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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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北庭握住我的手,側頭看著地麵,他說:“南歌,我懂你的心情。”

    “你,不懂。”我輕輕抽出了手,每一個字都說得費勁,“阿北,你,你,不懂。”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然後他開始給我講述當年的故事。他講述的又是另一個故事了,在他的故事版本裏,沈心園死的那天晚上,我並沒有去沈心園家裏,而是坐在窗前等了我媽一夜。

    其實我真的不需要任何人來為我開脫,當年的事情,在我的記憶裏,全部複活。包括每一個細節,都深刻的烙在我腦海深處。

    他們每給我講述一次當年的事情,我的心就跟著痛一次。沒有人比我自己更清楚,當年的真相。

    潘多拉的魔盒是被我打翻的,因為我當年的狠毒,牽連了那麽多無辜的人。

    時間淌過,法律不會對我追責,我隻是自己接受不了自己。

    “南歌,所以,你根本就沒有去你小姨家。”於北庭說。

    我的思緒飄得很遠,他說的那些話,我並沒有聽多少進去。

    “南歌,你在聽我說話嗎?”他將輪椅拉近一點,伸手按住了我的雙肩。

    我被迫看著他的臉。

    “還有一件事情。”他抿了抿唇,“我很早前就知道,想來想去,我決定告訴你。”

    我還是看著他。

    “你還記得你去z市的第一天就被綁架的事情嗎?”他問我。

    我點了點頭,我記得,當時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冷煙,警方的結論也指向冷煙,冷煙不得不背下了這個鍋。後來,冷煙跟我解釋了兩次,一次在醫院,一次在老宅的回廊下。她一再強調,那件事情跟她沒有關係。我也疑惑過,後來顧齊修露出真麵目時,我還懷疑過那件事情可能也是他對我下的手,但因為沒有證據,最後隻能是懷疑。

    “顧,齊修?”我問。

    於北庭搖了搖頭,他的表情看起來很沉重,眼神也很複雜。他輕輕摩挲著我的手背,沉默著,很顯然他很猶豫。

    我笑起來,無盡淒楚:“是我爸。”

    他猛的看向我,眼中的震驚藏也藏不住:“南歌……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剛才。”我說。

    “他……”於北庭頓住,“你爸也並不是真的要將你置於死地。”

    我又看向遠處,那個時候,我和我爸的關係很差,他急於將我弄回趙家。而我將話說絕,萬般無奈之下,他便對我下了狠手吧。

    “你爸那麽做有兩個目的。一是將你激回趙家,二是借那個機會給冷煙下套。”於北庭道。

    “所以,你,你,要告訴我,其實,沈心園是,是我爸下的手嗎?”我問。

    於北庭默了默,有些自言自語的:“南歌,我收回我從前說你笨的話。”

    “送我回去吧。”我道。

    “不,我要將所有的事情從頭到尾給你理一遍。”他固執起來。

    “不用。”我伸手,想自己推輪椅,奈何力不從心。多使了點力,我便趴到了輪椅邊緣上喘著粗氣。

    “南歌。”他很無奈,“你讓我把話說完。”

    我感覺我的五髒六腑都在疼,疼得我也不知道哪疼。於北庭的聲音像魔咒一樣傳入我耳中,他在給我分析我爸。

    他說,我何嚐又不清楚。我爸是江硯秋的兒子,那樣厲害的女人,她的兒子再無能,比普通人也是厲害得多。

    “你還記得你媽出車禍嗎?你告訴過我,她在出車禍前接到過冷煙的電話,而冷煙矢口否認她打過電話。在趙家老宅,能夠接近冷煙的人,便隻有你爸了。他用冷煙的電話給你媽打電話,其目的是警告她。我的推斷是,其實你媽應該知道真正對沈心園下手的人是你爸。隻是你爸為了逃脫製裁,於是完美的將罪責轉嫁到了你頭上,因為那樣的話,即使有人對沈心園的死產生了懷疑,追查下來,你作為未年人也不用負法律責任。”

    “別說了。”我無力的拍打著他的手,“求求你。”

    “南歌。”他眼中有淚閃動,“你是無辜的,你沒有理由去背負這些罪責。我也求求你,你做回以前的趙南歌,好不好?”

    “南南。”沙沙的腳步聲傳來,我爸從一叢矮灌木後走了出來。

    我胃裏開始翻滾,艱難的挪動了一下,我看著我爸。

    於北庭起了身,他的表情不大好看,想來,他並沒有算到我爸會跟著來。

    “小於,你繼續說吧。”我爸淡淡道。

    “趙叔叔是覺得我在無中生有嗎?”於北庭語氣有些冷淡。

    “不不不,恰恰相反,我覺得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爸特別客氣,說話間臉上也有了笑容。

    “你才是這場棋局真正的幕後人。”於北庭說,“而孟照……卻被你利用了。九死一生,如果不是我媽最後全力相救,他就成為棋盤上的炮灰了。”

    “還有呢?”

