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著被子，將頭深深的埋進了枕頭裏麵。有腳步聲輕微的移動著，我媽走到了床邊，我都能想像出她此刻擔心的樣子。

    “南南。”我媽輕聲喊我。

    我拉上被子，將頭全部包住。

    “小夥子，你，你先去醫院吧，流了這麽多血。”小舅媽的聲音仍舊透著驚恐不安。

    “媽媽，我怕。”康康帶著哭腔。

    “小於，我送你去醫院，你這樣根本沒法開車。”我媽離開了床邊，“走吧。”

    於北庭始終沒有說話，我聽到了雜亂的腳步聲往房間外走。

    很快的，大家都離開了房間。我仍然悶在被子裏，幾乎要喘不過來氣時，我才將頭露了出來。發了一場瘋，我現在感到無比的疲憊。

    整座房子空寂我能聽到窗外風流動的聲音，我想我媽和小舅媽可能全都去醫院了。目光毫無焦距的落到窗簷上，我的淚水順著眼角一串接一串的往下滾。

    有時候，我比任何人都厭惡自己。

    躺了好久，哭了很久，眼皮沉重得搭拉不住時我總算睡著了。做了一堆雜亂的夢，一個夢境接著一個夢境，睜眼時，那些夢境便化作了一縷煙，全都消失不見了。

    就象那些前塵往事，活在記憶裏，再也抓不住卻也甩不掉。

    “南歌，你醒啦。”趙美如趴在床沿邊，托著下巴目不轉睛的看著我。

    “你來了。”我聲間啞得厲害。

    “起床吃飯吧，我去老祥廣打的包哦，本來早就想喊醒你，看你醒得香，不忍心。”趙美如起了身，她穿著一套運動裝，甩著馬尾，真是活力四射。

    我感覺我象是她的老大姐。

    我低聲問：“幾點了？”

    “快一點了。”她應道。

    “我媽呢？”我撐著床慢慢的坐了起來，窗外的陽光看起來很猛烈。

    “在醫院照顧你外婆，家裏隻有你和我。”她端了杯水遞給了我，“喝口水吧。”

    “我媽給你打的電話嗎？”我又問。

    “於北庭。”她坐到床頭，“他給我打的電話，讓我過來陪你。南歌，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我問他，他又不肯說。”

    “我發瘋了。”我抿了兩口水，放下了杯子。

    “發瘋？為什麽呀？”她追問。

    我把早上發生的事情簡單提了一下，趙美如聽得呆呆的。

    “南歌，你，你真的把他的肉咬下來了？那，那得多大的力氣啊。我和我以前的男朋友吵架，生氣也咬，但咬一會兒牙齒就很酸啊。”趙美如的關注點很奇怪，盯著我的嘴，她抿了抿嘴接著說：“於北庭還挺能忍的，也很讓著你啊，這要是換個男人，能把你揍得滿地找牙吧。”

    我苦笑著，靠在床頭仰看著天花板：“美如，我懷疑我心理有點病態。從小到大，氣瘋了的時候，總是恨不得毀掉天地萬物，誰靠近我誰就倒黴。於北庭肯定嚇懵了，以後見到我得繞著彎跑吧。”

    趙美如揮了揮手：“你想太多了，於北庭打電話給我，那語氣，嘖嘖，不要太關心你哦。”

    “你說我去看看心理醫生？”我坐直身體，不安的看著她，“你看，我十幾歲的時候，咬掉我外婆腿上的肉，後來她一直很討厭我。現在，我又咬掉了於北庭的肉。下次，我會不會咬掉你的肉？”

    趙美如嚇得彈跳起來：“別別別，我怕痛。南歌，你別想那麽多了。誰都有脾氣上來的時候，你隻是氣性大一點兒而已。買幾幅臨摹帖，練練字，磨磨性子吧。”

    我呆了呆，要是有那麽容易改掉我這破脾氣就好了。

    “南歌，於北庭真的對你挺好的，你就不要作他了。這年頭，要遇上一個靠譜的男人多難啊。更難的是，集顏值高，口袋錢多，對你還好，這完全就是言情小說男主的標配。南歌，你有沒有聽我說話……”趙美如推我。

    我勉強笑了笑，這點自知之明我是有的，我和於北庭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哪怕他說跟我假裝談戀愛，他真的象對女朋友那般照顧我，體貼我，我也沒有真的起非份之心。

    我還是比較適合自生自滅。

    午飯後，我準備和趙美如去醫院看看我媽。我收拾東西時，院門外傳來喇叭聲。

    “誰來啦？”趙美如起了身跑到了大廳門口，隨後她退回來，“南歌，我不認識哎，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

    我放下手裏的東西，快步走到了趙美如身邊。院門外站著的是於北庭家的家庭醫生，看見我，他朝我揮了一下手。

    我趕緊跑出去打開了院門：“章醫生，你怎麽來了？”

