傑森狠狠的甩了我一巴掌,我被那一把掌甩得一個趔趄,然後一頭撞到了牆角下,我哭得越發的淒慘。趙傑森恬不知恥光著白花花的身體下了床,他象拎小雞一樣把我從地上拎起來,然後拎到房門口將我扔了出去。
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趙傑森和沈心園,在撞破這件事之前,我的父親是個很忙很忙的人,但對我這個女兒從來都有求必應,他是笑臉相迎的父親。而我的小姨,是一個溫柔美麗的姑娘,她教我什麽是對,什麽是錯。教我禮儀,教我進退。告訴我,將來要成為一個怎樣的人。
我被趙傑森摔在地上,趴在那裏,我臉頰腫得老高,嘴角全是血,額頭上還撞起了一個大包。我又痛又怕,哭得嗓子都啞了。趙傑森和沈心園就那麽狠心,始終沒有理我。
那扇房門反鎖上了,鎖了很久了。
這樣惡劣的事情,在我年少的日子裏,趙傑森不止對我做過一次。也難怪趙老太太會懷疑我不是趙傑森親生的,我也覺得我肯定不是他親生的。畜生尚且還有三分廉恥,可他沒有。
多年後的今天,趙家的家業越來越大,趙傑森在外麵風光無限。聽說,連市長都會給他三分薄麵。但他見了我,始終是沒有底氣的,始終都那麽唯唯諾諾。
我要如何原諒他?
我媽總勸我放下,她說時間淌過後,沈心園也死了,她已經完全釋懷了。她勸我,不必為了她背負那麽重的心理負擔。我想來想去,我媽能做到原諒,多半是因為她沒有當場抓過奸。沒有看到過那麽不堪的場麵,更沒有被趙傑森象扔小雞一樣扔出去。
如果她都經曆過,大概也會象我一樣,無法原諒他吧。
我洗完澡吹幹頭發從廁所出來時,已經到了淩晨了。拿過床上的,於北庭給我打了幾通電話。我又點進微信,他給我發了一連串的信息,讓我給他回個電話。
我拔通了他的電話。
“喂,有什麽事嗎?”我問他。
“南歌,你再不回電話,我真的準備爬你家的圍牆了。”他長長噓了一口氣。
“你在哪裏?發生了什麽事?”我驚問。
“我擔心你自殺了。”他小聲道,“我在你家樓下啊,等你電話快一個小時了。”
我一時間被他弄得有點不知所措:“我怎麽可能自殺?”
“是我想多了。”他半晌才應我。
“這麽晚了,你不睡覺,跑來我家有什麽事嗎?”我又問他。
“沒事,我就是來問問你,你晚上的時候是不是已經答應了我,我們談一場戀愛?如果答應了,我作為男朋友就應該關心你,關心你懂不懂啊。女朋友半天不回電話,肯定應該擔心的啊。老實說,我也並不是那麽差啊。就算沒有那麽多的狗屁事情連在一起,你和我談一場戀愛也不吃虧吧,你為什麽總是一副我欠了整個世界的臭臉呢?對我好一點,行不行?”他囉裏囉嗦的說了一大堆。
“你說完了嗎?”我順著床頭坐下。
“說完了。”他聲音低了下去。
“我想了想,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我們談一場戀愛吧,既然有人希望我們在一起,應該如人所願。”我語氣平靜。
“真的嗎?”他呆了好一會才問我。
“真的。”我說。
“那……那,那我明天開始,每天來接你上班?”他問我。
“不用那麽麻煩吧,我有電瓶車,我媽不用車的時候我也開車去上班。”我覺得他還真是一枚謎一樣的男子,上一秒鍾還是那個樣子,這一秒鍾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還不知道他下一秒鍾要展現什麽樣子。
“那不行,我的女朋友怎麽能騎電瓶車上班班呢,太掉我身價了。”他聲音叨叨著,“趙南歌,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表現表現。”
“真的不用了。”我也是個腦筋不轉彎的人,就覺得專程跑來接我去上班這事兒真是太矯情太奇怪了。
“趙南歌。”他抬高聲音,“你是不是答應我準備跟我談一場戀愛了?”
“是。”我應道。
“那行,就這麽說定了,我明天一早來接你。”他嘿嘿笑起來。
“於北庭,我能問你個問題嗎?”我說。
“當然可以,一百個都行,我這個對外人比較刻薄,但對女朋友,絕對是一等一的好。不信,你可以問我前女……我是說,我是一個很好的人。”他說得太順嘴,刹不住車。
幸好我不是他真的女朋友,否則肯定要吵起來。
“我是想問你,你打算將這場戀愛談多久?你有時間計劃嗎?”
“怎麽問的是這個問題啊?我以為你要問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你之類的問題呢?”
“這個我有自知之明,象我這麽別扭又沒有優點脾氣還爆爛的女人,一般男人看到我都是繞著道走。”
“不對,你至少還有一個優點。”
“什麽?”
“你長了一雙非常好看的眼睛,跟當年的祖賢不相上下。”
“是麽?你要是實在喜歡得厲害,我可以挖出來送給你?”我笑問。
“咳咳咳。”他嗆了半天停住,“趙南歌,你幽默起來我還真吃不消。”
“這麽晚了,你該回家睡覺了吧。”我提醒他。
“行,那我回去了,你也早點睡哈。”他道。
我幾乎一夜沒睡著,抱著抱抱熊,我翻來覆去。窗口有亮光透進來,我迷糊了一會兒,然後就被鈴聲驚醒了。
我用抱抱熊悶住臉,伸手摸過了,以為是於北庭,結果是趙美如。
“南歌,趙南歌。”她象是吃了五百斤弦邁那般亢奮,“你想吃什麽?我在kfc,粥還是油條。”
我抬手看了看時間,早晨六點半,她一個睡神竟然起這麽早?
“你今天怎麽起這麽早?”我打了哈欠,閉著眼睛問她。
“我興奮啊,第一,孟照昨天給我送花了耶,還是我最喜歡的香檳玫瑰,一大盒噢。第二,你肯定還不知道吧,宴曉峰和安崢崢的婚禮被人砸了場子。昨天晚上,我一個朋友打電話給我說的。說是宴曉峰可慘了,被一個女人又抓又撓的。安崢崢當場就暈倒了,送到醫院去保胎了。哎呀,給我高興得啊,當時就想給你打電話的。結果,我媽的沒電,搶我的打遊戲,我躺著躺著就不小心睡著了。可能是太開心了,早上不到六點就醒了。今天是個好日子,我得找你好好慶祝。”趙美如真是肺活量十分,一長段話說完,連個磕絆都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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