    “你故意利用網絡給南歌發信息,你算準了我會知道……”

    “小於,你接近我的女兒,不就是為了在這盤棋中贏得漂亮嗎?難道你要告訴我,你是真的愛我的女兒?如果你真的愛她,你今天就什麽也不會說。你是真的為了幫她解脫嗎?不是,你為了將我逼出來。讓我當著我女兒的麵認下那些罪,然後呢?看著我們父女兩敗俱傷,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果然是後生可畏。”我爸不徐不疾的說到。

    於北庭嘴角扯出了一抹笑,他很憤怒的情況下,便是這種表情。

    “行,我可以什麽都不再說。趙叔叔,我有個不情之請。”於北庭道。

    “請講。”我爸掃了他一眼。

    “我要帶南歌走。”他說。

    我爸笑起來,先是輕笑,漸漸的笑得厲害起來,好半天他才止住笑:“小於,你是在跟我講笑話嗎?”

    “我沒有。”於北庭盯著我爸。

    “你憑什麽?你有什麽資格?”我爸斂了笑,質問道。

    “趙叔叔,我想說,南歌是你親生的女兒,她身上流淌著你的血液。如果你真的愛她,那麽,你就讓我帶她走。我有沒有資格,你不清楚嗎?我是不是真的愛他,你考驗得還不夠久嗎?”於北庭毫不示弱的語氣。

    兩個人男人瞪視著。

    陽光已經很猛烈了,我看著那些花朵在陽光下迎風輕輕的擺動著。春天來了,而我也該走了。

    我鬆開了死死頂在腹部的手,吸了一口氣,感覺有東西爭先恐後的往外冒。

    “南南。”

    “南歌。”

    兩個男人驚慌失措的喊聲。

    那些暗紅的血滲進泥土裏,我感覺身體開始發輕,整個人仿佛馬上就要飄起來了。

    “南南。”我爸顫著手。

    於北庭已經抱起了我,他飛快的跑著。

    這盤棋局太複雜,愚蠢如我,早就分不清楚誰是真心,誰是假意。

    隻可憐我,自以為自私,自以為明哲保身,最終卻淪為了他們手裏的棋子,任人魚肉。

    從沈心園死開始,我的悲劇就注定了。隻是上蒼有好生之德,它讓我繼續活著,讓我走了許多地方,看過許多風景,還愛過一個男人。

    到了這一天,它該收回對我的饋贈了。

    隻是我真的不明白,仇恨為什麽有那麽大的力量。它讓不該死的人死了,讓該死的人一直活著。

    我爸為了報複我媽和顧齊修暗中偷情,不惜逼著我去做親子鑒定,為了徹底擊垮我媽,他和沈心園在一起。

    顧齊修為了報失去愛人和雙腿的仇,去了北方城市生活蟄伏多年,還把安崢崢拖下水。

    於浩同為了報複我爸搶走沈心園,於是,他勾引冷煙,生下皎皎。

    而於北庭,為了幫於浩同的執念,他懷著目的接近我。他最不該就是打著愛我的名義,背地裏卻毫不留情的對付著我的親人。

    如今,他要帶我走,確實象個笑話。

    想來想去,也隻有沈心園是最幸運的,那麽早就死了,那麽早就不用再繼續看到這些醜陋的麵孔,麵對這些扭曲的人心。

    結束吧,我真的累了!

    “南歌!”於北庭不停的呼喚,那聲音,漸漸的就遠了。

    三年後

    “姐姐,你看,月季開了喲。”小姑娘推著一輛輪椅走在花園中。

    輪椅上坐著的女人看起來很精神不大好,雙眼也什麽神采。

    “姐姐,姐姐,你看。”小姑娘伸手摘了一朵月季,“美不美?”

    輪椅上的女人朝她伸出了手:“暖暖,你扶我走一走。”

    “好啊。”暖暖扶起了輪椅上的女人,“我昨天就跟姐夫說了,沒事兒的時候啊,你就應該多走動,這樣你很快就好了。可是……”

    “什麽?”女人側頭看她。

    “可是,你要是好了,我就不能天天來看你了呀。”暖暖吐了吐舌頭,“我太喜歡吃姐夫煮的紅燒肉了。”

    女人呆呆的看著眼前的姑娘,這個叫暖暖的小姑娘,她的記憶再次被封存,她隻能依稀記得,這個小姑娘好像真的是自己的妹妹。

    “南南,暖暖。”有個男人從別墅裏跑出來,陽光下,他的身姿挺拔,笑起來,仍然有當年陳冠希的味道。 △≧△≧

    “暖暖,你爺爺打電話來了,今天你得下山,明天是你爸的忌日。司機在院門口等著,你快去吧。”男人嚴肅道。

    “哦,好吧。”暖暖垂頭喪氣的,“那我走了。”

    暖暖走遠了。

    “南南,我們去那邊走走吧。”男人指著不遠處的湖。

    女人跟著他的腳步,慢慢走遠。

    姐姐,妹妹,男人,恩怨情仇,下一個輪回,故事還會重演麽?

    —完—(WWW.101novel.com)