    “你今天還要掛水，遙伶山莊太遠了，阿北讓我跑一趟。”他說著拉開了車後座，拎出了醫藥箱。

    “這，這太麻煩你了。”我有點想問於北庭呢，又張不開口。

    “阿北回z市去了。”章醫生補充了一句，然後他拎著醫藥箱進了院子。

    “噢。”我還想問問他於北庭被我咬傷的傷口要不要緊？還是張不開口。又暗自尋思，於北庭臨時回z市，是有什麽事兒呢？

    多想了幾個問題後，我又懊惱起來，他去哪裏是他的自由，我憑什麽惦記他？

    因為章醫生的到來，我隻能乖乖留在家裏掛水，趙美如便陪我呆著。睡足了一個上午，掛水時，完全沒有一點睡意。

    電視開著，趙美如看得津津有味，章醫生帶了電腦，此刻盯著電腦屏幕。剩下我，握著，不知道該做點什麽？

    胡思亂想了一個多小時後，我鼓足勇氣給於北庭發了一條短信，我說：於北庭，今天早上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我想來想去，關於我們假裝談戀愛這事兒，還是不要再繼續了，我擔心我以後還會做出咬傷你這種極端的事情來。你給我前男友家那五萬塊，我覺得這個錢應該由我來出，麻煩你給我一個卡號，我把錢打給你。或者，哪天你找來我，我直接把錢給你。其他的事情，如果你仍需要我的配合，我一定會盡量的配合。再次向你表示道歉！

    短信發出去以後，我盯著看，猜測著於北庭會怎麽回複我。等到點滴掛完，於北庭也沒有回短信給我。

    我懷疑他已經把我拉黑了。

    次日，章醫生仍然準時來給我掛點滴，於北庭還是沒有回我信息。我幾次想給他打個電話口頭表示一下歉意，但我連拔號的勇氣都沒有。

    等了幾天，我上了班，順利簽下了中鼎公司的合同。於北庭始終沒有任何消息。時間拉得越長，我就越沒勇氣找他。

    從表麵上來看，我的日子重新回歸了平靜。我外婆手術後，轉入了普通病房。現在她眼睛完全看不見了，我去看了她幾次，她不再把我當沈心園了。

    我鬆了一大口氣，總算能夠坦然的去看望她和照顧她。

    我媽什麽都沒再問我，那天早上發生的事情，大家都諱莫如深，誰也不提，就象真的沒有發生過一樣。

    趙美如在當了無業遊民將近半年後，終於又去上班了。找了份並清閑的工作，她逮著機會就向我訴說，咒罵上司剝削人，又抱怨同事排擠她。當然，對她來說，最苦的事情當然是不能象以前一樣隨心所欲的安排時間和孟照見麵

    “南歌，我感覺我和孟照完全沒戲。”這天晚上，趙美如加完班後直接來了我家，坐在我的專屬小沙上，她苦著一張臉。

    “你們又怎麽了？”我盤腿坐在床上，刷著微博。

    “我們要是怎麽了就好了？”她歎氣，“就是不溫不火，他說忙啊，忙起來能三天不跟我聯係。”

    “總不能天天跟打了雞血一樣吧。”我頭也不抬。

    “你和於北庭怎麽樣了？”她懶懶得問我。

    “我和於北庭？”我笑起來，“聽說，他家朱門大戶，我一介平民如何高攀得上？所幸我從不做夢。”

    “得得得，少跟我拽文。”她煩躁的打斷我，“南歌，是不是從那次你咬了他之後，他就沒再聯係你了？”

    我想了想，點頭。

    “你有沒有給他打過電話？”她問我。

    “發了一次短信，向他道歉，他沒回我。”我老實說。

    “然後呢？”她又問。

    “沒有然後了呀，他應該看到短信了吧，不回就表示他可能對我這個人特別無語，已經不屑於和我說話了。”我道。

    “你，你你……我真是服了你了，本來就是你的錯，你還姿態擺得這麽高。要我是於北庭，我也放棄你了。”趙美如氣得要命，“就拿我和孟照來說吧，我和他能走到今天。用句網絡上流行的話來說，我們本無緣，全靠我死撐。你和於北庭比我和孟照有緣多了，你卻能搞成這樣……”

    我的適時響起來，我低頭一看，於北庭，真是不能背後說人，一說保準冒出來。

    “於北庭的電話。”我舉著對趙美如說。

    “快接啊，你跟我說什麽。”她簡直恨鐵不成鋼。

    我點了接聽：“於先生，你好！”

    趙美如誇張的拍額頭，一臉的無奈。

    “於先生？”於北庭略帶戲謔的聲音傳來，“趙小姐，別來無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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